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
保衛團全副武裝,所有能走動的馬匹都上了馬鞍,這一次,才真的是浩浩蕩蕩,向著張老三的土匪遊擊隊駐地前進。一行人首先來到河西鎮,來到裁縫的家,說明情況以後,裁縫本來是被驚嚇所致,吃了藥,又睡了一大覺,覺得精神頭好多了。他聽說是剿匪大隊要去剿滅起票的土匪,馬上也來了精神,他讓孩子劉文套一輛馬車跟著隊伍,他要盡可能的回憶尋找他逃回了路線。他也知道,這次如果不把土匪剿滅了,他以後的日子說不定更得在提心吊膽中度過,這些土匪們有可能要報複他以及他的家人。一家人都支持他給剿匪的隊伍帶路。出了門,順著黃河北岸的羊腸小道一直往東走去,他記不得這條路是不是能夠直達土匪老巢,但他心裏明白,這條路一定能夠走到土匪們的老窩裏。他竭力的回憶著,竭力要想起昨天的每一個細節。
黃河岸邊的風格外的涼爽,現在已經進入炎熱天氣。隊員們都解開衣襟,讓河風吹進胸前,吹進脖子裏。大家都不出聲,就連馬匹也似乎知道了今天的剿匪行動,也是默默的輕輕的走著,很少有大聲打噴嚏的。所有的人越走越緊張,似乎土匪馬上就在眼前了。馬上就要開戰了。露水打濕了大家的褲管,每個人腳上的鞋都是濕漉漉的,雜草生的茂盛,在星光的照耀下,閃射出點點亮光。遠處河床中的野鴨和各種水鳥們,都在發出不同的鳴叫。近處的草叢中,不時的跑出一兩隻兔子,發出呼呼啦啦的響動。大約走了將近一個多時辰,路邊還是高低不平,彎彎曲曲的河邊小道。遠處又傳來了悶悶的轟轟鳴聲,這是黃河灘裏特有的之音。
終於,裁縫說話了:“我覺得,這裏離那些人的駐地不遠了。”
張封看看不遠處黑黢黢的夜,也不知道哪裏是村莊哪裏是河堤大樹。他問裁縫:“你出來的時候,有沒有看見有啥標記,比如大樹,河堤,村莊,離河邊遠不遠,這些印象,你好好想一想。”
“哦,”裁縫沉吟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麽,“我記得,好像是,哦,對了,我出了那個小村莊,一直往南走,走了不是很遠,就到了河邊了。我還記得路邊有不少大樹,我還靠著樹歇了一會兒。再找找那大樹吧,隻要找到大樹,我就知道在哪裏了。”
“原地休息。”張虎小聲說著,“太華,你帶幾個人往前邊再去看看,仔細看看有沒有往北走的路,路邊有沒有大樹。”
黑夜中,幾個身影很快消失在人們的視線裏。王太華帶著四個人,順著這條小路一直往東走,走了一會兒,他們突然發現一個丁字口,一條小路一直往北去了,看來是通往村莊裏的路。他們猶豫了一下,就順著小路往北摸去,走了一會兒,借著夜光,看見前麵橫著一道小堤,這條小路就從小堤上穿過去,交叉處很低窪,幾個人走過去。越走道路也寬,走了一段,發現路旁稀稀的立著一些大樹,他們很興奮,想著這些樹就是裁縫說的那些樹了。幾個人繼續順著這條南北道路往北摸,一直摸到一個村莊的南邊,村裏傳出了狗的叫聲,偶爾還有公雞的啼叫——王太華他們斷定,這就是個村莊了。他心裏自問,這裏是陽武呢還是封丘?看來,這裏真的離陽武很遠,這裏要是藏著土匪,他確實不太好找。村子大小,由於是晚上了,他們隻能看到一個大概的輪廓,一時難於判斷。現在大約已經過了午夜,這時候人們都在熟睡。村裏的狗叫聲此起彼伏的,王太華擔心驚動了村裏的人,就沒有往裏邊再摸進。他轉身對身後的隊員說:
“你倆回去叫人,讓裁縫來看看是不是這個村莊。我們在這裏等著。”又轉身對身後的人說,“原地休息,盯緊村裏的人,隻要這個時候進出的,非奸即盜,一律拿了再說。”說著,兩眼盯著黑乎乎的小村落看著,手中的槍已經張開了雞頭。
功夫不大,從南邊過來了不少人,這些人摸到王太華他們的後頭時,王太華看到是他師父帶著裁縫等人過來認路,他站起來小聲問:
“師父,你看看這個地方想不想裁縫說的那地方?”
