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節 鏡中人【第一更】
杜蘭腦海里閃過這個念頭的時候，手底下的花名冊又翻到了下一頁。
不出他所料，接下來的這些名字非常模糊不清，幾乎無法辨認——接下來幾頁都是如此，整個馬戲團可以辨認的人名就只有扉頁上的六個。結果一目了然，這次清理絕望馬戲團的任務目標肯定就是這六個人，其中一個杜蘭已經照過面，而另外五個人，此時還不知道藏身何處。
杜蘭心裡有一種危機感，前台傳來的觀眾歡呼聲越來越響亮，這意味著表演即將推向**——**之後，就是落幕。他丟開手裡的花名冊，打開了那本記載馬戲團重大歷史事件的書籍。
這本書同樣古舊得不行，從署名上來看，應該是團長布拉德記載的。從剛開始的創立絕望馬戲團到一些重要人員的加入，當然，這其中也記載了小丑桑尼的來頭——按照布拉德所描述的，桑尼是在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走投無路闖入馬戲團的大篷車的，彼時的他還是一個稚嫩的少年，布拉德可憐他無家可歸，於是給了他一份工作。
從旁邊一些描述性的文字里不難看出，團長布拉德對於自己偶爾施展善心之舉非常得意，還說如果自己不收留這個孩子的話桑尼想必會被人發現凍死或者餓死在某條小巷的垃圾堆里云云。
其餘的一些大事件都是杜蘭沒什麼興趣的，他翻頁的速度很快，越到後面，布拉德的記載就變得越言簡意賅。剛開始的時候他寫收留桑尼用了足足一頁半的篇幅，到了後來，往往都是一句話了事：
【找了個新的掃地工】
【珍妮跟我說她不想幹了，但我可不會傻到放棄一個如此能幹的員工】
【表演斷頭魔術的道具又壞了】
【我的天……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我明明交代過他，表演斷頭魔術的道具已經壞掉了……可憐的桑尼】
【天氣變得有些冷，但今天的煤炭還是送到了。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已經點燃了壁爐，還是有擋不住的寒氣侵襲進來，我果然也老了么】
【我有預感，這兩天一定會發生什麼事……一些不好的事情……阿米雅病的不輕，都開始說胡話了，蕾妮看上去氣色也不大好，薩尼亞小鎮好像突然陷入了與世隔絕的狀態，我們被拋棄了，是的，偉大的晨曦之主拋棄了我們。大街上滿是濃濃的迷霧，足以讓人致死。不行，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我們得逃出這個小鎮】
【哈哈，你們應該讚揚我的本領，我不僅把馬戲團固有的馬車改裝了一遍，又從兩個商人的馬廄里偷到了三匹好馬，食物和清水足夠我們吃上半個月的，我們完全可以離開這個小鎮】
……
記錄到此為止，整本書已經被翻到了最後一頁，杜蘭並不確定最後一頁那句字跡潦草的究竟是什麼意思，他瞪大了雙眼，看了好一會兒，才依稀辨認出這是三個字：
【他來了】
「誰？誰來了？」杜蘭只覺得渾身一陣冰冷，他忍不住在心裡咒罵了幾句邪惡之地的邪門，每個任務都這麼恐怖兮兮的，估計如果能活過十幾個任務，他的膽子肯定會變成鐵打的。
他深吸一口氣將這本書合上，結合杜蘭之前所看見的表演，桑尼的死因已經呼之欲出，然而杜蘭心中依舊有些不解。按照這本書的記載，薩尼亞小鎮似乎是發生了什麼異常的變化——濃霧瀰漫，與世隔絕，鎮子上的人惶惶不可終日，一些人得了病，而團長布拉德最終做出的決定是逃離此地。
很顯然，他們並沒有成功，如果他們成功了，最高議會也不會派發【清理絕望馬戲團】的任務了。這些人應該是沒能逃出邪靈的魔掌，最後又不知怎麼地回到了劇院——最終應該是變成了怨靈。
杜蘭心中細細推理了一遍，就在這個時候，羊脂蠟燭突然發出一陣抖動。杜蘭陡然一驚，橡木之刺立刻握在手中，警惕地看著四周圍。由於今天灰鐵之力的使用次數已經用光，杜蘭的戰鬥力其實是被削弱了許多的，他也只能仰仗著高敏捷和近身格鬥等技能和敵人纏鬥，這樣的戰鬥方式終究比不上一個閃爍到敵人身後然後一刀斃命來的安全爽快。
排山倒海的呼嘯聲從前台傳來，觀眾席上響起了熱烈的鼓掌聲，就在這個時候，舞台上突然傳來小丑桑尼的尖叫聲：「觀眾呢？觀眾呢？我的觀眾呢！杜蘭先生，你在哪兒？」
「哦，你可真不是個合格的觀眾，小夥子。」一個低柔的聲音突然在化妝室響了起來，聽起來像是個溫柔的女子。
