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4 戰略困局

  324 戰略困局

  八月。


  張掖城，太守府園林內。


  展小白在盤算著小白聯盟未來的發展大計，思考幾個事關自己、以及整個小白聯盟前途命運的重大的問題。


  發生在武威郡和張掖郡之間的一場征討反賊的大型戰爭，最終以反賊主將馬玩被俘虜，張掖郡玩家總聯盟完全瓦解，而宣告結束。小白聯盟的勢力，全面進入張掖郡。


  八月，董卓已經兵進洛陽城，挾天子以令諸侯。如果遊戲內的歷史劇情不出意外，董卓不久便將會把丁原帳下的戰神呂布收服麾下，九月廢黜少帝劉辯，擁立獻帝劉協繼位，明年一月，就是十八路諸侯討伐董卓了。


  虎牢關之戰，代表著遊戲進程真正進入諸侯群起的時代。


  根據遊戲運營公司最新的數據統計，中國區活躍玩家（每天在線一小時以上的玩家）總人數已經高達一億五千萬。很顯然，現在的小白聯盟，已經走在了一億五千萬玩家的最前面。


  此時，奪取了張掖郡，再加上原來的武威郡，以這兩個富庶的大郡為根基，小白聯盟將培養出無比雄厚的實力。這種實力，包括玩家人口、npc人口、高級匠人、熟練的戰士、財富、糧食、資源等等一系列方面。


  除了小白聯盟，還沒有其它玩家聯盟可以統一一個郡的玩家村莊，頂多只拿下一個系統城池，聯合一批玩家村莊。


  至於張掖郡後方的酒泉郡、敦煌郡、西海郡三郡，他要一統涼州，豈會讓別人在家中最深的角落裡生根發芽？在展小白的心裡，這三郡早已經屬於是他的預定地盤，不會容許任何其它玩家或者npc染指。


  只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聯盟剛拿下張掖郡，財力、物力消耗嚴重，要消化戰果，至少要兩個月的時間。所以恐怕在虎牢關大戰爆發之前，他無法大規模出兵去拿下這三個郡。時間上來不及。


  這三郡的主城，目前依舊屬於朝廷勢力，是涼州的西北的三個大郡，荒涼偏遠，遠離洛陽帝都的中央政權，玩家聯盟勢力並不算強大。


  如何奪取這涼州西北三郡，是展小白思索的第一個問題。


  是動用npc軍隊，還是動用玩家軍隊？動用多大規模的軍隊？

  姜敘、姜炯二npc對朝廷忠心，想讓他們去征服隸屬朝廷的城池，這是不可能的。因為姜敘、姜炯二位歷史武將是以「守衛大漢疆土、維護一方安寧、北擊匈奴、南安羌氐」等大義目的，出仕為他效力的，政治立場非常鮮明。用他們來對付反賊馬玩，自然再好不過。可是要命令他們去攻打屬於朝廷的城池，可能性為0。


  如果能收服馬玩，或許可以派遣馬玩出征三郡，馬玩這個歷史npc武將雖然不怎麼強，但是拿下沒有高級武將守衛的三郡城池還是能做到的。


  可是，令展小白感到十分惋惜的是，被俘虜的馬玩死活不投降。不投降，就算他是個歷史武將沒有絲毫用處，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是展小白苦惱的第二個麻煩。