裁縫過來,往前走了幾步,又到那幾個大樹前站了站,然後很肯定的說:“就是這裏,再往北就是莊,我記得關我的地方是在村東南角的幾間破房裏。從這裏往裏走,已經不遠了。走吧,一直往北走,走到有房子的地方往右,那裏可能就是起票的駐地了。”
幾個人正在小聲說著,王太華突然說:“前麵有人。別說話,都蹲下。”
所有的人都蹲下屏住了呼吸,眼看著正北方的黑夜裏幾個晃動的黑影。不一會兒,那些黑影越來越近,很快進來到王太華他們的跟前了。王太華就回頭問張虎說:
“師父,咋辦?”
張虎小聲示意不要出聲,他悄悄的把槍上的保險打開,眼看著黑夜裏的一群人慢慢過來,越走越近。那些人身上好像背著槍,躡手躡腳的,聲音很小,小的幾乎不能聽見。眼看就要來到跟前了,張虎忽地從黑暗中站了起來,大喊一聲:
“幹啥的?都給我站住!”
對麵的人立刻四散藏了,其中有個人朝這邊喊:“你們是幹啥的?”
“我們是陽武保衛團的,你們站著別動,敢動我這裏就開槍。”
話音一落,對麵就朝這邊打過來一排子彈,張虎身邊的一個隊員中彈倒地,哎呦哎呦在地上滾動。
張虎大喊一聲:“給我打!”
“嘩……砰.……啪啪……”
保衛團的所有人,凡是能開槍的,一起朝對麵開槍射擊。實際上,他們沒有看清一個人,隻是朝著那些模糊的影子打槍。那些開槍的人都躲藏起來了,看樣子都是一些頑匪,一有動靜就藏到路邊的莊稼地裏,拿著槍朝對方不停的射擊。
保衛團的人沒有都到現場,劉明禮在後邊還帶著大部分人聽這邊的動靜,槍一響起,後邊的人馬上就刮風一樣衝了過來,喊著“抓住土匪呀!”有的還不停的打著槍。他們這些人一直遇不到這樣的機會,這次要出一口惡氣了。
“衝啊活捉土匪!”
人們邊往前衝邊喊著。
前邊的土匪聽見這麽多的人高喊,知道難敵保衛團,他們邊打邊撤退,都在路邊莊稼地頭,樹影裏往北走。張虎這裏指揮著人們往前衝,他邊衝邊喊著:
“活捉土匪有賞!”
