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一語中的
回了常青鎮上,楚伯陽和周斌的心情都是往好了轉去,他們也都知道,現在該管的是什麼事,管不著的又是什麼事。
安頓好一切,周斌也告訴楚伯陽,說這兩天工作上的事情可以暫緩,讓他先熟悉一下自己這個農業推广部主任的職務。要再等個幾天,才讓楚伯陽深入工作,畢竟說,磨刀不誤砍柴工,楚伯陽先熟悉了部門和職位所需要做的事情、所擁有的職能之後,到底還是在之後工作上能夠有相當的幫助。
這麼一來,楚伯陽相當於是又空閑了幾天,但他自己當然是不敢懈怠的,一奮發努力,只花了一天的時間,就將自己的工作崗位了解透徹,說白了就是想辦法讓農民創收增收的。
如此閑余之後,楚伯陽倒是有空修鍊自己的家傳手札的時間了。而這一煉起,便是想到了清泉縣上城隍廟頭的卜卦老者張卦夫。
之前在張卦夫一掛指點之後,楚伯陽照著他的指點做事,遷墳之後馬上陞官,當然是讓楚伯陽相信張卦夫的能力以及為人。
但是由於自己急功近利,為了快些能夠陞官,卻反而害了周奶奶折壽犯病,心裡內疚不已;再加之自己暫時修為低級,根本破解不了損元壽這一坎。於是琢磨這些天是張卦夫外出歸來的曰子,又趁著還沒正式投入工作,就向周斌告了假,奔去了清泉縣。
清泉縣是楚伯陽家住所在,楚伯陽現在雖然陞官,但想到事有輕重緩急,就並沒急著回家報喜,而是直奔城隍廟。
楚伯陽清早到清泉縣,趕到城隍廟的時候也是上午時間,上午太陽還不是很猛烈,但因不是節曰,也沒有多少人去趕廟會,只是城隍廟一大片的攤位,倒也還都是擺放了出來。
輕車熟路,楚伯陽便是輕易找到了張卦夫的攤位,張卦夫果然已經回來,銀須白髮,端坐在案幾之後,兩旁白幡還是依舊擺著,與上次不同的是,這一次,張卦夫的攤頭,隊伍早已經排了七八個人。
張卦夫此時面前坐著的是一個窈窕妙齡女子,那女子濃妝艷抹,身著一套顯得富貴繁華的旗袍,正面怎麼一番情況倒是不知。若只是看她背後,卻也只不過像是風塵中人,楚伯陽甚至忽然拿她同周若瑄做比較,一比之下,眼前這女子似乎連周若瑄一半都比及不上。
楚伯陽原本是風風火火來找張卦夫,此刻看到張卦夫攤前已經有這麼多人排著隊伍,反倒不著急了,只是走到近處,站在一旁,聽張卦夫占卜算卦。
那張卦夫鬍子一捋,泰然說道:「姑娘雖姓金,家財卻無金;一身臭行頭,繡花稻草芯。求卜問夫君,夫君夜天明;求卜問姻緣,無緣亦是緣。」
倒是一首五言律詩,便已經說清楚了這女人卜卦求問以及問來因緣的諸多事情,此話一說完,張卦夫便看著那女人,說道:「姑娘可懂得了?」
那女人搖搖頭,說了:「我只聽得懂你猜對了我姓什麼,可是其他的我卻聽不懂。」
「聽不懂倒是不用怕。」張卦夫說罷,便是捻起鬍子,往楚伯陽那邊看去,說道,「你來說說,讓我看看你這一個月進步了多少。」
楚伯陽一愣,沒想到張卦夫早已經發現自己的存在,卻不敢怠慢。連忙就湊到張卦夫身後,還沒說第一句話,就單看那女人第一眼,便發現這人果然就同自己方才所想的那樣,**不離十,就是風塵中人,所謂風塵中人,也就是干著那一行出賣**換取金錢的行當。
干這個行當的女人大多不會長得太丑,眼前這個女人在層層的脂粉之後,還有一點點氣質在裡面,只是缺掩蓋不住長期熬夜之後的憔悴。
楚伯陽當然也知道,察言觀色,這也是相術中的一項,只不過此時張卦夫並不是考察楚伯陽的相術,而是想讓楚伯陽翻譯翻譯張卦夫所占卜的斷語。
「這首五言律詩的意思是說,雖然姑娘你姓金,但其實並沒有多少錢;說你這一身的衣著穿戴,其實不過是個擺設架勢,就像繡花枕頭卻裡面裝著稻草芯。」楚伯陽真是慢慢地說來,「上面是說你的人,下面就是說你問的是什麼了。你占卜詢問的是你的丈夫,可因為你的職業,幾乎只要天亮,你的丈夫就會離開,其實對於你來說,你並沒有一個真正屬於你的丈夫。」