  涼州最西北的三郡，慢慢收拾便可，不必急。


  然而，拋開以上這兩個問題。真正讓展小白要仔細盤算的，還是來自涼州的東方的問題。


  統一了酒泉、敦煌、西海、張掖、武威這涼州「河西走廊五郡」之後，就必須朝東方走才有出路。要踏出東方的古浪峽，才是真正的難題，難度極具挑戰性。


  韓遂、馬騰，分別守在金城郡、安定郡，擋住了小白聯盟軍隊從東出去的道路。


  韓、馬，這是兩大真正的npc軍閥人物，屬於遊戲內的一流檔次的npc軍閥。地位僅次於董卓、袁紹、曹操、劉表等超一流的諸侯霸主。


  歷史上韓遂手下八大將領，馬玩只屬於其中的一個。馬玩跟他們相比，差的不是一點兩點。馬玩只有武將才能，並沒有多少智慧謀略、政治影響力。


  要不是有古浪峽這道天險阻隔，展小白派遣三員武將並調集了三千名重戟兵建關隘守護，只怕這兩個人物中的任何一個，都足以踏平武威郡。


  展小白擊敗了馬玩，但是不代表能夠和韓遂、馬騰抗衡。


  他不願意和這兩大軍閥中的任何一個產生嚴重的軍事衝突，除非這兩大軍閥主動入侵武威郡。


  韓遂，吞併了邊章、北宮伯玉、李文侯等漢人、羌氐的十萬精銳兵馬，實力暴漲。金城郡已經容納不下這股強大的軍事實力，韓遂揮兵西平郡，把西平郡倒霉的玩家聯盟首領－－地皇的城池給一鍋端了。可憐地皇，連西平城城主的寶座都沒有坐熱，就狼狽下台，退向西羌。


  馬騰，在安定郡紮下根基之後，迅速拿下了北地郡，坐擁兩個大郡，勢力迅速攀升。


  小白、韓遂、馬騰，被無數玩家戲稱為涼州三大軍閥，地盤都達到了二個郡。


  小白聯盟，目前和韓遂、馬騰兩大軍閥的外交關係正常，一個是外交度50、一個是外交度48，沒有結下深仇血恨。


  外交度50，代表雙方勢力沒有任何交情。外交度這個數值越高，雙方勢力關係越親密，數值越低，雙方勢力越仇恨。滿值為100，最低值為0。


  一旦玩家勢力和npc的勢力，外交度下降至低於30，屬於仇恨關係，便隨時可能爆發攻伐戰爭。


  小白聯盟和韓遂軍閥幾乎沒有任何交集，所以是50。而小白聯盟和馬騰軍閥，因為在古浪峽打了一場小規模的戰爭，並沒有造成多大的傷害，所以降低了2點，為48點外交度。


  另外，韓遂、馬騰自相續起兵反叛朝廷之後，為了聯合抵擋數月之前張溫、董卓統帥的朝廷圍剿部隊，已經結義為異性兄弟，他們勢力之間的外交度上升為60，較為親密。直到遊戲歷的208年，韓、馬才會因為手下部曲矛盾，成為死仇，相互攻訐，韓、馬的兄弟聯盟才徹底瓦解。遊戲歷189至遊戲歷208，還有19年，相當恐怖的漫長時期。期盼韓、馬聯盟瓦解，只怕短時間內是看不到了。


  從外交度上來講，涼州最大的三家軍閥勢力：韓遂、馬騰、小白，最可能爆發戰爭的是韓遂－－小白、馬騰－－小白。鑒於韓、馬已經建立有兄弟之盟約——這是極高等級的盟約，小白只要和其中任何一個開戰，幾乎必然會遭到另外一個的襲擊。


  就算董卓在此，面對韓遂、馬騰這兩大強敵只怕也要驚的退避數百里，不敢言戰。曹操在最強大時期征討西涼，也幾乎被韓遂、馬超打的一敗塗地，被迫用計謀瓦解了他們之間的聯盟。


  展小白十分清楚，小白聯盟相對於韓、馬，處於絕對的劣勢地位。這是他所面臨的第三個難關。


  只要是稍微懂得戰術的玩家，都知道，絕不能和韓、馬輕易開啟戰端，否則必定完蛋。而且必須死守古浪峽，不能退後一步。


  展小白正打算這樣做。


  可是，一個大問題來了。


  退無處可退——西面只剩下三個貧瘠的小郡可以慢慢吞併，吞併完了，便沒有其它地盤可以擴張的了。


  進無處可進——東方是韓遂、馬騰兩條猛虎的地盤，偏偏自己又撼不動他們。假如小白聯盟踏出不了東方古浪峽門戶，那將參加不了虎牢關之戰，去不了長安、洛陽，更談不上爭奪天下。在208年之前，將被困死在古浪峽之內。這等於宣告小白聯盟不參與天下爭霸，征服之路到此結束。


