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被貶
希望越多,失望越多。
電話裡面傳來了電腦話務員機械的聲音:「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楚伯陽聽到這聲音,無助地靠到房門上,並用呆傻的目光看著廚房裡的一切。
顯然韓若萱回來過!他清楚地記得他們走的時候,被子沒疊,廚房裡的餐具也沒有清洗。可是現在,房間裡面收拾得乾乾淨淨。這個房子除了韓若萱,其他人都沒有鑰匙。可是,她的人呢?
這時,楚伯陽想到了周斌!為什麼?他為什麼不把他請假的消息轉告給韓若萱?在醫院的時候,他給周斌打過電話,而且拜託他把這個消息轉告給韓若萱的。
想到這裡,楚伯陽轉身出了廚房,跌跌撞撞地向鎮政斧趕去。
楚伯陽趕到鎮政斧的時候,周斌剛好下班準備回家。他看到楚伯陽臉色蒼白得從外面進來,便停住了腳步,用驚訝的目光看著他的臉:「小楚,這是怎麼了?」
「周鎮長,我……我找你。」楚伯陽邊說邊抬手把周斌的去路擋住,並用直勾勾的眼神盯住他的雙眼:「若萱,她來找過你嗎?」
「若萱?你女朋友啊?沒有。」周斌先是遲疑了一下,而後毫不猶豫地搖頭:「小楚啊!家裡的事情處理好了嗎?」
「沒有?這怎麼可能!」楚伯陽聽周斌這麼說,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說話的語氣也不由得提高了八度。
雖然周斌在鎮上是出了名的老好人,但他畢竟是主管行政的副鎮長,又是楚伯陽的頂頭上司,怎麼可能讓楚伯陽在他面前如此叫喊。果不然,他把臉往下一抹,用陰沉的語氣對楚伯陽說:「小楚,這是你跟領導說話的態度嗎?」
楚伯陽雖然很激動,但也知道他不應該跟周斌叫喊。畢竟周斌是他的上級,平曰里待他也不錯,就算周斌忘記把他請假的事情告訴韓若萱,他也沒有權力沖他叫喊。
想到這,楚伯陽強忍著把頭低了下去。可是,他的臉色依舊漲得通紅,胸膛也在劇烈地起伏著。
周斌看到楚伯陽的模樣,臉上的表情便緩和了些。
他在副鎮長的位置上已經幹了二十多年了。比楚伯陽脾氣火暴的基層幹部,他見多了。所以,就楚伯陽今天的表現遠不能激怒他,而且,他又知道楚伯陽剛剛奔喪回來,情緒上可能有些失控。所以,他並不打算跟楚伯陽計較太多。
可是,還不等他再開口,卻有一個身材矮胖的中年男人從辦公室里走了出來,並沖著他們兩個開了腔:「我說,老周啊!你們兩個在走廊裡面吵啥呢?這是辦公的地方,要注意形像。」
楚伯陽聽到這聲音,再看到那團肉球如滾動般地從走廊的另一端向這一端運動了過來,心中立刻就揪緊了起來。
這個矮胖子不是別人,正是本鎮的鎮長隋長生,跟縣長是同一系的。如果說周斌是鎮上的老好人,那他就是鎮上的活閻王。誰要是犯到他的手上,就是沒錯兒,也能給你找出三分錯來。
以前,楚伯陽在周斌手下辦事兒,倒不用擔心隋長生找他麻煩,畢竟有周斌幫他擋事兒。但今天他剛剛吼了周斌,還想靠著人家擋事兒,恐怕就困難了。
周斌倒沒楚伯陽想得那麼小氣。他轉過身去,一臉笑容地對著隋長生開了腔:「隋鎮長,沒啥大事兒。小楚休喪假剛回來,心情有點兒激動!說話的聲音就大了些。我已經批評他了。」說到這裡,他把目光轉向楚伯陽:「還不趕緊跟隋鎮長認錯!傻站著幹啥?」
楚伯陽聽周斌這麼說,感激地望了他一眼,而後就想開口。可是,隋長生卻沒給他開口的機會:「真這麼簡單?老周啊!這人都是管出來的,寵是寵不來的。」
周斌聽了這話,無奈地瞥了楚伯陽一眼,而後隨聲附和:「是啊!隋鎮長。真是這麼回兒事。不過,小楚還年輕,我們還是教育為主吧!再說了,也怨我!我前些時候到縣上開會,就他托我辦得事兒給耽擱了。」
「什麼事?就他對像那事嗎?」隋長生聽到這裡,冷冷地問了一句,而後用眼角的餘光瞥了楚伯陽一眼,又對周斌說,「老周啊,開會的時候,韓市長沒在會上講嘛!年輕幹部要管,要鍛煉,不能寵著嘛。他們可是我們的未來。」
楚伯陽聽隋長生提到韓天濤,立刻就想到韓天濤在電話裡面,曾經對他說過的話。這時,他再看到隋長生那一臉虛妄的表情,就知道要壞事。
果然!隋長生接下來就把目光看向楚伯陽,並用商討的口氣說:「小楚啊!你還年輕,要懂得尊重老同志。你和若萱的事情,都是私事嘛。怎麼能夠帶到工作中來呢?再說了,韓市長一直要求幹部從嚴管理。你看,今天這事應該怎麼處理啊?」
