第一千零二章:我會如實奉告的
我呆愣愣的看著蘇向陽的頭頂,“你……你這是……”
“我出家了。”蘇向陽輕聲道,“在鄰市山頂的寺廟裏。”
氣氛驟然變得沉寂下來。
就連頭頂上燈泡的滋滋電流聲,都仿佛在我腦海中驟然放大了無數倍。
“沈安,我想在寺廟裏孤獨終老,希望你可以成全。”或許是沒有等到我的回答,蘇向陽主動開口道。
我扯出一抹笑容來,“好啊,你去孤獨終老沒關係,可你為什麽要騙我們?”
跟我們說是去馬爾代夫了。
等到我們自己發現謊言的時候,發了瘋的一樣到處尋找。
我走上前去,攥住了蘇向陽的衣領,“你知不知道我這幾天有多擔心你,我以為是蘇靜白還有人私底下在對付你!”
就像是上次一樣,把蘇向陽的髕骨給去掉,讓他像是個精神病似的躺在精神病院的床上,動彈不得。
我連做夢都能夢到那個場景!
“如果我直接告訴你們,你們會同意嗎?”蘇向陽輕聲問我。
當然不會。
別說我不同意,就說錢姨和霍爸,肯定會舉雙手雙腳反對的。
“我們都很在乎你,你為什麽想要孤獨終老?”我問道,聲音已然發顫,“是因為你覺得你是個災星嗎?”
跟易知難在一起,就讓易知難死掉了。
跟薑來在一起,就讓薑來死掉了。
哪怕隻是和阮棠做了個約定,也讓阮棠得了重症去世。
是這樣,對嗎?
蘇向陽抬起頭,那雙原本璀璨奪目的眼睛裏已經黯淡得看不見半點神采,“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
我憤怒的咆哮,“如果真要是這樣的話,你曾經不是說喜歡過我嗎,為什麽我沒有事情呢?”
“你還沒有事情嗎?”蘇向陽越發苦澀的笑了,“你被蘇靜白刁難了多少次,死裏逃生,甚至還丟了一個孩子,沈安,你都忘了嗎?”
當這些傷疤被蘇向陽揭開的時候,我卻沒有半點的難過了。
曾經為了那個在火災中喪生的孩子,我一度消沉,恨不得直接跟他一起去死。
可經過這麽多事情之後,我釋懷了。
“老天爺都有安排的,如果他沒有在我的生命中真正的出現,那就說明我們的緣分不到,下輩子,我一定會和他做母子的。”我說道。
“是啊,”蘇向陽點頭,感慨萬分,“所以你又何必再強求我回去呢,這也是命中注定,沈安,你不能讓生命中出現的所有路人,都陪你走到最後吧?”
萬萬沒想到,蘇向陽居然用我的話來堵我的嘴。
讓我一時間啞口無言。
“你是鐵了心嗎?”我問他,“去出家,再也不回來了?”
“每隔幾年,我會回去一次的,算是保平安。”蘇向陽回答,“或許會短一點,幾個月這樣。”
保平安就意味著,蘇向陽不希望我們擔心。
既然如此,為什麽還要謊稱去了馬爾代夫,甚至失聯呢?
就被問到這個問題時,蘇向陽的眼神中閃過了幾分迷茫,“因為我也害怕。”
“你在怕什麽?”我問他。
蘇向陽回答,“我怕我這輩子都隻能記住這三個去世的人了,我也想有自己的新生活,但我又覺得自己不該再去禍害別人了,沈安,我怕,怕自己真的是個災星。”
聽起來沒什麽邏輯的一番話,卻讓我心疼不已。
我走上前去,將蘇向陽抱進了懷中,“你回來吧,隻要你心中向佛,哪裏都是寺廟。”
如果不願意住在厲公館就算了,去外麵租套房子,想什麽時候就什麽時候回來。
隻要他還在南城,還能被我們找到,這就足夠了。
“不了,”蘇向陽拒絕得很幹脆,“我或許會回來,但不是現在。”
“鐵了心嗎?”我問他。
蘇向陽堅定的點頭,“是啊,鐵了心。”
我沒有再勸。
抬手抹了一把眼淚,伸手拍了一下蘇向陽的肩膀,“你是開車來的吧,車鑰匙呢?”
大概是我的話題跳轉得太快,蘇向陽居然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茫然的看向我。
我伸出手催促,“車鑰匙給我。”
蘇向陽這才從兜裏掏出了車鑰匙來,遞到我手中。
我並不著急下去開車,而是折返回了易知難的墓碑跟前,鄭重其事的鞠躬。
“很搞笑是吧,我居然隻來找易知難,薑來和阮棠對我那麽好,我好像全然忘記了似的。”蘇向陽嘲諷的開口。
我搖頭,眼神格外堅定,“因為易知難隻有你能記住了啊。”
易知難沒有親人,沒有朋友。
有的,隻是蘇向陽這個曾經喜歡過的人而已。
“我聽說,人的一生中有三次死亡,第一次是在肉體死亡的時候,第二次是在葬禮上大家緬懷他的時候,第三次便是最後一個記得他的人把他忘記的時候,那個時候,這個人才算是真的死了。”我輕聲道。
蘇向陽現在做的,不就是想讓易知難活得更久一點嗎?
不過……
我幽怨的看了蘇向陽一眼,“不光是你還記得易知難,我也記得,放心吧,就算是你忘記了,我也會替你記住的。”
“我知道你還記得他,”蘇向陽輕笑起來,“不然你怎麽會來這裏找到我呢?”
說完這話,蘇向陽又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真好啊,能被人記住的感覺,真好。”
他反過來抱住我,“沈安,謝謝你們還記得我,還願意來找我。”
這或許就是世界上最有恃無恐的孤獨終老了。
因為當你下定這個決心的過程中,你隨時都可以反悔。
轉過頭去,就能看見身後的那些人揚起笑臉,朝著自己張開手臂,迎接著自己的歸來。
“走吧,”我站直了身子,“雖然勸不動你,但至少可以去看看你住的地方怎麽樣吧,如果條件不太好,我可以給你捐贈一台空調或者一張床。”
蘇向陽點點頭,和我討價還價,“那你不會告訴霍停歸他們,對吧?”
“我會的。”我回答得十分幹脆,“關於今晚上的一切,我都會告訴他和劉律師,一字不差,一字不落。”
蘇向陽瞪大了雙眼,“你怎麽可以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