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第211章
林念清站在洗手間的鏡子面前，身後是來來往往的人，她鼻子有點堵，腦袋也有些暈乎乎的，可能是昨天淋了雨，感冒了。
周引今天來上課了，一貫如常。
昨天沒有不歡而散，也沒有令人開心驚喜的結局，就是像在街頭上碰見打了個招呼后，轉身說再見離開那樣平淡結束。
正就是這樣的平淡，才讓人有後知後覺的失落，像海水漲潮，一下湧上又退去，反反覆復，終究能淹沒最初的海岸線。
但這次應該不會了。
最起碼周引喜歡她。
她不知道周引身上發生過什麼事，但不管什麼事，她認定的人都不會變動。
……
林念清轉身，碰見了林月。
她剛從廁所里出來，視線自然滑過她的臉，想不認識那般客氣，嘴角彎著善意的弧度，輕聲問道：「可以讓一下嗎？」
林念清沒聽她說話，林月話還沒說完，她就徑直走開。
說給空氣聽，像個演獨角戲的戲子，尷尬又無趣。
林月回頭看她一眼，低著頭上前洗手，水流之下，指尖狠狠糾在一起，她垂眸盯著，一言不發，直到旁邊人提醒，她才關水讓位。
「今天籃球決賽，下午一起去給他們加油去？」夏秒看林念清回來，轉身過來問。
周照喊那幾個打籃球的一起出去商量戰術了，顯得神神秘秘。幾個人商量最後再去打打球配合一下，問班主任要了上午最後一節自習課，王敏秀二話不說，直接答應。
詭異的同時帶著驚悚。
王敏秀是最不願意學生自習課跑出去的，這節自習課還是她歷史的。
「去啊。」
林念清看周照的球賽看了都不知道多少次，而且周照一上球場便全心全意投入，根本不在乎旁邊是否有人給他助威，所以吶喊加油這事對他作用力不大。
但目前回不了國美班，只能在15班先呆著，班裡的集體活動還是要參與。
周照中午打完球回來，見夏秒跟林念清還坐在座位上，便問：「怎麼還不去吃飯？」
夏秒在整理卷子，「馬上去了。」
林念清一臉不耐撐著腦袋，「唉你終於回來了，餓死了，走吃飯去。」
午飯她一向是跟周照一起吃。
今天還約了去外面吃飯，結果周照慢吞吞的，讓她等了好一會。
周照正拿紙巾擦汗，紙巾蓋著半張臉，他視線往下看，飄飄忽忽，「要不你今天跟夏秒去吃？」
林念清剛想說一句「你竟然敢放我鴿子」，被周照一句話給補救回來了：「你們吃，我請客。」
「……」
這還行。
林念清起身往外走：「夏秒，走，帶你去吃好吃的。」
夏秒看了周照一眼，猶豫道：「這好像不太好。」
剛說完被林念清拉走，「有什麼不好，他就有錢這一個優點，還不用上？」
「……」
林念清跟夏秒並肩消失在樓梯口，周照鬆口氣，這才從包里掏出個小盒子，做賊似的塞進夏秒的書桌里。
怕太明顯，他悄咪咪把裡面的一些雜碎小東西挪了個位，把盒子放進書桌最裡面，將東西全部歸位后，轉身。
一看，夏秒站在身後。
「！！」
「我剛剛在撿東西。」他連忙解釋，伸手出來給她看，手上只有剛剛擦過汗的紙巾。
他訕訕一笑：「別給教室製造垃圾。」
夏秒點點頭，「我來拿手機，剛忘拿了。」
周照一愣，「你們吃飯我付錢就好了。」
夏秒已經走到書包旁，蹲下拉開拉鏈，「噢，是我要去買個蛋糕下午一起吃。」
她起身，停了一會後說：「今天我生日，晚上約了我哥他們在教室一起吃蛋糕。」
「……」周照憋了半天，哈哈一笑：「噢你生日啊，我還不知道呢，那…祝你生日快樂。」
「謝謝。」
周照更不自然：「那晚上我就不去了，還…還有事。」
夏秒眨眨眼，沒忍住提醒：「可我沒邀請你。」
「……」
說的也是。
他還是剛剛才知道晚上要吃蛋糕這事。
「那…」
「沒事啦，反正你都沒時間。」夏秒微微一笑：「先走了，拜拜。」
周照僵硬揮著手：「拜…拜。」
找的什麼破借口。
……
下午15班全員出動，兩個班站滿了籃球場，不少人搬著小板凳下來看的。
