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出走
一夜呼嘯的大雨過後，翌日迎來了晴朗的氣。夏到了，楊樹的枝葉茂密，清晨的朝陽灑在上麵，掛在樹葉上的水珠晶瑩剔透，宛若水晶。
林祥生站在自家院子外，神情顯得很是落莫。他抬頭打量著這個自己待了半生的地方，內心突然有些不舍。這些不舍是短暫的，風一吹也就散了。
喻文風學著大饒模樣，兩隻手插在兜裏，仰著頭走路。他看到林祥生，手裏還提著一個黑色的大包，跑了過去。“林叔，你拿這麽東西幹嗎？要出差嗎？”
林祥生沒想到會遇到喻文風，神情僵硬了幾秒，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嗯，叔叔要出趟遠門，可能……很久才能回來。”
“林叔，你要去哪裏啊？是不是去城裏啊？”喻文風一雙眼睛閃爍著光芒，“林叔，我們馬上要放暑假了，你把我也帶去城裏唄~老爸和老媽都去過城裏，我都沒去過，都不知道城裏是什麽樣~”
林祥生神情放鬆了許多，把手中的大包放在地上，摸了摸他的頭。“放假之前不是還要期末考試嗎？再了，林叔這趟出去了，什麽時候回來還不一定，怎麽能帶你一個孩子去！”
喻文風撇撇嘴，心裏很失望。“好吧。那我去找涼涼了。”他昨跟梁良約好，今要很早起床，有一件大事兒要做。
他昨聽老張頭，沿著河旁邊的那條土路走十分鍾，能找到野生草莓。他對野生草莓雖然不感興趣，但是他喜歡獵奇和冒險。他還沒走過那條路，這次要去走一走。
林祥生在喻文風一溜煙兒跑掉之前喊住了他。他蹲下身子，寬厚的雙手放在孩子的肩膀兩側，眼中神情複雜而渾濁，讓人看不懂。他道：“芋頭，林叔可能……可能要出去很久，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叔叔是看著你長大的，你是個勇敢的男孩兒，叔叔想麻煩你以後幫叔叔看著點兒夏……”沉默幾秒後，他繼續道：“夏這孩子不喜歡話，不會輕易把自己內心的想法出來，以後要是在學校受欺負了，叔叔希望你能幫著點兒。”
喻文風盯著林祥生，皺著眉頭，顯然覺得他今有些奇怪，但還是點點頭。他拍著胸脯，一臉自信地：“林叔你放心吧，我是男子漢，答應了就要做到，我會幫著丫頭不被別人欺負的！”
林祥生走後，喻文風跑去玩兒了。在他路過林夏家時，停住了腳步，想著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林夏。正糾結著，他聽到了梁良的呼喚聲，隨即把這件事拋卻腦後了。
林祥生是坐著清晨的火車離開的，除了這個突然竄出來的喻文風，沒跟任何人打招呼。
想要離開的人，不會肆意張揚，不會刻意煽情。他會選擇在某個晴朗的氣裏，坐上前往遠方的火車，在火車轟隆轟隆的聲響中，消失不見。
林夏自己穿好衣服，自覺地去廁所刷牙，然後去吃早飯。早飯比以往都要豐盛，沒有了以往的水煮蛋，換成了滿是油花的煎蛋，還有油條、蘿卜塊兒和米粥。
她盯著林祥生空空的位置，扭頭問夏蓮：“媽媽，爸爸呢？怎麽不來吃飯？”
夏蓮似乎沒聽到她的話，雙眼茫然地盯著門，門外是明媚的陽光和湛藍的空，院子裏的柳樹隨風搖曳……
林夏沒得到回答，用稚嫩的奶音重複道：“媽媽，你怎麽了？媽媽？”
夏蓮像是剛緩過神，把自己的那個煎蛋夾到女兒的碗裏，讓她趕緊吃，不然上學要遲到了。
