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浮誇
要說楚伯陽被村人懷疑,這也是極為應該的,還別說村人,就連他身邊此時想要為他辯解的周韜,也都有些懷疑村人的話,懷疑楚伯陽就是個盜墓賊!
可是說楚伯陽盜墓,卻沒有半個人瞧見,周韜心裡懷疑,自然是聽村民們在那喊叫,而村民們的依據,自然就是因為楚伯陽同那個被打暈的年輕人認識,而且兩人還是一夥的,至於那個年輕人是不是盜墓賊,這可難說了!
「主任,他狡辯!」一個赤膊上身的青年走了上來,義憤填膺指著楚伯陽,就對周韜告狀,「他剛剛自己承認跟那個盜墓賊是一夥的,他不是盜墓賊是什麼?」
「我不是盜墓賊!」楚伯陽臉色白得有些嚇人,指著那倒在地上的年輕人就說,「他、他……」
楚伯陽本想說的是「他是不是盜墓賊誰知道」,只可惜他說話的時候,卻猛然見到那年輕人自個兒就爬了起來,從暈倒到爬起來,才不過這麼短短的時間,楚伯陽能不愣得說話結巴?
可楚伯陽結巴,那年輕人卻嘴巴利索,他醒來第一句話,也是同楚伯陽說的一樣:「我不是盜墓賊!」
「你說謊!我親眼看見你挖我們周家的祖墳!」那赤膊青年走上去,就又一棍子想要打下去,卻是被周韜給攔了下來。
周韜見勢,聽見人說自家祖墳被人盜挖,他當然也憤怒不已,只不過他心想,楚伯陽是上頭派下來的人,他公文也都瞧見過了,沒半點作假,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可難道說上頭這次派人下來,為的是挖周家的祖墳?這於情於理,也都說不過去。
所以,周韜便決定,還是先聽聽楚伯陽和那年輕人的解釋,決不可貿然得罪了鎮上派來的人。
可村人卻沒周韜這份細膩的心思,他們只知道有人盜挖自家祖墳,就要把那人給打死,或浸豬籠,哪裡管那麼多事。
現下周韜出言阻攔,村人就都鬧騰起來:「主任,當初鎮上派執法隊來咱們村抓超生,咱們也沒怕過誰,現在鎮上下來個盜墓賊,你像烏龜一樣怕個鳥球?」
「周成,你怎麼說話的?」周韜頓時陰下臉來,雖然這村人周成的話說來也不錯,但怎麼能將周韜說成是烏龜?周韜可就生氣了:「你可別忘了,村裡我是主任,你就一小小護林員!按照輩分,我還是你爺爺輩,有你這麼跟長輩說話的?」
周成聽了周韜的話,頓時便垂下了腦袋,果然一句話都不說了。
不過周韜數落周成歸一碼子事,質問楚伯陽就又是另外一碼子事,只是他才剛開口想問,他來的那條路上,就又出現了一個身影,那人遠遠地就在喊:「爸!你瞧見楚大哥沒?」來人是周素桃!
周韜怎麼回答,人就在他眼前。
而那楚伯陽,聽見了周素桃的聲音,頓時像遇見了觀世音菩薩下凡,興奮地跳起來揮手大喊:「素桃!素桃!我在這!我就在這!」
路不遠,楚伯陽喊了幾句之後,周素桃身形就已經在眼前了。
周素桃瞧見楚伯陽安然無恙,頓時臉上就生出一抹微紅,所幸天色已晚,雖有火把亮著,倒也照不明了她的臉龐。
楚伯陽見了周素桃像是見了救星一樣,卻不照常理,反而是拉住周韜的手,急切地說:「周主任,您問問素桃,問問她我剛才在幹嘛!」
周韜倒是一愣,卻也還算配合,就問他女兒:「素桃,你楚大哥剛剛在幹嘛?」
這個的問題,剛才質疑周韜的周成也想問周素桃,因為他早已經對周素桃愛慕不已。
「還說呢!」周素桃不知道這裡發生的事端,就照著自己知道的在那說,「剛才楚大哥跟我在聽我奶奶講故事呢!不過後來外面有聲音鬧騰,楚大哥就跑了出來。難不成楚大哥出來,你在前門擺著酒菜還沒瞧見?」
周韜臉色頓然一紅,他還真沒瞧見楚伯陽出門!