楚伯陽聽了這話,還能再說什麼。他只能點了頭回答:「隋鎮長,我剛才跟周鎮長喊,是我不對!可是……」
「年輕人,就不要可是了嘛。」隋長生聽到楚伯陽認錯,立刻就把他的話打斷了。他把手一揮,就這麼對楚伯陽說:「你跟若萱的關係,我們都知道。啊!這個……韓市長對幹部嚴要求,我們就應該從自己人做起嘛!現在,鎮子裡面有個蹲點的任務,你考慮下?」
楚伯陽聽到這,心中就明白了隋長生的意思。
看這意思,隋長生是想把他發配到外面的村子裡面去。現在他有把柄握在隋長生的手上,如果他不接受發配的安排,那隋長生一定會給他編排一個不服從管理的罪名,說不定年底下崗的人就是他了。
想到這,楚伯陽便爽快地回答:「隋鎮長,您安排吧!作為基層幹部,我理應下去鍛煉。」說到這裡,他略一思忖又補充了一句,「隋鎮長,您別怕任務重!越是艱苦的地方,越是我應該去的地方。」
隋長生聽楚伯陽這麼說,臉上便露出了一副陰笑的表情。原本他以為按著楚伯陽這些大學生的心氣,哪兒肯到邊遠的地方去。他們也吃不起那份苦啊!所以,楚伯陽這麼一說,倒真出乎他的預料了。
不過,這並不能改變他發配楚伯陽的打算。原本按著他的計劃,就是要把楚伯陽送到一個窮鄉僻壤去。既然現在楚伯陽這麼說了,那他自然不會留情面。
隋長生一臉怪笑地說:「好啊!年輕人,有志向!那你明天就動身吧。我會派車把你送去的。」說到這裡,他略一停頓便又拍了楚伯陽的肩膀說,「這樣吧!你去曰月村吧。去那裡搞搞計劃生育,幫村裡搞搞生產。蹲點的期限嘛!一年。明天出發!」
隋長生這話說完,就想離開。可是,楚伯陽卻搶在他前面大聲說:「謝謝,隋鎮長。謝謝您給我鍛煉的機會。」
隋長生聽了這話,臉上依舊是一副怪笑的模樣。不過,他好歹算是沖楚伯陽點了頭,才再向鎮公所的辦公樓外走去。
隋長生走後,周斌用手指點了楚伯陽的腦袋幾下,他什麼話都沒有說,轉身倒背著雙手向著辦公樓外走去。
楚伯陽看著周斌的背影,心中暗暗地想,老周啊!不是我腦袋笨。您是不知道啊,隋胖子已經挖好了坑等著我跳吶!要是我不跳,恐怕我就要回家種地去了。
楚伯陽帶著失落的心情回了他跟韓若萱的房子。雖然他沒有弄清韓若萱是否到鎮政斧找過他,但他最信任的同事,也是他的上司周斌卻在那幾天出差了。
按著周斌的姓格,楚伯陽相信他走之前一定會把這件事託付給其他人,而他託付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隋長生。否則,隋長生怎麼會知道是韓若萱那件事呢?
隋長生開口閉口都在說韓天濤。看意思,隋長生在給他捎話。恐怕真正想要修理他的,是韓天濤吧?否則,隋長生又不是不知道他跟韓若萱的關係,怎麼可能下重手?
想到這裡,楚伯陽的心情反而放鬆了許多。同時從隋長生跟縣長郭東陽的是同一系的,也就推出了郭東陽跟韓天濤的關係。只是,楚伯陽萬萬沒有想到,韓天濤居然這麼狠,在自己喪父、失戀的節骨眼下,居然還要下放自己。
這筆賬,楚伯陽記下了,他告訴自己,一定要讓韓天濤後悔。此時的楚伯陽心境已經開始產生變化。
現在他的女朋友已經沒有了,工作也被調離到偏遠的村落去了。有了這樣的空暇,就把時間都用在學習手札上吧!要想出人頭地,不做些常人難以忍受的事情是不可能的。古人不是說過嗎?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空乏其身……
第二天一早,楚伯陽簡單地吃過早飯,便收拾了行李,趕去鎮公所等車。他知道,名義上是隋長生派車送他去曰月村,實際上是擔心他半路上會跑掉,所以要把他押送到曰月村去。
楚伯陽跟鎮政斧的同事簡單交接過工作后,便離開辦公室準備到院子里去等車。這時,周斌從後面把他喊住,並把一封書信和一包東西放到他的手上:「小楚,幫我把這些東西捎給村主任。到時候,他會安排你的吃住的。」
楚伯陽聽周斌這麼說,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而後愧疚地說:「周鎮長,昨天我……」
「別說啦!」周斌把手一揮,打斷了楚伯陽的話:「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到哪兒都是幹革命工作。」這話說完,他徑自回辦公室去了。
楚伯陽聽完這話,望著周斌的背影輕嘆了口氣,而後昂起頭來大步向院子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