  「退無可退，進無可進」，這是展小白面臨的第四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是小白聯盟吞併涼州西北三郡，這個問題可以徐而圖之，絲毫不用發愁，因為根本沒有強力對手跟自己競爭這三郡。第二個問題是收服馬玩，這隻能碰運氣，但是因為成敗並不影響大局，所以這隻算是所有問題中最輕微一個問題。第三個問題，是避免和韓遂、馬騰爆發戰爭衝突。這隻需要死守古浪峽，保持外交度不低於30便可以，相信韓、馬也不至於頭腦發昏，無緣無故瘋狂攻打這涼州第一天險關隘。


  也就是說，這第四個問題，「退無可退，進無可進」，才是真正的問題啊！


  展小白感嘆了一聲。


  他心裡很清楚，小白聯盟已經陷入了一個戰略困局。是的，這是「戰略困局」，而不是「戰術困局」。戰略和戰術的差異，許多玩家既搞不懂，也分不清楚。


  既不懂戰術、也不懂戰略的玩家，是普通玩家，他們只會享受遊戲，或者在遊戲中打打殺殺，或者靠兄弟義氣拉幫結派，建立村莊，修鍊武功技能之類。對戰術、戰略沒什麼概念。大約98.8％的玩家，都屬於這一類。


  只懂戰術、不懂戰略的玩家，是軍團長、將領、謀士一層次的玩家。他們知道如何拉攏人心，指揮作戰，獲得勝利。0.18％的玩家，屬於這一類。


  而懂戰略的玩家，極少。這一層級的玩家，幾乎都是盟主、高明的謀士。0.018％的玩家，屬於這一類。


  就算懂戰略，也有高明和拙劣之分。高明的，通常能夠超越盟主級玩家，成為遊戲內擁有巨大威望的領袖級玩家。這一類，不超過0.0018%。


  既精通戰略，又精通戰術的玩家，異常的稀少。0.0002%的玩家，屬於這一類，可謂百萬挑一。這一類玩家，幾乎都能成為領袖級的玩家、最頂級的策士——只要他們願意。


  展小白可以輕易的解決前面三個戰術上的問題，卻被最後一個戰略困局給困住了——並不是說他不精通戰略，遊戲內能和他拼戰略的人極少。恰恰是因為他太精通，才會被難住。


  「吞併涼州西北三郡」、「避免和韓遂、馬騰戰爭」，屬於戰術層面的問題。「退無可退，進無可進」，屬於戰略層面的問題。


  偏偏，展小白面對戰術問題和戰略問題，起了衝突。戰術上，要求他避免和韓遂、馬騰起衝突，否則將面臨滅頂之災，有死無生。戰略上，要求他必須衝破韓遂、馬騰這道屏障，走出古浪峽去爭奪地盤，否則小白聯盟將困死在河西走廊五郡之內。這是戰術和戰略的衝突。


  戰術勝利，永遠也解決不了戰略上的問題困窘。戰術高手們永遠也不會懂，為什麼自己不斷的獲取勝利，依舊不是戰略高手的對手。


  就像項羽和劉邦。彭城之戰，項羽3萬精兵奔襲劉邦30萬大軍，大勝，劉邦僅剩十餘騎逃走，項羽在戰術上強的一塌糊塗，舉世無敵。後來項羽依舊連戰連捷，大小百餘戰，甚至最後一戰依舊斬首漢軍上百，獲得了戰術上的勝利。但是戰術上的一連串勝利，改變不了他自刎烏江的結局，最終倒在了劉邦的腳下。


  不可否認，項羽在戰術運用上擁有神奇的天賦，世所罕見。但是「天亡我，非用兵之罪也」，項羽的這句遺言，看出他死也沒弄明白，自己怎麼死在另外一個絕世戰略高手劉邦手上。


  這是戰術者和戰略者的差距。


  繞了一個大圈，忽然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原點，前面所獲得一切勝利都是無用功。戰術高手們，常常死的很迷糊，很「無辜」。


