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飯店掌櫃的把門關上,打了一個哈欠,勞累了一天,不是張虎他們的到來,他早就進入了夢鄉。本來他第一次關門的時辰已經接近子時,這個時候,估計醜時已過,哪有不困的人呢?不過,他正要從後門出來去找他的老婆睡覺,忽然看見地上睡著一人,這個人就是他看起來文質彬彬的劉明禮。李忠覺得這個人麵善,想起剛才外麵發生的事情,他不忍心對這個人隱瞞。就又拐回來,蹲在劉明禮的枕頭邊,小聲叫了一聲:
“兄弟,你起來,我對你說個事兒。”
劉明禮剛要迷糊,聽見掌櫃的叫他,馬上沒了睡意,忽地坐了起來。
離他不遠處,睡著老套,老套沒有睡著,他故意眯著眼睛,支棱起耳朵聽著掌櫃的說話。他不能喪失警覺性,來到了河北沿兒,他總覺得自己的責任很大,他不能辜負了掌櫃的王順昌,更不能辜負了劉明禮對自己的信任。他要盡到一個陽武人應該盡到的最大責任。他是當過兵的,吃過兵餉,他有一個當兵的忠誠和警覺,一旦有任何異常,他會奮不顧身的為劉明禮保駕的。他看得出,劉明禮是個讀書人,走南闖北的見過世麵,以後,這個小小的八人小隊,還要考劉明禮來拿主意,張虎性情耿直,是個敢打敢拚的硬漢,高手,但是論細心謹慎,他要在劉明禮之下。更何況,張虎是個武林中人,現在要與官府打交道,他缺少這方麵的經驗。
“兄弟,我看你是個文氣人兒,像個教書先生,我對你說,你們來的時候,已經被人盯上了,剛才有個門口的老頭,也不是很老,和我差不多,他叫啥你就別問了,他和鄰村的土匪有勾結,這個村叫小李莊,姓李的多些。他今天晚上來找我了,讓我晚上給他們開門,要對你們下手,他把你們當成有錢人了。看看你們的包袱裏有貨,就眼饞了。我把他罵走了。我對他們說了,你們是官差,有這個。”用手比了個槍樣,“他沒說啥就走了。你睡覺的時候機靈著點。我去睡了,不過,我估計他不敢來了。那有硬往槍口上撞的暈孫哪。”
“多謝大哥提醒,你去睡吧,我在這裏盯著點兒。”劉明禮說著,坐在蒲衫上沒動,看了一眼外麵的和屋裏的黑夜,瞬間沒了睡意。
一旁傳來老套的聲音,他悄聲對劉明禮說:“明禮兄弟,你睡吧,我到門口看著點兒,沒事的,他不敢來,咱們這麽多人,來了也是找死。”說著,把自己的蒲衫拉到門口那裏,頭朝裏邊躺下了。
他躺的位置正好對著屋門,一旦有了動靜,他抬手就可以對準屋門射擊。
“好,我先睡,咱都睜一隻眼合一隻眼吧。”說著,也躺下了。
雞叫五更以後,張虎和大毛他們還在夢中,掌櫃的就起床了。他來到前屋,就是他的飯店裏,聽見屋裏的鼾聲,知道這各個人確實疲乏極了,特別是年輕人,貪睡,從睡下沒有一個人起夜的,掌櫃的擔心那些不要命的土匪貿然闖進來,其實也沒有睡熟。院子裏的公雞一叫,他就坐起來,揉著腰,迷糊了半天,還是悄悄的起床了。他擔心的是,這些都是官府的人,萬一從他的飯店裏出了事,官府追究下來,那就死罪難逃了。他希望這幾個人趕緊起床離開,隻要天一亮,就憑這幾個梁山上下來的好漢,也沒人敢動他們分毫。他摸索著來到飯店的灶台處,用火鐮燃著了火繩,那股艾蒿的味道瞬間就彌漫了整個前廳。他點著了油燈,保留了火種以後,把鍋灶的柴火點燃。灶台的後邊有煙囪,屋裏沒有火焰散漫。他要為這些人做一些飯吃,他把剩下的麵餅馬肉等放到鍋內的箅子上,然後,又去麵缸裏取了麵粉,用水攪成麵團,放在灶台上墒著。自己坐在灶台邊,拿起一杆旱煙袋,湊著灶膛裏的火棍子頭點著,狠狠的抽了一口。朝著那邊地上的人們看了一眼。這裏比較靠近裏邊,睡熟的人是不會被驚醒的。不過,那邊的老套和劉明禮二人早就把另一隻閉著的眼睛也睜開了。