楚伯陽話說著,那女人的表情也在變著,周圍的人看這女人的樣子,也多多少少有些變化了。尤其是那些個男人,他們總多少都能從楚伯陽的話裡面聽出些事情,比如這個女人的職業,男人們都開始用充滿肉慾的眼光去看她。
可這個女人卻絲毫不在意,她當然已經習慣了男人們異樣的眼神,甚至習慣了所有看向她的眼神。
楚伯陽看她的眼神雖然跟別的男人不一樣,卻也多多少少還是帶著幾分輕蔑,除了張卦夫。
張卦夫嘆了口氣,看著這女人,說道:「他倒是沒有把最後一句話給說出來。求卜問姻緣,無緣亦是緣。若姑娘不下一個決心,與現在的職業完全斷裂,那麼就恐怕一直都不會有如意郎君伴隨左右了,所以姑娘,回去還望多斟酌。」
那女人聽罷,就是點點頭,然後掏出一疊大大小小的鈔票,也不知道具體是多少,只是什麼話都不說,就這麼走了。
那女人一走,周圍那些人就都唏噓起來,瞧著那女人的背影看,甚至還有人就直接光明正大跟在了女人的背後。
張卦夫看了便是嘆氣,隨後便對還排在自己面前的那些人說道:「承蒙諸位賞臉,只可惜老朽今曰三卦已經齊全,若是要再占卜,還望明曰來早!」
「什麼?怎麼今天三卦又滿了?」就聽見人在那抱怨,「張師傅,你就不能每天多算幾卦嗎?每天只有三卦,這兩天我為了到你這裡求卦,都剛亮就已經起床出來了,可怎麼還搶不到一卦?」
「你天剛亮起來有什麼用?我還不是天沒亮就出來了!可你看,今天剛好站在第四卦!」桌前此時的男人氣呼呼地嚷道,「都他娘的被那個婊子搶了去最後一卦,真他媽不爽!」
一說完,那男人就拍了桌子,推開人走了。
有人一走,馬上就又有很多人離開了,轉眼之間,本來圍在張卦夫攤子面前的人,就都散去了。
這些人散去,楚伯陽就淡淡地笑了笑,說:「老先生,我們回去嗎?」
張卦夫先不說回不回去,只是捻著鬍子嘆氣,說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這些人天天排隊來卜卦,雖是相信天命占卜,卻終究不以正道,所以就算通宵前來排隊,也根本排不上我的一卦,反而是那個姓金的風塵女子,多少心存善念,為的雖也是自己私念,但她淪落風塵,卻也是迫不得已。」
楚伯陽之前倒是單純認為這個姓金的女人只不過是個以出賣**為生的下賤女子,卻沒想到聽張卦夫說出來,其中還有這些原委。
這一舉出來,更加是讓楚伯陽對張卦夫信服,心想周家遷墳和周奶奶折損了陽壽的事情,前來請教張卦夫是定然不錯了,而楚伯陽認識的人當中,恐怕也就只有張卦夫有能力幫助楚伯陽了。
張卦夫可不知楚伯陽在想著什麼,就管自己說道:「你這一看人,我便知道你雖然相術多少也學會了點,卻只不過是皮毛而已,根本無法拿出場面。不過你今天來得巧,老朽正有興緻教你面相之術,來,替老朽收拾了行當,去老朽那邊吃邊聊邊教你!」
「好!」楚伯陽應聲,便是高興地替張卦夫收拾起桌上的筆墨紙硯來。
可才剛收起了一疊紙,張卦夫卻忽然手伸過來,一把將楚伯陽的手臂抓住。
楚伯陽一愣,回頭一看,卻見張卦夫眉頭緊蹙,詢問楚伯陽:「你這次來,是有事前來求我相助?」
楚伯陽還沒來得及回答,張卦夫卻已經重重甩了手臂,恨恨地說道:「老朽怎麼這麼糊塗!連這點事情都算不出來!你怎敢逆天行事,做出損人陽壽這等事情?你這次當真是闖禍了!」
一語既出,便如晴天霹靂,楚伯陽整個一震,雖說已經知道了張卦夫本領高強,但卻沒想到,只是這麼一會兒的時間,張卦夫卻竟然已經知道了楚伯陽所遇上的事情。頓然,楚伯陽就連忙向張卦夫請罪:「老先生!這都是我急功近利,可我現在已經懊悔,並不想要損人陽壽,還請老先生救助!」
張卦夫氣聲一嘆,說道:「念在你並非是十惡不赦之人,又不是有意為之,我就幫你一把,不過不知道亡羊補牢,還來不來得及。」
「來得及!肯定來得及!」楚伯陽說著,便迅速將張卦夫桌上最後的東西收拾妥當,對張卦夫說道,「老先生,我們趕緊回去,我……我把那兩卷手札也帶來了!」
張卦夫也是沉重地點頭,便是連忙跟在楚伯陽身後,往家裡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