籃球比賽能進決賽，這對於文實班可是前所未有的，先別提實力問題，班裡男生數以前都不夠參加籃球賽。
所以大家這次都很興奮，得不到第一，那個第二也是巨大的進步，今天場上無論哪種情況，都不遺憾。
場外一眾人視線齊刷刷都落在正在熱身的周照身上，其他人雖說弱了不少，但他經常打比賽，又是校隊的，實力有目共睹，今天若能好好發揮，說不定真能拿冠軍。
周照穿著無袖的籃球衣，肌肉線條流暢的臂膀在陽光下晃動，皮膚白得能發光。
跑到哪，都是焦點。
夏秒跟林念清坐在一起，夏秒看周照連中兩個三分球，湊到旁邊人耳邊問：「他怎麼這麼白？」
平時漏在外面的手臂脖子跟臉還是正常白度，被衣服常年遮著的地兒，皮膚好到連女生的羨慕。
林念清被太陽曬的眼睛睜不開，「所以我說他小白臉，是吧，拉垮。」
夏秒坐回自己位置，嘀咕了一句：「我覺得還挺好看。」
……
比賽打得火熱，周照實力的確高出場上所有人一截，上半場連拿十幾分拉開距離，但同班之間的人配合打得不好，對方隊員防周照防得很死，接下來幾乎就沒怎麼碰到過球。
比分慢慢拉近，很快對方就反超了七八分。
比賽還有四分鐘就結束了。
夏秒看得心驚肉跳，驚呼音效卡在嘴裡呼之欲出，但最後又被自己捂著嘴收了回去。
林念清看了全程，拿起身旁的水遞給夏秒：「喝點水吧。」
「我不渴。」
夏秒看一眼，視線很快又回到籃球鞋上飛奔的身影上。
林念清又往前遞了遞：「你嗓子渴。」
「我聽見它說了。」
「喝點吧，別苦了孩子。」
「……」
夏秒默默抬手接過水：「我…剛剛很激動？」
兩個人蹲在坐在人群堆前面，林念清手肘靠著膝蓋，手撐著下巴，好奇問了句：「你覺得自己不激動？」
後知後覺的，嗓子是有些痛。
夏秒喝了好幾口水，盯著林念清搖頭，隨後心虛挪開視線。
對方從周照手裡搶到了球，投了一個三分，引得半場人齊齊歡呼。
比分一下拉開十分。
文實班這邊暫停比賽。
「比賽還有三分鐘。」
「十分誒，怎麼搶的回來？」
「誒別看了，要輸了。」
……
周照一下場，徑直躺下。
班裡幾個人正站在討論，有人踢了踢周照的腿：「接下來怎麼打？」
周照累的睜不開眼，語氣散漫：「還能怎麼打。」
有人不滿：「誒班級榮譽的事，你上點心好吧。」
「……」周照睜開眼，一下坐起身，笑了聲問：「想拿冠軍啊？」
「那你們就傳球，別傻逼逼地拿到球就投。」他語氣有點沖，惹得幾個人臉色都不太好。
但都沒說話，因為這是實話，前幾場因為太心急投球被對方高個子的人搶了好多球去。
裁判吹哨，他慢慢起身，拎著衣領擦了下臉上的汗，神色不悅。
正準備上場時，周照下意識去人群中捕捉一個人的身影，無意中，與夏秒對上視線。
「加油。」
周照視線挪開之際，夏秒小聲道了句，急匆匆的，等他轉身，突然害怕他剛剛沒聽見。
他往場上走，弓著身子手撐著膝蓋站在場邊，眼睛盯著球。
夏秒心頭有點失落，果然沒聽見。
最後三分鐘。
比分差距十分。
周照前面擋了兩三個人，都是來攔他的，比賽一開始，跟他一隊的幾個人紛紛找准了目標，一攔一，有意識的護住他，跑到自己場的時候，便立馬傳球。
周照上籃得分后，幾個人聚過來歡呼了一下，他拍了下幾個人聚在一起的掌心，扯著嘴角道：「還行，挺聽勸。」
那幾人笑笑，沒說話。
後面，周照就像剛上場，渾身蓄滿了力，一連幾下上籃得分，猛地把比分差距拉近，兩隊只剩兩分的差距。
比賽還剩半分鐘。
「耗一下耗一下。」
那邊有人大喊。
對方拿著球站在原地不動，警惕盯著面前靜止而站的周照，很明顯就是要耗時間了。
夏秒看得心一緊，下意識拉住林念清的手，林念清見她臉微微發白，額頭的發梢間布滿了汗珠，目光緊緊注意著場上的動向。
林念清心也微微發緊，但比夏秒來說好一點，她語氣輕鬆安慰到：「沒事，周照打球真的挺強的，這種情況也不是沒遇到過…」
