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節 感恩周

  清晨時分，平日里算不上多麼熱鬧的鎮區里突然變得喧鬧起來。白河平原的農人們從四面八方相擁而至，他們見面相互寒暄，討論著這一年的收成。這是豐收節前夕感恩周的第一天。 

  感恩周起初源自於晨曦之主的教義，當初晨曦之主在黃金樹下帶走了信仰他的於燼人，他許他們風調雨順衣食無憂的承諾，唯一的要求便是於燼人的感恩。傳說晨曦之主親手指定每年十一月的第一個星期二作為當年的豐收節，到了這個時候，無論南北的農人們都將放下手頭上的工作，慶祝神祗們的慷慨庇佑，慶祝一年果實累累的豐收。而包含豐收節的那一周的前一周，則被人們稱為「感恩周」。 

  而伴隨著時間的流逝，於燼人雖然漸漸退出了歷史的舞台，但是這一傳統卻通過種種方式流傳了下來。 

  在感恩周里，農人們會相互聚集在一起，喜笑顏開地用最傳統的方式交易著手頭上的富餘特產。地方的領主多半也會慷慨地成全他們，所以這一天的白沙鎮是不實行太過嚴厲的管制的——大部分的市場區都將開放，人們可以隨意的擺攤、購物，而在這一周里，他們的交易將不需要繳納任何稅金。龍人帝國魯哈雖然相對於大陸歷史上任何一個帝國都特殊，但是感恩周和豐收節的傳統卻也被延續了下來。 

  有一種說法指出，龍人們雖然自傲於身上的巨龍血脈，他們高高在上——可是在生活之中許多細節里，他們都出現了大量地被人類同化的特性。學者們認為人類是最善於包容或者感染其他種族、其他文明的一種特殊存在，而事實上也的確如此，魯哈帝國的貴族們很多習俗基本上和前朝的人類王室頗為雷同。 

  「要在感恩周的第一天就動手，真是個不合時宜的選擇。」杜蘭悠閑地坐在窗檯邊，望著二樓旅舍外的人來人往，不由輕輕感嘆說。他此時雖然沒有易容，但是臉上蒙著一層厚厚的黑紗布，再加上腦袋上裹著的【可怕的頭巾】，看上去像極了傳說中居住在極東之地的化外之民。 

  「這已經是第三天了，你確定鐵皮那個傢伙能搞定那麼多人么？」凱特不無擔憂地表示了自己的顧慮。他們冒險住入白沙鎮的一間旅館之中，休息了足足兩天，而在這兩天之間唯一可以預見到的便是艾瑞嘉之前施展的睡眠術已經失效。 

  「不要擔心，那傢伙比你想象中的還要聰明。」杜蘭招呼了一聲，食火獸身手敏捷地從房樑上輕巧地跳到了杜蘭的懷裡。「你說呢，阿布？」 

  阿布深以為然地點點頭，旋即一副垂涎欲滴的伸出爪子在杜蘭懷裡撓了撓，活像一隻撒嬌的家貓。 

  杜蘭驚奇地說：「阿布你什麼時候都學會這種動作了？」 

  「跟旅館老闆的那隻整天叫春的寡婦貓學的，」西莫多展露出了一定的八卦天賦，眉飛色舞地說：「說起來那隻貓還真有點邪門，聽說總有人看見野貓或者家貓跟她廝混在一起，但是沒過多久便被人發現橫死街頭，總之死法各種稀奇古怪。後來這些事情傳開了，鎮上的人們便將這隻貓視為不祥之兆，唯有這間旅店的老闆視之如妻，片刻不能離身。」 

  杜蘭無力地以手扶額，嘆氣說：「西莫，想必你的【捕捉流言蜚語】這一技能已經點到滿級了？」 

  西莫多乾笑兩聲：「大人，這可是傭兵的生存之道。」 

  杜蘭將傭兵的生存之道和一隻在秋天依舊叫春的寡婦貓拋在腦後，他小心翼翼地取出了熔火之心，遞到了阿布的手中。後者歡呼一聲，立刻伸出長長的舌頭，狠狠地舔了一口，露出了滿足無比的神色。 