灶膛裏的火熄滅了,外麵也露出了晨曦的微光。黑夜慢慢的退去,街上的行人已經有了走動的腳步聲。還不時的傳過來老人的咳嗽聲。老套睡不著,就幹脆坐了起來,眼看著從門縫裏擠進來的微光,張了幾張嘴也沒有把那個哈欠打出來。他百無聊賴的拿起枕邊的槍,對著門縫瞄準了,然後又放下來。他扭頭看看劉明禮,劉還在地上躺著,他沒敢驚動他。想著這個時候,劉明禮應該才能睡著,有了屋內的響動,這才說明,黑夜即將過去,那些夜遊的土匪們,也該睡覺了吧。
那邊屋裏睡覺的幾個人,聽到外麵有了動靜,也起來了。張虎來到當門劉明禮的身邊,叫了一聲:“大哥,該起床了。我們還要趕路。”
劉明禮坐起來說:“掌櫃的可能把飯都做好了。起來足有半個時辰了,我一直看著他,他在那裏燒火,攪麵,熱餅,那不,火已經熄滅了。燈還點著。”
張虎說:“你沒有睡呀。”
下麵,劉明禮就把昨晚上掌櫃的說的事說了,張虎聽了以後,搖了搖頭,說了一句:
“這個小李莊可真是比開封城還不太平。”
說著,大家都起來了。有幾個徒弟在把屋門拉開,站在街上練功,竄蹦跳躍的,引來了幾個小孩兒觀看,還有幾個過路的,走了很遠了還扭著頭看,不知道這是哪路神仙道士來了。掌櫃的李忠也過去看熱鬧,他看著幾個徒弟的拳腳虎虎生威,氣勢如虹,不由得在一旁讚歎著,小聲說著:
“嘿,這功夫,這是啥功夫呢?我兒子要是也跟著學學,那該多好啊,誰也不敢欺負俺了。”
王大毛在一旁看著,心裏癢癢的,他覺得自己臉上有點無光,人家都在展示,他啥都不會,心裏很不是滋味。看了一會兒,好沒趣味,轉身悻悻的去了屋裏,坐在一把椅子上,拉著個臉,噘著嘴,誰都不理,好像他不會武功都是別人的錯,別人都得罪了他。
這個動作被劉明禮看到了眼裏,劉明禮朝著老套笑笑,用手從背後指指大毛,沒有說話。老套也點了點頭,站起來向大毛走過去,站在大毛跟前說:
“大毛,你別心急,等到了陽武,我教你打槍,張虎隊長教你武術咋樣?”
大毛抬眼看了一眼老套問:“你不會武術?”
老套說:“會呀,不過,我的武術是跟一個和尚學的,少林拳法。很快的。沒有張虎隊長懂的多,人家才是真正的武術,萇家拳,威名遠揚。你看看那拳法,剛柔相濟,快慢相間,講究的是內功。”
“快來吃飯吧。”
那邊李忠朝這邊喊起來,他把鍋裏的東西都端到了桌子上。
“好了,大家都快來吃吧,吃完還要趕路。”張虎也朝著門外麵喊了一聲。
圍坐在一張大方桌子周圍,大家吃著問著。
大致上知道,這裏到陽武不足五十裏地,就是路道不熟,曲曲彎彎,估計走到路上還需要再問。
張虎吃著飯說:“多虧明禮大哥和老套大哥為我們守門。咱們吃過飯趕快走吧。爭取晌午能趕到陽武縣,在那裏吃飯安歇。這裏不太平,時間長了要給掌櫃的帶來麻煩。”
幾個年輕人不知何意,隻顧著吃飯。
吃過早飯,劉明禮和張虎他們謝過掌櫃李忠,留下足夠的錢,一行八人,順著掌櫃的指引的路線,向著陽武縣的方向開拔。村裏的人感覺這些人非同一般,又弄不清楚來路身份,都不敢問,隻是站在遠處指點著,猜疑著。