林夏低頭看著碗裏的煎蛋，再次抬頭問夏蓮：“爸爸呢？”
夏蓮扯了一根炸得金黃的油條，吃一口油條，吃一口醃的蘿卜塊兒，始終沒回答。她張了張嘴，隻是：“快點兒吃，吃完送你去上學。是不是馬上要考試了？”
林夏點點腦袋，“嗯，考完試就放假了，我就能幫媽媽洗衣服了。”
夏蓮微抬起頭，看了眼女兒，嘴角扯出一絲僵硬的笑容。“夏，你要好好考……要是考了一百分，媽媽給你做紅燒肉吃。”
林夏吃完飯，背上自己的書包，牽著媽媽的手去學校了。
“在學校乖乖的，媽媽下午來接你。”夏蓮蹲下身子，抱了抱女兒，起身回去了。
她盯著夏蓮的身影愈行愈遠，然後在拐角處消失不見，自己跑進學校去了。
今的學校跟往常一樣，過得很平靜，也很充實。老師們停止了講授新課，開始領著孩兒們複習學過的內容，比以往輕鬆多了。
學生的生活是幸福的，作業少，玩兒的時間充裕。男孩兒們在路上跑跑竄竄，女孩兒們紮堆兒踢毽子跳皮筋兒，愉快地度過這段時光。
下午放學，林夏在大門口等了很久，始終沒看到夏蓮的身影，隻好耷拉著腦袋，自己一個人回家了。
家裏沒人。她裏裏外外找了一圈兒都沒找到夏蓮，找著找著突然就哭了起來，坐在院子裏啜泣。她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很害怕，害怕夏蓮不會再回來了，害怕夏蓮不要她了……
夏蓮回來時已經是深夜了。她推開門，剛走進院子，便看到女兒坐在板凳上，兩隻手抱著書包，身子靠著牆壁睡著了。“夏，院子裏涼，回屋裏睡。”
林夏揉了一下依舊朦朧的眼睛，認出夏蓮後，兩條胳膊抱住了她。“媽媽，你去哪兒了？爸爸怎麽還不回家？”
“你爸爸出去了，過幾就回來了……夏，你要乖一點，明還要上學，快回屋裏睡覺。”夏蓮想起沒做晚飯，問她餓不餓，見她搖頭，便趕她去睡覺了。
翌日，林祥生還是沒回來，林夏想起昨晚上夏蓮的話，沒再問爸爸去哪兒了。
喻文風騎著自行車從林夏身旁經過，後座還載著光頭梁良。他看見林夏，慌忙停了下來，一個緊急刹車，差點兒沒把梁良甩出去。“喂？丫頭，你怎麽走這麽慢，馬上就要遲到了！”
林夏心情不好，抬頭看了他一眼，沒回話，繼續低頭盯著自己的腳指頭。
梁良從老大的車上蹦下來，跑起來書包一顛一顛的。“林夏，老大的對，真的馬上要遲到了！你像我一樣，跑快點兒。”著便拉著林夏跑了起來。
等林夏實在跑不動了，梁良主動把老大的車後座讓給了她。自己是男孩子嘛，多跑會兒沒關係的。
喻文風讓她抓住自己的衣服，得意地笑著：“你抓緊啊，爺騎車速度特別快，別一會兒把你顛下去了，爺可不管！”
這是林夏第一次坐喻文風的自行車，喻文風的身軀擋住了她的視線。與林祥生的自行車不同，林祥生的車是老式車，而喻文風的則是新式的，沒有了前麵的那條杠，騎起來感覺更輕快便捷。
晨風吹起了喻文風的頭發，他渣渣咧咧地騎著，遇到下坡路時也不減速，車子直直地朝前方衝去，嚇得林夏摟住了他的腰。察覺到丫頭摟住了他，他得意地大笑著，“你也太膽啦~你放心吧，有爺在，不會摔著你的！”
車子停在學校大門前，喻文風回頭衝著落後他們一大截兒，還在努力奔跑的光頭，露出兩排白牙，揮著手喊道：“涼涼，你再跑快點兒呀，我都聽到上課鈴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