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傷人的話，孤獨的男人
本來睜開眼睛的第一秒，看見這個男人，顧小涵便想到，她辛辛苦苦攢的學費錢被白白糟蹋，她就心痛無比。
心裏的怒火便噌噌地往上冒，她恨不得甩這個恩將仇報，惡意玩弄她的男人一個大耳光。
但是，觸目男人擔憂的神情，尤其，他在她手上輕輕一吻，說不出的憐惜疼愛，讓她心裏一刺。
扭開臉，她不想看他，心裏其實早就波濤洶湧。
她不明白，她應該狠狠生男人的氣的，可為何，就是他那麽小小的一個動作，一個眼神，她心底的氣居然就卸去了一大半。
“小涵……”男人扳過顧小涵扭開的臉，她別開臉不願意看他，讓他心底很懊惱，“你餓不餓？本宮去給你拿吃的？”
被迫轉過臉的顧小涵，垂著眼瞼，就是不看他，狠狠一甩，她想甩男人的手。奈何，她根本就沒多大力氣，怎麽能甩得開？
“乖，別鬧！是本宮做事欠妥，是本宮讓你傷心了，本宮發誓，等本宮成了大事，一定納了你，不會再讓你受一丁點苦……”
男人的話還未落下，顧小涵突然激動起來。
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她狠狠甩開男人的手，坐起身，衝她嘶吼：“本宮！本宮！慕容辰謹，你還在做夢？你以為你還是那個高高在上，人人都必須伺候的太子爺？
你想成大事？難道是想當皇帝麽？所以你那麽折騰我？在你眼裏，我是有多卑賤？我就該匍匐在你的腳下，做你的賤婢？
即便我賣了血，弄掉小命伺候你，在你看來也是理所當然？你這個混蛋！你在這裏什麽都不是！憑什麽要這麽對我……”
眼淚撲簌簌地滾落，顧小涵傷痛地嚎啕大哭。
日子再苦再累，顧小涵總是積極樂觀，從不曾掉一滴眼淚，然而，這個男人，如此糟踐她，讓她憤恨，幾度崩潰。
第一次如此放聲哭泣，第一次小野貓般嘶吼咆哮。
女人激烈的反應令慕容辰謹震驚。
黑眸深不見底，情緒複雜湧動，薄唇緊抿，眉頭緊蹙。
她的話再一次深深地撞擊著他的內心，讓他刺痛無比。他的世界已經遠去，雖然他不願承認，但事實就是如此，他其實已經認清了。
他沒有要高高在上，他沒有要像顧小涵說的那樣，把她當奴婢，他更沒有想過成大事是當皇帝。
但，他在他的那個世界裏高高在上，萬人敬仰生活了二十年，有些東西早已經習慣到成了理所當然，一時要完全摒棄，脫胎換骨，成為與這個世界接軌的人，他真的有些束手無策。
他算是有點明白了，或許，他首先應該習慣嘴裏不要出現“本宮”二字，畢竟，顧小涵和她的朋友都很在意“本宮”這個稱謂。
他剛剛所說的成大事，其實並不如顧小涵說的那樣，是當皇帝，事實上他也不明白這個世界，成什麽事才是大事，但是，他有這個雄心。
眼前的女人，哭得撕心裂肺的樣子，著實讓他心痛了，清清楚楚的痛。
他不知該怎麽辦，長臂一伸，直接將女人抱進懷裏。而突然被抱住的女人突然間像極了發怒的小豹子，又踢又打，又抓，又撓，堪比母夜叉。
被驚醒的夏映雪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這幅畫麵，她著實驚呆了。
她們家丫頭何時這麽潑辣過？她仿佛看見了另一個人一般，簡直不敢置信。
待要上去勸，男人沉痛的嗓音，帶著幾分無奈：“小涵，是本……我不好……”用“本宮”二字習慣了，一時改起來，他還有點拗口，“我從來沒有把你當奴婢看，更沒有覺得你多卑賤，你很好。”
大手不斷地擦拭著女人湧出來的淚水，任女人抓他，撓他，他還是隻想讓她別哭。
“本……我很感激你，一直在幫助我。這個世界對我，太過陌生，我……怕……身體好了，你要送我走，我不知該去哪裏，所以，本……我很抱歉……”
雖然對於身份尊貴的他來說，說這些有損男人尊嚴的話，很困難，但，終究，他還是說出來了。
正如顧小涵所說，他什麽都不是了！
他的所有養尊處優，萬人敬仰的顯赫時期已經消失無蹤，他就隻剩下一副臭皮囊。不，連這副臭皮囊都不屬於他，他有的僅僅是看不見摸不著的一個靈魂。
心狠狠地鈍痛，男人的表情很痛苦，眸底全是哀傷，仿佛在哀悼他逝去的所有。
抱著顧小涵的手臂，微微打著顫。
剛剛還在大哭大鬧的顧小涵，莫名地聲音小了很多。她能感受到男人緊貼著她的身體發涼並微微顫抖。這個男人是在害怕麽？
在夏映雪看來，這個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瞬間脆弱得仿佛三歲小孩。她都忍不住要憐憫。
“小涵，怎麽醒來就使勁折騰，對身體不好。”夏映雪適時出聲。
顧小涵身體一抽，這個時候才發現這裏還有別的人在，可是剛剛她……這張老臉都給她丟盡了。