昨夜那個裝啞巴的老頭也站在路邊,耷拉著個腦袋,用眼睛的餘光偷偷的瞄著這幾個人,看著這單不小的買賣溜走,心裏覺得實在是惋惜。不過,他看著這些如狼似虎的壯漢們,摸摸自己的腦袋,還在,也慶幸自己沒有貿然行事,還能活著站在路邊看熱鬧。人們從他的身邊走過時,他把頭耷拉得更低了。
一行人走出小李莊,路上,張虎才把昨晚上被人盯上的事說了,還說害得明禮大哥他們倆人沒有睡好。
聽到這個消息,王大毛跺跺腳說著:“哎呀,你咋不讓他們來呀,都是一些小土匪,來了咱們就把他們剿了,隻當是為百姓除害,多好啊。哎呀,可惜了,要知道是這樣,我早就把那個老頭一槍打死了。”
劉明禮說:“大毛,你以後說話要注意點場合,想想再說。多動動腦子,你就沒有想想,你把他打死了,掌櫃的可就要遭殃了。他的人知道了會拉倒嗎?你走了以後咋辦?人家的生意還做不做了?以後要少說多看,沉住氣。到了陽武以後,每天起來跟著張虎隊長練武術,不能偷懶。”
挨了一頓批評,大毛不說話了,把嘴噘著,走出去很遠了,才說了一句:“是,劉隊長。”
一句話,引得大家都哄笑起來。明顯的,大毛心裏很不服氣。
走了一段路,老套熟悉路道,這裏離他家已經很近了,這也是他以前走過的路。他帶著大家一路斜著往西北方向快走,不到上午就到了陽武縣。縣府是一個大院子,曆經千年的曆史,據說秦朝時期就有了陽武。現在的院子,由於沒有修繕資金,顯得破破爛爛,沒有生氣。不過,遠處看去,還間或隱匿著曆史的神秘麵紗,散射出老懷慶府遺留下的發黴的文化氣息。自民國初到現在,這裏的官吏也沒有發達過,想貪汙銀兩卻一直沒有機會,隻能由幾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看守著這個死氣沉沉的老宅院。
一行人來到縣府大門前,看門的也是一個老頭,他彎腰手拖地麵,看人需要仰起臉來,看完再低下頭去,按現在的說法,這個老門衛患的是強直性脊椎炎。沒治了。他把住門不讓進去,聲稱沒有縣知事老崔的話,誰說都不頂用。
“這就是崔糊塗定的規矩,你們要是不滿意去問問崔糊塗吧。”老頭彎腰仰臉看著這一群人說著。
王大毛說:“你不讓我們進去我們咋去問問崔糊塗啊?”
老頭一想也對,就讓一個人先進去,找到崔糊塗以後,看看崔糊塗咋說。老頭就說了:“這樣吧,你,”指著劉明禮說,“進去找找吧,我也不知道老崔在那個屋裏。反正就在這個院子裏,找不到黑就找到了。他糊塗,我才糊塗呢,到現在也不給我發餉,我吃啥呀……”老頭嘟嘟囔囔的發著牢騷。
老頭這一會說話如同縣知事,必須要遵守。劉明禮正要說你們現在這裏等著,還沒有說出口,張虎的脾氣就上來了。他朝老頭一拱手說:
“老頭,得罪了,我們是省警察廳派來的,找你們的知事有公幹,我們等不及了。”說完,把手一揮,“都進去,別在這裏丟人現眼了。”
幾個人魚貫進入大門,老頭攔截不及,說著“土匪土匪”,無可奈何的看著張虎領頭走進了他的勢力範圍,在迷宮一樣的院子裏到處尋找那個崔糊塗。
“老崔!老崔!快出來!”
張虎一嗓子就把老崔喊了出來。
隻見崔糊塗從一個大屋裏走出來,他站在門口問:“誰叫俺哪?”
一看又是一個老頭,還滿頭白發,張虎和劉明禮等人朝著老頭走過去。劉明禮上前問道:
“請問老先生,你是崔知事麽?”