而此時,楚伯陽也是臉色發紅,他老老實實回答:「其實我……我剛剛是翻牆出來的。」
「難怪!難怪!」周韜這下倒是高興了起來,「呵呵」地笑了兩聲,就又對村人說,「怎麼樣?大夥現在相信我們的楚書記是清白的了吧?我女兒作證,我老娘作證,你們還有話說?」
對於楚伯陽的翻牆舉動,周韜來不及多想,但是周成卻把楚伯陽跟周素桃看成做了苟且之事了。
有周素桃和周奶奶兩人作證,村人當然再也沒話說了,可是那「盜墓」年輕人卻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情況,也就難以相信他的話了。
不過既然自己已經清白,楚伯陽的話也就能夠讓人信服了,他便是連忙對村人解釋:「大夥恐怕都誤會了,我們誰都不是盜墓賊!這位……」
「朱軍!我的名字叫朱軍!」那個年輕人見楚伯陽已經洗刷清白,連忙溜達到他身邊,為了幫楚伯陽圓謊,他就直接把自己名字給報了上去。
楚伯陽倒也不傻,知道了朱軍的名字之後,還裝作原本就知道的模樣,怪罪朱軍:「沒大沒小!我又不是要介紹你的名字,著急著自己報上名號幹嘛?」
朱軍一臉憨笑,連連向楚伯陽點頭說是。
楚伯陽心裡偷笑,表面工作卻不馬虎:「這位是我鎮上帶過來的技術專員,他對地質勘探的喜好,主要是研究農作物生長的土壤結構的。可能他是不知道這裡是你們周家的祖墳,再說,他這不是才刨除一點土樣做樣本研究嗎?所以才鬧出了這場誤會。」
楚伯陽一解釋,村人倒是有些明白過來的樣子,只可惜周素桃這小丫頭片子不配合,當場拆穿楚伯陽的謊言:「楚大哥,你們是一夥的呢?可是我接你到村子里來的時候,你就一個人啊?」
聽了周素桃的話,村人頓時疑惑起來。
楚伯陽心裡真是哭笑不得,但他卻還是只能鎮定解釋:「噢,那時候我是一個人過來的,他是後面跟過來的,就在我們背後,你當時還不知道,我回頭還跟他打招呼呢!」話說完,楚伯陽就暗中踢出一腳,提醒朱軍。
這朱軍和楚伯陽才不過第一次見面,就跟著相見幾十年的樣子,配合默契,恐怕唱雙簧都不成問題。
他收到楚伯陽的暗示,連忙就跟著說話:「沒錯沒錯!當時我就在你們背後,我在研究村子外面的石頭,我還瞧見你那時候臉紅的模樣了!」
朱軍這話一說,周素桃的臉就真的又紅了起來,周素桃垂著頭,那一副害羞模樣,嘴裡也使勁地冒出兩字:「討厭!」
可也就這「討厭」兩字,也就證明了朱軍所說的也是「實話」。
「怎麼樣?我沒說謊吧?」那朱軍也臉皮真厚,竟然就這麼厚顏無恥地自己問周韜了。
周韜看自己女兒的表情,就知道了朱軍所言不假,頓時就對人說道:「大家瞧,這都是誤會!都是誤會!」
「可是……」那叫周成的還不肯放心,指著朱軍說,「他身上還帶著骨灰盒!」
「骨灰盒?」
這話一聽,非但是周韜,就連楚伯陽也大吃了一驚,兩人上上下下瞧了那朱軍好幾眼,才恍然發現,原來朱軍的腰背後,果然還拴著一個用黃色錦布包裹起來的一個盒子,這盒子大小,跟那骨灰盒確實沒差多少。楚父剛去世不久,楚伯陽自然對骨灰盒有一定印象在的。
連骨灰盒都已經瞧見,難不成說,朱軍當真就是盜墓賊了?
楚伯陽頓時感覺自己這是眼瞎看錯了人,沒想到自己維護的,卻竟然真是一個盜墓賊人!
可朱軍卻抵死不認了!他雙眼血絲迅速布滿,用力扯下骨灰盒,抱在懷裡,對著眾人憤憤地說:「這個骨灰盒裡面裝的是我爹!」
朱軍這話倒是震撼,楚伯陽一聽「爹」這個字眼,整個人都是震了一下,待到反應過來,他眼眶也紅了起來。
周素桃女生到底是細膩,一眼就瞧見了楚伯陽眼眶上的晶瑩,連忙就問:「楚大哥,你怎麼了?」
楚伯陽抽泣一聲,一把抹去了眼淚,順帶扯著謊:「沒錯,這個骨灰盒子里裝的就是朱軍的爹!他爹死了,不久前才死的,因為要來這裡,他捨不得他爹,就把爹的骨灰帶在身邊,想曰曰夜夜都能拜祭到爹。」
話說完,楚伯陽聯想到自己父親的事情,就忍不住地哭了出來。
楚伯陽說話雖然假,但那份情卻是真的,看到這個骨灰盒,他甚至都想像自己所說那樣,將父親的骨灰帶在身邊,曰夜祭拜。
真情流露的謊言,真情總是能夠覆蓋謊言、打動人心。
結合自己的喪父之痛,楚伯陽的謊言,卻讓所有人都動容起來。那周成繼楚伯陽之後最先哭了出來,一邊哭,還一邊往那邊周家墓陵過去,嚎啕大哭自然少不了,哭的也是他死去不久的爹。
這一頓下來,楚伯陽卻把這些周家的子嗣都弄得感動無比,他們誰都不再懷疑楚伯陽和朱軍,紛紛散去,卻都往墓陵而去。
周韜也是抹了老淚,但他卻還不能去墓園看他死去的父親,他只能在這裡陪著楚伯陽和朱軍,然後以地主的身份說:「來,男子漢大丈夫,有淚不輕彈!我們回去喝酒!我們回去喝酒!」
楚伯陽抹去眼淚,重重點頭,再看身後的朱軍,那一把鼻涕一把淚,卻怎麼也抹不完的模樣。他也是被感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