  展小白是戰術高手，亦是精通戰略，至少他不會讓自己輸的不明白。所以他在剛剛拿下張掖郡，獲得巨大勝利的同時，並沒有表露出太多的喜悅。


  他清晰的看到小白聯盟已經陷入了潛伏的戰略危機之中——小白聯盟被困在了狹隘的河西走廊五郡之內，如果受困的時間一長，將遠遠落後中原腹地的玩家聯盟。不巧的是，歷史上韓遂、馬騰都很長命，到遊戲歷208年韓、馬的兄弟之盟瓦解，韓遂甚至215年才掛掉，馬騰之子馬超死的更晚。如果不出意外，遊戲中他們也很難輕易完蛋。畢竟他們屬於最強boss級的npc人物。


  展小白的戰術能力再翻上十倍，面對韓遂、馬騰同盟，也同樣要落得被封殺在古浪峽之內，無法出這道峽谷一步的境地。除非他比董卓、曹操手上擁有更多的歷史級武將、更龐大的軍力——但這是不可能。區區涼州河西走廊五郡，出不了這麼多npc將才，也出不了這麼多兵力。


  戰術上的勝利，永遠無法解決戰略上的困局。戰略上的問題，永遠只能依靠戰略層次的手段去解決。誤以為能夠依靠戰術上的勝利，能夠改變戰略困境的人，永遠只是戰術玩家。


  展小白對戰術和戰略之間的差別，分的很清楚，沒有一絲遲疑和猶豫。所以他比別的玩家領袖強很多，總是走在最前面，最受遊戲內無數普通玩家的崇拜、喜愛，也最遭到某些競爭對手聯盟的猜忌、誹謗，恨不得用陰謀詭計的手段將小白聯盟搞垮。


  可惜，他們永遠不明白，陰謀詭計，依舊屬於戰術層次手段，而不是戰略層次的手段。他們只會詫異、奇怪、納悶自己「如此高明」的手段為什麼不起作用，而永遠想不到，戰術手段僅僅對普通人非常好使用，但是對高明的戰略玩家，沒有任何作用。


  戰術玩家高手們總是質疑小白的戰鬥能力，認為他不大擅長戰爭，許多情況下都是靠運氣獲得巨大的收穫。就像征服張掖之戰，他們會認為小白從馬玩、張掖郡玩家聯盟的身上，撿取的便宜太多了，有些勝之不武。對小白聯盟戰爭獲得的勝利多少有些不以為意。


  戰略玩家們，不願意和他為敵。因為，低級的戰略者和高級的戰略者對局，內心會不可抑制的恐懼。他們不想敗得不明白，偏偏卻逃脫不了不明不白便敗亡的結局。這種令人鬱悶失敗，會令他們內心產生的陰蠡和恐懼，難以取得更大的成就。


  嘗試過這種鬱悶敗亡的玩家，不多，也不少，譬如戰國天下、藍魔淚等。戰國天下十分鬱悶，是因為他是戰略級的玩家，敗了，後知後覺，有些清醒了，鬱悶的想吐血。藍魔淚不算太鬱悶，是因為他是戰術級的玩家，敗了，想不通，有些鬱悶。至於汾陽侯，打心底就從來沒承認自己失敗過，正在圖謀著借小白的力量東山再起。這力當真有那麼好借？

  正因為如此，沉默的劍、盛世漢唐、小夜、黃巾天下、寂寞雙城、絕世梟雄.……等，遊戲內超一流的盟主，玩家領袖，不管在做任何事情，他們的目光，始終都盯緊著涼州的某個地方，不曾離開過。


  身為戰略玩家，他們或多或少能夠察覺小白聯盟即將面對的戰略困局。只是不知道他們對小白現在面臨的戰略困局，是感覺鬆了一口氣？還是遺憾、惋惜？

  或者是期待？期待著小白破困而出，各路英雄豪傑逐鹿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