雖然，那次輸了。
周照那次是在市聯賽上，對方以一分的優勢贏了他們，最後十秒的時候，周照搶到了球，但那次三分球，沒進。
林念清沒繼續說下去，那時候周照才剛上初中，心理素質差的不行，加上之前球賽沒怎麼輸過，總覺得那種絕境之中，剎那之間，逆風翻盤局會在他身上上演，但其實沒有。
輸了之後，對他打擊挺大，林念清那時覺得周照真挺矯情，輸一次，連續幾個月都沒碰籃球，打了幾個月遊戲，因此認識了宋灝。
但印象中也只有那一次，周照因為輸球哭過，後來大大小小的比賽中，贏過也輸過，結束后總能笑嘻嘻求她去幫忙買杯奶茶，回來就見他已經跟對手聊上了。
不管周照生活中再怎麼不靠譜，球場上他永遠是最閃耀的那顆星星。
拼盡全力，尊重對手，也尊重所有人。
能牽動別人的心，更能讓人看到他身上的光。
「比賽還有十秒。」
熟悉的場景再次重演。
場上只剩腳步聲和一下下球怕打著地面的聲音，周圍的人都屏住呼吸。
周照衝上前，那人拿球在頭頂上晃過，卻被他一躍搶過。
幾道身影如風，往另一個場上奔跑。
「七、六、五、四…」
還剩三秒！
周照剛帶球跑到三分線外，前面人影散亂，層層阻攔。
周照盯緊了籃筐，三秒倒數時，晃過衝上來搶球的人，輕輕一跳將手中的球拋出。
「哐——！」
「一…！」
球砸中籃筐邊，反彈落入筐中。
「嘭！」
砸到地面上。
「嗶——！」
裁判吹哨，三分！
三分中了！
「啊——！」
林念清一瞬間被歡呼尖叫聲包圍，站在邊上的一堆人激動吶喊，下一秒，紛紛往籃球場上沖。
王秀梅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球場邊上看著，這會也按捺不住激動，舉著雙手帶頭歡呼，跑進人群堆里。
夏秒像是經歷了什麼生死考驗，白著臉，緩緩長舒一口氣，終於有了點笑容。
第一次，全場一起鼓掌。
兩隊握手，周照帶頭從球場上跑下來，幾個人圍著過去給他送水。
夏秒還蹲在地上，這會腿麻了，一時站不起來，嘴裡念念有詞：「你知道嗎，剛剛嚇死我了，雖然也不是一定要拿冠軍，但是真的好緊張，周照好厲害啊，這麼遠都能中。」
林念清無奈點頭。
忽然視線看向某處，下巴往上揚了揚，示意道：「行了，當面誇吧，英雄來了。」
夏秒還沒反應過來，忽然有人在她面前蹲下，一張汗涔涔的臉，皮膚白皙，運動過後，眼睛像是沾了光，清亮水潤。
他手上拿著水，雙臂搭在膝蓋上，嘴角揚著笑容：「你的油加到了，我厲害吧？」
「……」
原來他聽到了。
夏秒臉微微發紅，不禁勾唇：「厲害。」
想了什麼，周照起身跑到一旁，在書包里找出個東西，跑過來。
一個粉白色的盒子，左上角系著蝴蝶結。
他遞給夏秒，語氣不輕不重，但放緩了許多：「生日快樂。」
夏秒盯著盒子有些發愣，林念清在一旁打趣道：「快接哈，周少的禮物轉手賣出去都能賣好多錢。」
周照垂著眸，又抬眼看她。
他本來打算把禮物放在夏秒桌子里，讓她自己發現，結果一下午她都沒翻過桌子。
怕她收不到，打球之前又偷偷摸摸把禮物拿了出來，現在…又害怕她不收。
「謝謝。」
夏秒雙手接過。
周照盯著她的笑容，心臟重重一跳，乾脆坐下來，「那你拆開看看，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夏秒照做，盒子裡面，放著一條手鏈，中間是朵設計過的向日葵花，銀色的鏈子上鑲著幾朵小白花。
夏秒把東西從盒子里拿出來，餘暉照著，折射出暖暖的光。
背後，還刻著夏秒名字的縮寫。
周圍喧鬧，夏秒對上周照靜靜的目光。陽光溫和，很舒服的夏天的味道。
「喜歡。」
……
在落日的晚霞中，有一場盛大的告白。
無言。
但刻骨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