然而杜蘭聽到這話，卻彷彿比聽到小丑桑尼的聲音還要緊張——因為他舉目四望，卻根本沒有看到任何的人影！這個聲音究竟是從何處傳來的，他一無所知。
杜蘭謹慎地說：「躲在暗處說話可不怎麼禮貌。」
「暗處？難道你看不到我么？」女子輕笑一聲。這時候，一個渾厚的聲音傳了過來：「阿米雅，不要嚇唬我們尊貴的客人，在這裡這麼久了，好不容易能有個新面孔。」
杜蘭的額頭上汗水迭迭流下，這看似空無一人的化妝間里到底藏著多少人——或者說是鬼？
就在這個時候，杜蘭突然注意到，六面鏡子中有五面似乎隱隱有了異動，他不敢確定地舉起了羊脂蠟燭——這支蠟燭還有一半的分量，至少能在接下來十五分鐘內保證杜蘭的生命安全。
杜蘭用蠟燭的光照向了其中一面鏡子，鏡子里的人影立刻發出尖利的嚎叫：「拿開你那鬼東西，快點！不然我要掏了你的心肝脾肺！」
杜蘭面沉如水，將燭光照向了其餘的鏡子——每一面的化妝鏡里，都住著一個人影，這些人從外貌上看上去和普通人並無區別，只是他們的目光陰冷，眼神冰涼，應該是邪靈。
「嘿，卡塞爾，不要對我們的客人這麼凶。不過杜蘭先生，您手裡的那支蠟燭的確讓我們覺得不大好受，請不要正對著我們。」說這話的是個看上去溫和有禮的中年男子，他站在最重要的那面鏡子里。
「布拉德先生？」杜蘭將燭光稍稍偏移開，試探地問。
中年男子露出了一個迷人的微笑：「正是鄙人，讓我來給你介紹一下，我就是絕望馬戲團的團長布拉德。這位女士是馴獸師阿米雅，剛才對你大吼的則是雜技演員卡塞爾，這位安靜的小姐是蕾妮，同樣擅長各種雜技。還有珍妮，她負責後勤。」
杜蘭的目光從鏡子里一一掃了過去，五個人的樣貌都被他記在了腦海里，然而當他的目光投向了最後一面鏡子的時候，那裡卻是一片空空如也。
「如你所見，還有一個傢伙和我們有些不同，我們終日只能生存在鏡子里的世界中，不可以離開距離鏡子太遠的地方，但是他不一樣，他可以自由的到處亂跑。」布拉德苦笑一聲，他整了整衣領，居然從鏡子里跨了出來。
其餘四個人也相繼走出了鏡子，原本狹窄安靜的化妝室里突然多了五個人，讓杜蘭覺得有些不適應。
「桑尼？」杜蘭知道最後一面鏡子的主人應該就是小丑，只是同樣屬於怨靈，為什麼桑尼會與眾不同？
而這五個任務目標，看上去並不是凶神惡煞之人，杜蘭心裡依舊充滿疑惑——不過他也不會因此放鬆警惕，畢竟之前也有過前車之鑒——邪靈師貝隆在被杜蘭識破之前，也是一副謙遜有禮的樣子。在埋骨之村，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要了你的性命，杜蘭深諳這一點，對於怨靈們說的話，他可不會全部都信。
布拉德苦笑一聲：「因為他的死因和我們有所不同。所以雖然同樣以化妝鏡為家，但是他不必受到拘束——好了杜蘭先生，作為幾百年、或許是幾千年以來第一個看到我們的活人，我們對您深表歡迎。」
「然而，歡迎之後，我們就該考慮如何殺死你了……」布拉德的臉上依舊帶著迷人的微笑，然而說出來的話卻是那般駭人。
杜蘭稍稍後退一步，他手裡的蠟燭越燒越短：「我不明白，或許我們可以談談。」
布拉德誇張地笑了笑：「沒什麼不明白的，這是活人和死人的約定，你不該闖入我們的世界，然而既然來了，那麼就該變成我們的一份子。別指望你手裡的蠟燭能保護你多久，雖然他的確可以約束我們的行動，但是十分鐘的生命又有什麼意義呢？」
「該死，果然還是要打上一場么？」杜蘭有些鬱悶地看著五個邪靈將自己包圍，目測技能早已將五人的信息反饋回來，這五個傢伙除了團長布拉德是白銀頂峰大約28級之外其餘的都是白銀初段二十級出頭的樣子，自己雖然在陰影迷宮中殺了不少陰影獸等級提升地飛快，但是距離白銀力量還是有一定的差距的。
何況對方還有人數優勢。
如果能夠兼職了【符文法師】，再通過陰影之塔的盜賊訓練基地提升自己的等級的話，別說眼前這些敵人，就算是黃金位階的高手杜蘭也不放在眼裡！可惜他連陰影迷宮都沒有通過，只能暫時逃到邪惡之地苟延殘喘。
「真是前腳出虎口，後腳入狼穴啊。」杜蘭心中感慨，他握緊了手中的匕首，目光開始在眾人之間游移。
就在這個時候，前台突然傳來一陣呼喊聲：「杜蘭先生，杜蘭先生你在哪兒？」
小丑桑尼？杜蘭心中嘆了一口氣，敵人又多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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