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狐狸與大雁
喻文風在國內待了一周後，便啟程回德國了。
進站之前，他走過去拍了拍梁良的肩膀，“好好工作，別浪費了我千辛萬苦給你帶回來的畫架。等下次我回來，真的一起去喝一杯吧。”
梁良笑著點點頭，祝他一路順風。
……
“小時候外婆喜歡給我講故事，知道她最喜歡講的是哪一個故事嗎？”林夏對著雙手哈了一口氣，而後插進了兜裏，笑著問。
梁良搖搖頭。
“她最喜歡講的是狐狸與大雁的故事。”
梁良想了想，說道：“沒聽過。”
林夏笑了。“大概是我外婆自己杜撰的。除了這個，還有很多都是前所未聞的故事。如果外婆晚出生幾年，大概會成為一名童話故事作家。想聽聽看嗎？”
街道上還殘留著未融化的積雪，貪玩兒的孩子戴著毛線帽與皮質的棉手套，圍在雪堆旁打雪仗。在歡聲笑語中，時不時傳來大人的嗬斥聲。
一團雪被扔在她的腳下裂開，扔雪球的孩子對他們露出天真又無辜的笑容。
梁良點點頭，低沉的嗓音響起。“好。”
“大雁到了每年的冬季都會向南遷徙，在溫暖的南方度過寒冷的冬日後，來年的春天再飛回來。其實並不是每隻大雁都那麽幸運，在長途跋涉中到達溫暖的南方。掉隊的大雁因為找不到方向，會麵臨著死亡的危險。”
“不過這隻掉隊的大雁算是比較幸運的一隻，因為在它不堪疲憊從空中墜落的時候被一隻狐狸救了。狐狸是食肉動物，大雁在它的眼中毫無疑問是一頓肥美的晚餐。因此，它醉翁之意不在酒地把那隻受傷的大雁帶回了自己的洞裏。回到洞裏，它開始興致勃勃地燒水，準備晚上享用這份天上掉下來的餡兒餅。”
或許是因為講的這個故事，梁良抬頭望了望天空，“這不是羊入虎口，為什麽說它是幸運的？”
林夏搖搖頭，接著繼續往下講：“等到受傷的大雁從昏迷中清醒過來，身上已經沒有昏迷之前被凍僵的感覺了，反而覺得很溫暖。所以，它大著膽子去觀察洞裏的情況，在裏麵走來走去，然後那堆溫暖的火光吸引了它的注意。這時，狐狸從外麵回來了，看到自己的晚餐已經清醒過來，邪惡地亮出了自己的爪子與獠牙，試圖把它嚇暈過去。”
“你是誰？我為什麽會在這裏？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嗎？”大雁看著它，因為它從未見過如此奇怪的物種。
狐狸把爪子和獠牙收了起來，覺得有些挫敗。“沒錯，是我救的你。但是我從不做賠本生意，救你是因為我的肚子餓了，你能讓我填飽肚子。”
“狐狸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目的，它以為大雁會就此畏懼它，會想盡辦法逃跑。但大雁沒有那麽做，反而走到火光旁，盯著紅色的火焰，表現得異常安靜。”
“我原本是跟著我的家人們飛往南方，不過我太小了，力氣不夠，實在飛不動了，所以從天上掉了下來。你能不能不吃我，我可以每天出去給你銜木柴，等到夏天來了我就走。”
“我是食肉動物，吃了你天經地義。”
“可是我還不想死。我如果就這樣死了，就見不到我的家人了，你也會孤孤單單地過整個冬天。如果我活著的話，我可以給你銜木柴，可以陪你說話。”
“狐狸從小就離開了自己的父母，大雁的話勾起了它的好奇心。它想試一試有人陪伴的生活，於是就決定暫時不吃大雁了。”
“後來的一段時間裏，狐狸都跟大雁生活在一起。大雁也如它自己說的那樣勤奮，每天出去銜木柴，會陪著狐狸說話，有時還會在洞裏飛來飛去，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讓狐狸為之著迷，覺得這隻大雁是世界上最漂亮、最讓人心動的大雁。漸漸地，它不再把吃了大雁掛在嘴邊兒，反而很享受跟它在一起生活。”
“春天在不知不覺中到來，狐狸卻是不想放大雁離開了。它認為這隻漂亮而華麗的大雁應該永遠陪著它呆在洞裏，它也再找不到比這隻大雁更美的東西了。”
“狐狸先生，其實我不如您說得那般美麗，我隻是跟其他的大雁一樣，我會的它們都會，我不會的，它們也會。我是它們之中最弱的一個，不然我也不會掉隊了。”
“狐狸是不相信的，它依舊堅持它的這隻大雁是世界上最美的生物，任何生物都比不了。不過，它也不忍心見大雁傷心。春天如約而至，它也信守承諾放走了大雁。”
“狐狸爬到樹上，抬頭望著從南方飛回來的雁群，看著自己的那隻大雁逐漸融入進去，然後發現自己竟然不能辨認出它的身影了。”
世間有很多東西、很多事物都會讓人產生錯覺，隻是有時候我們分辨不出來什麽是真實，什麽視錯覺罷了。
“後來，狐狸遇到了另一隻狐狸，奇怪的是無論那隻狐狸混跡狐群或者藏於何處，它都能找得到。”林夏講完了故事。這個結局是她自己加上去的。
“那邊有賣烤紅薯的，我去買回來。”她跟身旁人打了聲招呼，朝著賣烤紅薯的小攤走了過去。
梁良轉身盯著她的身影，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麽。
“剛烤好的，小心燙。”林夏遞給他一個，自己剝開紅薯皮兒，咬了一口。“你明天要開始上班了吧？”
梁良點點頭，應了一聲。“你什麽時候回學校？”
“還要再等幾天。這兩天可能要改一改投稿出版社的書，中間有不少問題。”
“那你回學校之前跟我說一聲，我請你吃飯。”他捧著手中的烤紅薯，始終一口沒吃。
林夏點點頭，剛巧公交車駛過來，停在了站牌處。“梁良，我先回去了，有什麽事情打給我。”
“林夏……”在她上車之前，梁良出聲喊住了她。
“怎麽了？”
他抬起頭，看著她，臉上露出了真誠的笑容。“謝謝你。在我心裏，你不是那隻飛走就尋不到身影的大雁，但我會找到屬於自己的那隻狐狸。”
聞言，林夏笑著跟他揮了揮手。“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