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僅剩的秘密
蘇向陽沒有著急回答。
隻是看向我,目光落在了我的手機上。
我明白他的意思,當著他的麵關了機,“我不是那種人,你沒必要防著我,就算你什麽也不說,我們也想到別的辦法給易知難脫罪了。”
“他不希望你們幫他。”蘇向陽說道。
“或許隻是現在不許,我隻是希望他不要在現在做一個錯誤的決定,然後用未來幾十年去後悔,這樣不值得的。”我回答。
蘇向陽又笑了笑,然後繼續往下說。
“其實護林員不算是纏上我,畢竟想要威脅不認識的人,比威脅自己的兒子要困難得多,他跟蹤了我,拍了很多易知難靠近我的照片,然後威脅易知難,要讓他給錢。”
“你之前沒有解決掉護林員嗎?”我問道。
“我當時才十七歲,沈安,你太高估我了。”蘇向陽朝著我攤手。
我則聳肩,“好吧,是我的錯,你繼續往下說。”
“我當初給了護林員一大筆錢,讓他放易知難回孤兒院去,他同意了,但是錢花完了,他就又出來了,易知難那時候很有夢想,每天打三份工,努力的學習,想去一個大的律師事務所工作。”
但是這一切,都被護林員給毀了。
在疲憊和恐懼之中,易知難失手殺了護林員。
“我不怕和你說,屍體是我處理的,就和你們看到的那樣。”蘇向陽說道。
“可……你不是不喜歡易知難嗎,為什麽要幫他?”我越發的疑惑了。
這一次,蘇向陽笑得苦澀起來,“是啊,我的確不喜歡他,垃圾為什麽要喜歡垃圾啊,可垃圾可憐的眼神都是一樣的。”
被蘇向陽這麽一說,我腦子裏麵什麽都明白了。
難怪他會緊張護林員的事情。
與其說他是在保護自己,倒不如說他是在保護易知難。
“還有一件事情,”我壓下心中的各種情緒,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易知難臉上的傷,真的是為了你弄的嗎?”
“這是另外一個故事了。”蘇向陽選擇了保密,“如果易知難以後想告訴你的話,他會說的。”
“可是易知難要坐幾十年的牢,這個秘密要被埋藏幾十年啊。”我蹙起了眉頭。
蘇向陽沒吭聲,大步的朝著前麵走去。
起初我還去跟,可後來就發現,他壓根就沒有讓我跟上的意思。
我們之間錯開了一大段距離,蘇向陽才停下來,轉過頭來告訴我,“你說得對,沈安,我對你的心意或許壓根就算不上心意,但是易知難對我的心意是真的,我知道該怎麽去做了。”
“你要去自首?”我問道。
蘇向陽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或許吧。”
正當我打算再開口的時候,蘇向陽的手機突然就響了起來,他接起來,表情起初是輕鬆的。
可漸漸地,就凝重起來了。
“怎麽了?”我也嗅到了不對勁的味道。
蘇向陽沒有回答我,撒開腿就朝著車子的方向跑去。
我還處在茫然的狀態,跟在我身後的阮棠卻衝了上來,滿臉焦急神色,“出事了安姐,易知難死了!”
接下來阮棠到底說了什麽,我腦子裏麵都是亂糟糟一片,什麽都聽不見了。
再回過神來的時候,人已經到了看守所裏。
麵對著已經冰冷的屍體,我的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
蘇向陽也站在旁邊,沒有掉眼淚,隻是身體和雕塑沒什麽兩樣,動也不動的,眼神空白一片。
易知難自殺了。
他脫下了身上的小黃褂子,趁著去外麵院子曬太陽的時候,躲在一個角落裏結束了這輩子。
很幹脆,嘴角甚至帶著一絲笑容。
獄警告訴我們,在易知難自殺之前,他曾經告訴了另外一個人,交代了自己的所有故事,說自己死有餘辜。
“怎麽就死有餘辜了?”匆匆趕來的甘露發了瘋,“你們是怎麽回事啊,那麽大個人,你們怎麽不盯著,你們為什麽不看著一點,明明我們能把他給救出來的,就差一天了!”
“對不起,請節哀。”獄警道歉。
眼下,說什麽都沒用了。
易知難死了,他一個人包攬下了所有的罪責,從頭到尾,沒有一個字提到了蘇向陽。
即便是最後一刻,他也在盡力的保護著蘇向陽。
不能朝獄警發火的甘露,蹭蹭走到了蘇向陽跟前,啪的一聲,狠狠給了蘇向陽一巴掌。
“你滿意了吧?蘇向陽,看見有人為你死,你總算是開心了吧?怎麽樣,還要繼續往下鬥嗎,下一次,你打算用幾條人命來鬥啊!”
在看守所裏又打又鬧,甘露很快就被壓製住。
如果不是劉律師出麵再三道歉,或許甘露也會麵臨拘留。
強行將甘露帶到外麵,她還在不斷地蹬腿踢腳,“放開我,我要去弄死蘇向陽,讓他給易知難陪葬,草,放開我啊!”
“冷靜,露露,你這樣解決不了任何的問題,我們先等檢查結果好不好,看到底是怎麽回事。”劉律師盡可能的安慰道。
可他的眼神中,仍舊是帶著濃濃的疑惑。
我和他一樣疑惑。
即便不死,易知難也可以背負起這些罪責的。
而且之前他從來沒有表現出想要一了百了的態度,明天就要開庭了,為什麽偏偏選擇這個時候呢?
正想著,眼角餘光就瞥見蘇向陽從看守所裏走了出來,步伐十分僵硬。
甘露頓時激動起來,又想要上去揍他。
劉律師沒辦法,隻能先把他往邊上拖,而阮棠則跟過去勸她。
看守所門口,隻剩下我和蘇向陽兩個人。
沉默了半晌,我率先打破了寂靜,“所以,現在那個故事,你能告訴我了嗎?”
那個原本要等到易知難告訴我的故事。
隻有蘇向陽能告訴我了。
可蘇向陽卻往後退了幾步,臉上帶著痛苦和迷茫,“對不起,我現在不想談這些,沈安,我沒機會了,那些心意,我沒辦法彌補了。”
也是這時候,我才發現,其實蘇向陽也還有脆弱的一麵。
他把易知難當做了棋子,卻也將易知難放在了心裏。
而現在,心裏的那顆棋子,自己碎掉了。
微風一吹,就化成了灰塵,四散開來,什麽都不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