  看到食火獸如此貪吃的樣子，杜蘭也不由覺得有些好笑，貪吃並不難得，難得的是阿布每次居然都能剋制住自己的**，僅僅是舔舔熔火之心過過乾癮，並沒有將之填入腹中。 

  說實在的，如果不是在杜蘭日後的計劃中這枚寶物扮演著一個至關重要的角色的話，他寧願將這玩意兒送給阿布。 

  就在這個時候，大街上突然傳來一陣喧囂的聲音：「讓道，讓道！」 

  「領主大人巡視倉庫，所有人都趕緊讓開！」 

  「聽見沒有，動作快點！今天是感恩周的第一天，領主大人不和你們計較，但是別指望著能抹到什麼好處，磨磨蹭蹭的下場就是死路一條。」 

  「全部讓開！」 

  …… 

  街道的另外一頭，熱熱鬧鬧的人群驚恐的散開，一群身穿皮甲的領主衛隊隊員大呼小叫，為身後的那個身份尊貴的人開路。 

  此時由於距離尚遠，杜蘭看不清處於一眾隊員包圍中的那個人，但是從尊榮的衣飾上來看，必定是龍人法師安德魯無疑。 

  他果然出來了！ 

  杜蘭冷靜地將窗戶合上了一半，他側身貼住窗欞，嚴肅地看向了凱特和西莫多。凱特深吸一口氣，明亮的雙眼死死盯著杜蘭：「他來了是么？一如你的計劃中的那樣？老實說，我個人會嚴格執行你的計劃——但是事已至此，我還是希望你能考慮一下自己的安危，畢竟現在後退的話，並不代表著你對這段仇恨已經選擇了放棄。你還很年輕，你可以成長成一個龐然大物，我相信這一點。到時候碾壓安德魯這樣的角色對於你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 

  杜蘭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笑了笑：「謝謝你，凱特。真的謝謝你。」 

  「有一點你說對了，我一定會有成長到碾壓安德魯的那一天——但是到時候，我的敵人卻不會是他了。」杜蘭將橡木之刺高高拋起，旋即握在手裡。鋒利的刀鋒折射過透過窗欞的陽光，將之轉化成令人畏懼的寒芒——後者劃過杜蘭的脖頸，這個抹喉動作彷彿在昭示杜蘭的決心：「而現在，我的力量已然不容小視。我的敵人近在咫尺，而我要做的，就是做掉他。」 

  「所以夥計們，我需要你們的幫助。」杜蘭真誠地說。 

  凱特和西莫多點了點頭，事已至此，這個世界上恐怕只有西維才能阻止杜蘭刺殺安德魯了。他們為此做了如此多的苦功夫：偷偷混入白沙鎮；杜蘭還和克洛伊進行了秘密的交流，雙方就安德魯死後或者未死的事項進行了一系列的安排；為了將龍人法師從堡壘一般的伯根莊園引出來，他們不惜甘冒奇險，在一眾守備隊員的眼皮子底下放火燒了位於白沙鎮市政區的一處重要糧倉——至少名義上是糧倉，事實上，當杜蘭等人混入其中的時候，發現的卻是大量的死屍和一些邪惡的器物。毫無疑問，那裡是安德魯存放邪惡實驗物品的重要場所。 

  「他來了。」杜蘭和西莫多雙雙大步走出房間，然後各就各位。凱特則是快速靠近了窗欞，觀察著越走越近的隊伍。 

  杜蘭走到了大廳里，此時的旅館大廳里客人聊聊，大概只有少數幾個閑漢在喝著悶酒。 

  杜蘭滿意地點了點頭，示意西莫多去無人的後院，而他自己則退到了後院和前廳之間的一個陰暗走廊上。 

  領主衛隊隊員的吼聲越發近了，杜蘭的心跳不由加快起來，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漆黑的影子突然輕盈地落在了他身邊。 

  杜蘭幾乎被嚇了一跳，不過他旋即就看清了那個陰影。 

  「原來是那隻母貓。」杜蘭定了定神，好像叫杜莎夫人，還是溫莎夫人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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