話音一落,所有的保衛團員們,借著星星的光亮,貓著腰往前衝去,邊跑動著還邊喊,手中的槍也不停的向著前邊的目標射擊。
從槍聲判斷,前麵的土匪大約有十來個人,這些人手裏的槍有長有短,響聲不同。有盒子,有三八式,還有德國的毛瑟。
隊伍壓過去,土匪們作鳥獸散,有的往東跑,有的往西竄,有的一直往正北方向逃竄;正北那裏是村裏,是不是還有他們的同夥,這裏很難說清。這些土匪是哪一部風的呢?誰都說不清,眼下隻管消滅了再說。至於是不是張老三所部,此時都不重要了,隻要敢向著保衛團開槍,那就是敵人,隻有堅決消滅,沒有其他餘地。
戰鬥很快就結束了。土匪們跑得跑,死的死,受傷的受傷。張虎命令點著火把,清點人數,一共打死土匪四個,還活捉一人,這個家夥也受傷了,子彈打進腰裏,看來如不及時救治,也會有生命危險。其他的都跑了。
張虎說:“辨認一下,看看裏邊有沒有張老三。”
借著火把的光亮,劉明禮看了地上躺著的幾個死人,以及那個躺在地上呻吟的土匪,對著張虎搖搖頭。
隨後,張虎命令,所有的人都朝裁縫提供的地點摸去,經過一場戰鬥,那裏即便是有土匪居住,也早就聞風而逃了。不過,張虎倒是要看看這些土匪們住在一個什麽樣的神秘區,讓他們苦苦尋找,不見蹤影。
一群人持槍摸到裁縫提供的那幾間老屋裏,那裏就是張老三們隱藏的老巢,不過,土匪們早已是人去屋空,一陣槍響,這些大小土匪早已消失的沒有影蹤了。
人們又席卷一樣回到那幾個死人的地點,看著那個活著的土匪,不少人上前問他,他一直不說話,隻是痛苦的“哎呦哎呦”。停了一會兒,他叫喚聲中還不忘說了一句:“三哥回來會為我報仇的.……”
張虎上前問:“你說誰?張老三嘛?好,現在回去給你治傷,隻要你能說出張老三藏身處,我就饒你不死。”
“哎呦!”又不說話了,隻是不停的哼哼著、叫喚著。
張虎命令:“好,所有的人收隊。咱們的人死傷情況啥樣?傷兩個,沒有死人。好,把這個沒死的土匪拉上,和咱們的人一塊治傷。爭取都能救活了。”
走到半路上,受傷的土匪就不吭聲了,有人上前推了推,發現人已經死了。張虎吩咐拉到縣政府,明天張貼告示,曉諭百姓,這對其他土匪也是一次震懾。
路過河西鎮的時候,劉明禮一再告誡裁縫說:“你的裁縫店暫時先不要開門了,以前誰在你那裏做的衣服,你讓他們到你家裏去拿吧,防止土匪上門報複。你和你的家人,一旦發現有可疑的人到你家,或者在鎮上轉悠,你就想辦法來縣裏通知一聲,我們一定會在近期內把這些土匪都剿滅的。”
裁縫答應著,他的兒子劉文在一旁也是一再表示感謝。
騎著馬的張虎一直沒有說話,他對自己總是不滿意,他想想這件事,裁縫還是自己跑回來的,今天去剿滅土匪,還是裁縫領的路。再說了,今天的土匪到底是那一撥還不是十分清楚。這些土匪半夜三更的要去幹什麽,到底遇到了多少人,張老三的人是今天晚上才走的還是早就逃之夭夭了,這一切都不清楚。他覺得今天要說感謝的倒是他們這個剿匪隊了。他對剿匪的進展一直不是很滿意,今天總算是沒有白跑一趟,總算是給了所有隊員一點安慰。下麵剿匪的難度,估計會更大了。今天看來是張老三的可能性很大,那個沒死的土匪不是說了,他三哥會為他報仇的。看來這就是張老三的遊擊隊。那麽,張老三到那裏去了呢?他們會不會跑到封丘境內,躲到原武縣呢?張虎想得是下麵的剿匪問題。