老頭帶著眼鏡,可能是正在看書,或者是批閱公文,眼睛有點兒模糊,他仔細盯著劉明禮看了看以後,這才慢慢的說:“俺就是崔糊塗。”老頭又看看著麽多人站在他的縣衙門裏,有點奇怪,就問,“這個門衛老齊,他咋把你們都放進來了呢?失職,嚴重失職。既然都進來了,你們就派兩個代表進屋說說吧。”說著,用手指指劉明禮和張虎說,“就你們倆吧。”老頭一點都不糊塗,眼神挺好,一眼就看出來誰是領頭的。“失職,失職。”邊走邊說。
進到屋裏以後,老崔又坐到了那張大桌子後頭,從眼睛後邊看著劉明禮和張虎,看了一會兒,見二人不跪也不說話,就知道遇到刺頭了。他朝二人招招手說;
“您倆看來懂規矩,那您就坐著吧。我先給你們說說規矩,現在民國了,對我,不能叫大老爺,叫我老崔也中,叫俺崔糊塗也中。還不能跪著說話,這是封建,需要改正。啊,你們聽清楚了沒有啊?”
張虎看看劉明禮,劉明禮讓張虎說話,張虎就直言快語,一步奔到主題,他說:“老崔啊,我們是來說張老三的事。我們是從開….”
張虎還沒有說完,崔知事就截住了張虎的話說:“是不是說張老三搶劫殺人的事啊?前幾天有個韋陳氏已經來說過了,我正在想辦法呢,是到河北道找道尹大人呢,還是到開封府找….等等,你剛才說說從開,難道你不會是開封府來的吧?是不是你們來的路上被張老三劫了?”
看到這樣的糊塗官,張封恨不得上前一腳把他從桌子後頭踢到桌子前頭。他朝著劉明禮招了招手,示意他不再說下去,讓劉明禮接著和這個糊塗知事說話。
到了這個時候,劉明禮也覺得沒有說的必要,他從懷裏把那包公文掏出來,走到崔知事的辦公桌前,恭恭敬敬的遞上去說:“請知事自己看看再說話吧。”
老崔接過來,問道:“喲嗨,還帶著訴狀啊。看來早有準備。不過,我得去把老宰叫過來,他是記供狀的,沒有他我沒法斷案。”說著,就要站起來去叫人。
坐在老崔對麵的張虎實在忍無可忍,他忽地站起來,用手一指崔知事說:“崔糊塗,你給我站住!你看看公文再說話。”
這一嗓子把崔糊塗嚇了一跳,他看了一眼張虎,說了一句:“你還怪厲害呀。公文,啥公文哪。我看看,你敢給我玩兒花胡梢看我一會兒叫警察所把你抓起來。”說著,把公文打開,仔細的看著。看了一會兒,這才醒過神來,他自言自語的說起來,“原來是從省裏來的警察,還有督軍的批示,來剿滅土匪,好事,好事。我當是又來告那個土匪張老三咧。”眼前的公文放進公文袋裏,很客氣的讓劉明禮回去坐著說話。後來想想不對,自己也從桌子後邊出來,也拉了一個板凳坐在了張虎和劉明禮的對麵,他心裏說,這一回我可沒有高高在上,和你們平起平坐了。
坐穩了,崔糊塗這才開始說話:“請問你叫什麽名字?請問你叫什麽名字?”左看看張虎,右看看劉明禮,問著。
張虎沒等劉明禮說話,急不可待的說起來:“我叫張虎,他叫劉明禮。我們都是省警察廳派來剿滅土匪張老三的。我們是一個剿匪小隊,我是隊長,他是副隊長。我們來找你,就是要請你們縣協助我們把張老三剿滅,回去向督軍交差。”
崔糊塗聽了,半天沒有說話。劉明禮等著他說話,他就是不開口。
張虎急了,朝崔糊塗大聲說一句:“你咋不說話啊!”