“你沒有離開？”女人的聲音染著哭過的沙啞，伸出手背，不好意思地別過臉擦眼角。
“你希望我離開麽？”夏映雪促狹地說。
“當然不希望。”突然發覺慕容辰謹還和她親密地抱在一起，顧小涵使勁一推，將抱住他的男人推開，小臉染上一抹紅雲。
被嫌棄的男人起身，走了出去。
夏映雪這才走過去坐在床上，抽了紙巾遞給顧小涵：“什麽時候變成潑婦了？”
顧小涵難為情地臉紅到脖子：“誰讓這個男人這麽可惡！”她也很吃驚，自己竟然有這麽潑辣的一麵。大概是，慕容辰謹觸碰了她最後的底線。
“好了，小涵，你不覺得他也很可憐麽？”
“他活該！把我的好心當成驢肝肺，使勁糟蹋，關鍵是糟蹋了我上大學的錢……”一提到這個事兒，顧小涵還是憤憤不平，但明顯，語氣沒有先前那麽激烈了。
“小涵，我知道你說氣話。你想想，慕容辰謹堂堂一太子爺，突然間什麽都沒了，還來到一個陌生的未知世界，即便他曾經再怎麽強悍，霸氣，也難免會產生恐懼。
據我觀察，他也不是什麽壞人，隻是為了不被你趕走，采用的方式極端了點，剛剛，我覺得你的話傷到了他……”
顧小涵明顯一頓，雙手不自覺地絞著手指頭，隔了好幾秒，她有些不確定地問道：“我說的真的很過分？”
夏映雪點頭：“你想想，如果把你丟進一個黑咕隆咚的大魔窟裏，你怕不怕？”
顧小涵點頭，她最怕黑，何況是魔窟？誰知道下一秒會竄出什麽怪物魔鬼來。
“這就是了。慕容辰謹現在好比掉進了一個黑咕隆咚的大魔窟裏。他也會害怕，恐懼，突然間抓住了你這根救命稻草，你說他願意放手麽？”
“好像是這樣。”顧小涵擰起了眉頭，這個她不是想不到，隻是她太忙了，忙得以至於沒有去想那麽多。
“還有，太子男人對你真的不錯，長得又英俊，這麽優秀的男神，打著燈籠都難找，橫豎你也無依無靠，要不，你收了他在身邊伺候，就別讓他走了。”
“我才不！要收你收！”顧小涵紅了臉扭向一邊，這才發現慕容辰謹不知何時站在門口，手裏端著一個碗。
心裏一抽，這男人……聽見他們的對話了麽？
她不自然地清清嗓子。
立時，慕容辰謹走了進來，把一碗湯遞到顧小涵麵前：“你身體虛弱，需要補充營養。”
他已經恢複到那個強悍霸氣，不顯山露水的男人。俊臉依然妖冶，黑眸依然深沉如古潭。仿佛之前那個畏懼不安，脆弱顫抖的男人根本就不是他！
“我……”這一刻，顧小涵什麽狠話都說不出來。
“吃吧，看在人家守了你一整夜的份上……”見顧小涵要變臉，夏映雪立即改口，“不是，我是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為你這小身板好，你還想不想掙錢上大學了？”
顧小涵撇嘴，端過碗，默默地喝雞湯。
雞湯誒，好珍貴的食物，她好久都沒喝過了。想來，又是夏映雪出錢買的，夏夏也要攢錢上大學的。這麽一隻雞怕是花了不止百塊。
“夏夏你也吃。”顧小涵喂夏映雪一塊雞肉。
“呃，我就算了吧，我怕長胖……唔……”不容夏映雪拒絕，一塊雞肉已經塞進了她嘴裏。
這台詞，這場景，貌似好熟悉……所不同的是……
顧小涵似乎想到了什麽，臉頰紅紅的。
在顧小涵的固執下，姐妹倆合著喝完一碗雞湯。夏映雪看看站在窗邊沉默地看著窗外的男人，感覺這個男人說不出的孤單。
“小涵，我上班去了，下班再來看你，你好好養幾天，所有需要請假的，我都已經給你搞定了。”
臨走前，夏映雪暗示顧小涵對慕容辰謹不要太凶，人家看上去很可憐。
夏映雪走了，屋子裏安靜了。
顧小涵睡了一夜，覺得精神好多了，掀開被子要下床，突然男人的聲音響起：“別動！”隻覺得人影一晃，慕容辰謹已經站在了床邊，“你需要多休息！”
“我已經休息好了……”
“我說沒有！”特麽的霸道強勢。
顧小涵撇嘴，不容她反對，男人的大手已經按著她躺下了。
這個龜毛的男人！
“閉上眼睛！睡覺！”剛剛那個低聲下氣的男人也不知去了哪裏。
顧小涵木偶一般一個指令一個動作，驀地覺醒，她幹嘛這麽聽話？心髒的某處仿佛狠狠撞擊了幾下。
果然是疲勞過度，閉上眼睛沒多久，顧小涵便沉沉睡去。
男人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著女人的睡顏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也不知過了多久，驀地，睡夢中的女人大概發熱了，踢開了被子，額際微微顯現細汗。
男人彎腰，溫柔地給女人蓋好被子，拿了毛巾給她擦幹額際的汗。
隨著呼吸，女人嬌豔的紅唇微微翕合，男人心裏一動，拇指輕輕滑過，垂首，輕輕在唇上印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