回到陽武縣裏,天已經亮了,院子裏的人都開始忙碌起來。代理知事老宰也在院子裏來回的轉悠著,他有早起鍛煉的習慣。他還跟誰學了幾招類似太極拳的架勢,在那裏下神一樣的摸呀摸,專心致誌的,他練不完,任你誰旁邊叫他,他一概不理,隻有收了式以後,站穩了,再稍微的呼吸一會兒,這才扭過頭來和你說話。他看見張虎帶著一隊盔歪甲斜的保衛團員回來,不知道是不是見到了土匪,他這一陣子也不是很滿意,養活這麽一大堆人,天天吃喝拉撒的,還訓練打槍練操,真的似的,就是不見剿滅土匪,反而,土匪不斷的這裏冒一下煙兒,那裏起一個票的,一直就沒有消停過。這個老宰頭對這兩個年輕人也產生反感情緒。他平時沒事了就不愛搭理張虎和劉明禮。今天他看見這一幫子人進來,想著又是白忙活一場,把眉頭一皺就要扭頭回屋。突然,他發現車上還拉著幾個人,他睜開老花眼看了一會兒發現,有人還從車上抬下來一個死人,還攙扶下來兩個活的,一瘸一拐的,像是受了傷。他就站在原地沒有動,專注的看著。
“快一點找個郎中給他們治傷。還有,把這個死土匪抬到一個不礙事的地方,等一會兒找人把他埋了。天熱了,蒼蠅亂飛,惡心人。叫老宰也來看看,咱們今天的功勞,他別老是說我們光吃飯不做活了。”
老宰頭看見張虎大聲的朝隊員說話,他心裏就想:“看這個小張虎的咋呼樣兒,這一回是弄住事兒了。還叫我看看,看看就看看。”老頭想著就走過去了。
“老宰老宰,你來看看我們打死的土匪。”張虎朝著老宰招手。
兩個隊員已經把車上的死屍抬到地上放下,老宰過去低頭看了一眼說:“真的假的?”又仔細的看看,抬起頭來問,“這土匪不還是和咱們長的一樣麽。我當是他們有三頭六臂咧。一球樣啊。你是不是隨便打死一個就當成土匪來糊弄我呀?”
“你這個老頭,淨是廢話。我糊弄你幹啥。告訴你吧,今天我們打死五個土匪。這個開始還活著,拉回來給他治治傷,誰知道他半道就死球了。咱們的人還讓土匪打傷兩個,不過不要緊,叫郎中治一治就好了。”張虎向老宰頭說著。又向著所有的隊員喊道,“全體集合,清點人數。”
各甲長清點人數以後,張虎讓所有的人都準備吃飯,然後,回屋睡覺。他又對老宰頭說:
“宰知事啊。”
老頭說:“你還是叫我老宰吧,你叫我知事等於罵我。”
“我說老宰頭啊!”張虎這一會兒顯得很高興,“等一會兒你和明禮大哥一塊兒寫個告示,把咱們剿滅土匪五人的事,告知百姓和村鎮,讓土匪們也看看,咱陽武保衛團也不是光吃飯不做活的。啊,這個,老宰呀,你以後別老是說我們了中不中?”
聽了這句話,老宰頭也不高興了,他看著張虎問:“張老三呢?”
“張老三他早晚得叫我抓住。你不要急,吃桑葚得等到葚黑,性急吃不了熱豆腐。你嫌我不中,下一回你領著人去試試。哼!”張虎說罷,朝老頭狠狠的瞪了一眼。
眼看著倆人又要吵起來,劉明禮笑著說:“老頭,你是沒有見那場麵,一百多人,在河邊,遇到一小股土匪,張隊長讓他們站住他們不站住,還朝我們開槍,張隊長大喊一聲,帶頭就衝過去了,一排槍打過去,當場打死四個。還有這個當時還是活的,還說三哥會為他報仇的。誰知道,拉到半路他就等不及了,也死了。”
這下老宰頭沒話說了,他問劉明禮:“還寫個告示?”、
“寫,這主要是讓土匪也看看,他們的日子不長了,震懾一下。也讓百姓們看看,咱們陽武縣的剿匪是來真的,不是光吃飯不做活。咱也對那些捐錢捐.……”
“老劉啊,你可不能學這個張隊長,也說我呀,我啥時候也沒有說過保衛團是光吃飯不做活啊。我隻是心裏想.……”老宰頭不敢承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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