崔糊塗哭喪著臉說:“你叫我說啥呀,要錢沒錢,要人沒人,要槍沒槍。你說我這個知事當得窩囊不窩囊。我早就想辭職不幹了,就是辭不掉。張老三從黃河南岸跑到陽武縣來殺人搶劫,本應給有開封管的,省裏派人來剿滅,叫我說,叫我說個啥呀,我又剿滅不了張老三。”
“你作為一縣知事,對本縣範圍內的匪患不管不問,你怎麽對的起你的俸祿?對的起全縣八萬百姓?”張虎怒不可遏,用手指著崔糊塗喊起來。
“別慌,你咋說全縣八萬百姓啊?前幾天我還看了各村的人口統計數,六萬多點兒,不到六萬五,你咋說是八萬呢、你那一萬五從哪裏來的呢?我對不起六萬五就夠罪大了,還讓我對不起八萬百姓,你這不是往我頭上多加罪名嘛。”崔糊塗咬住人口數字不放,他覺得人多了他的罪名相應就大了。
真是讓人苦笑不得。麵對這樣的知事,麵對這樣一個老糊塗,張虎和劉明禮無奈,劉明禮看著也和他說不清楚,就建議說:
“這樣吧,老崔。你先給我們安排個住的地方,還有吃飯的問題,都要從你這解決。找個夥夫,你們這裏跟來就應該配備的有夥夫的。你先把這個吃住問題解決了,剿滅張老三的事,咱從長計議。這麽多房子住下總沒有問題吧?“
說到吃住,老崔又開始哭窮了。他向這兩個省裏來的官差攤開手訴說他的委屈和困難:“要說一個縣政府,安排幾個人的吃住沒有問題,不過,這幾個月,我們的餉銀都沒有著落,上麵也不給,我去過幾次了,都說沒有。你說,我這個知事當得,我早就不想幹了。要不這樣吧,你們來了,縣裏的事你們來管吧,我是管不了了,我給你們打打下手,讓我幹啥我幹啥,隻要把拖欠的餉銀要回來,讓陽武縣府的人都拿到餉,我就謝天….“
這一番話,分明是對抗剿匪,張虎氣得臉色都變了,他拔出手槍,對準了崔糊塗的腦袋說:“你這是對抗阻撓剿匪大業,督軍有令,對抗阻撓剿匪的,一律就地正法。我這就一槍崩了你,看你還敢不敢了。“說著,把保險打開了,槍管對準崔糊塗的腦門。
沒想到張虎會來這麽一下,那可是指頭一動的事,這個崔糊塗就永遠糊塗到底了。把本來不糊塗卻裝糊塗的崔知事嚇得腿都軟了,他頭上馬上冒出一層汗珠,趕緊求饒:“張隊長啊,你,你,你別這樣,我我,說的都是心裏話,你,你先把槍收起來,收起來,咱慢慢說話…..”
見此情形,劉明禮趕緊伸手把張虎手裏的槍往下壓,說著:“慢來慢來,讓崔知事好好想想,他會支持咱們的,下一步他真的不配合了,你再按照馮督軍的手諭就地正法不遲。先把槍收起來,讓老崔去安排咱們的吃住吧。”
“我這就去,我這就去!”老崔頭哆哆嗦嗦的擦著額頭上的汗,出去安排住宿等有關事宜了。
看著這個崔糊塗顫顫巍巍的走遠,劉明禮笑著對張虎說:“你把我也嚇了一跳。你要真的把他正法了,這裏連個知事也沒有,咱們下麵的事就更難辦了。”
張虎怒氣未消,他氣呼呼的說:“這個糊塗官,留著也是個累贅。”
不一會兒,老崔進來,他不像剛才那樣推三阻四了,不過,他路上想到,剿滅張老三,就來這幾個人,去對付張老三的四十幾杆槍,更本就是杯水車薪,無濟於事。不過,他不敢再去造次,坐定了以後,他想了半天才看著張虎的臉說:
“張隊長,我有句話不值當講不當講。”
張虎陰沉這臉說:“講!”
“我想問問,剿滅土匪張老三,還有陽武縣境內的其他土匪,省裏就派你們這幾個人,去剿滅張老三的四五十號人,你們是不是想想….”
劉明禮從旁解釋:“我們那些年輕人都是武林高手,這是一方麵。另外,你這裏的民團都幹啥了呢?你不是團總嗎?把這些人都集中起來,張老三的人死一個少一個,我們這裏,全縣人動員起來,多少人?這個事兒咱慢慢考慮。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先紮住老營穩住人心再說。”
“你盡管安排,我們帶的有給養,不吃你的。不過,下一步,咱們就得想更多辦法,就這幾個人是不行,你一個縣知事,要多想想以後怎樣為老百姓多辦好事。剿滅全省的匪患,是馮督軍得治豫方針,誰都要遵照執行。你我都不例外。”
趁著這個機會,張虎也向這個糊塗官進行形勢教育宣傳。
剿匪小隊來到陽武縣政府,總算有了一個安定的住所,最起碼不用再去擔心土匪的騷擾,夜裏被人蒙汗藥蒙了扔到黃河裏喂魚了。當天晚上,幾個人都住在了有床鋪的屋裏,吃的也是縣府內夥夫做的飯,一時間,冷冷清的縣政府變得熱鬧和又有生氣了。第二天早上,所有隊員都起來在院裏練功。王大毛也跟著練起來。
張虎的四個徒弟裏,有一個練得時間最長的,他叫王太華,應為王大毛的基本功太差,張虎就讓王太華負責教練基本功。紮馬步,站樁功,易筋經八式,手眼身法步要領等,開始一一練習。一個馬步莊,不到半個時辰,就把王大毛練出了滿頭大汗。他實在撐不住了,想站起來,不料,被一旁盯著的小師傅王太華發現,喝令“不準動”,他隻好咬著牙堅持著。有時候,還在頭上放上一碗水,在手上墜一塊磚。一站就是半個時辰,相當於現在的一個小時。這種練功,相當殘酷。別說一天下來,就是一個時辰下來,渾身都像散了一樣。
吃過早飯,開始練槍,有老套教習。張虎帶頭頭,八個人站成一排,舉著手槍,三點一線瞄準著。那把王八盒子,好幾斤重,舉得時間長了,胳膊酸沉,然後麻木。但是,這是基本功,練不好,遇到敵人,就不能準確有效長時間的作戰。然後蹲下,臥倒,反複訓練。劉明禮歲數大些,但是,他要求自己和其他人一樣,絲毫不搞特殊。老套讓他休息一會,劉明禮搖搖頭,擦擦額頭上的汗珠,繼續瞄準。看見兩個隊長如此刻苦,其他隊員都不敢懈怠,隻有聽到老套喊“停”,大家這才把胳膊像一條死蛇一樣的放下來,一屁股坐在地上。練槍這個功夫強度,不比練拳術弱,這是一些機械式的動作,活動太少,且枯燥無味,相比之下,隊員還是喜歡去練他們的羅漢拳,竄蹦跳躍,大聲呼喊,自由自在,真如蛟龍入海,天馬騰空。又如老僧坐禪,酷暑盤根。
老套還教習了隊列,轉身,開步走等動作。
這一回,縣府裏可是熱鬧起來了。
空閑的時候,劉明禮草擬了幾條隊員紀律,讓張虎看了,張虎很讚同,讓貼到隊員的屋子裏,晚上背熟記牢,嚴格遵守。劉明禮考慮,他們是代表省警察廳來剿匪的,連馮督軍都寄予厚望,不能像土匪一樣紀律散漫,信馬由韁,需要製定紀律,大家共同遵守。共同約束個人行為。加強這八個人的凝聚力,戰鬥力,將來與土匪作戰,不至於被土匪一舉殲滅。曆史上的教訓很多,劉明禮讀書涉及到很多這方麵的曆史事件。三國裏的故事也不少,都對他有過啟發。
頭一天就這樣過去了。
第二天一早,那個崔糊塗來找張虎和劉明禮,他向張虎提出一個要求,他說:“張隊長啊,有人提出來,說你們既然是省警察廳的警察,來剿匪的,咋看著你們也不像個警察呀?又練武又練槍,穿的衣服還是五顏六色的,也像,啊,像……”他想說像一群土匪,不過他沒敢這樣說,他害怕張虎手裏的盒子炮。“就是不太像那個樣子,我是說,你們既然是警察,就一定有製服,你們要是穿上警察的製服在街上操練一圈,一是顯示一下咱們的威風,二是讓那些土匪也看看,這一回省裏真的是要來剿匪了。另外,也捂一捂別人的嘴,那些閑話……”
沒等崔糊塗發難完畢,張虎向隊員們一聲喊:“全體集合。現在,都回到自己的住室,把每個人帶來的警察服裝換上,隨我到街上巡邏。”
話音一落,所有的八個人,都快步走進各自的住室,拿出來包袱裏的警察衣服穿上,相互給對方捯飭整齊了,然後,跑出門外。
“集合!”
張虎一聲喊,八個人都整齊的站成一排,清一色的警察服裝,十分耀眼漂亮,又加上都是青春少年們,在老套的帶領下,起步向縣府大門外巡邏去了。。
這時候,縣府裏的所有人都出來看熱鬧,看著這一支人數不多,但是卻充滿著朝氣的剿匪小隊,不由得從內心心暗暗讚歎著。這也是好多年以來,陽武縣縣政府裏出現的第一道靚麗風景線。
等到隊伍走出大門去了,崔糊塗暗暗的想,看來這一幫子人還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