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小石頭傷得有點重, 暫時不能下床, 十一便拿著打發時間的話本子挪到楊石峰的房間, 坐在床邊一邊看一邊算是陪小石頭。小傢伙很高興, 睜著烏溜溜的眼睛看著十一看書, 小手緊緊地攥著十一的一個衣角, 一點都不嫌無聊，反而看得津津有味。
十一被他那烏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 有點好笑, 乾脆將看話本子變成讀話本子, 帶著小傢伙一起聽。
小傢伙從來沒聽過故事, 一下子就被故事裡的情節吸引了, 聽得眼睛都忘了眨了，到精彩的地方還會傻乎乎地張大嘴巴忘了呼吸，一臉緊張地期待著接下來的情節。
十一被他的小表情逗得樂死了，忍不住哈哈笑起來，引得小傢伙也跟著哈哈傻樂, 那笑聲聽得在外面忙碌的楊爺爺和楊石峰也忍不住笑意。
家裡來了個小傢伙，好像一下子就熱鬧了。
小石頭在床上一連躺了十多天，慘白的小臉上終於恢復了一點血色，也因為吃的好，本來除了骨頭就是皮的臉上還多了一點肉, 看起來可愛多了, 讓十一時不時就忍不住捏捏他的小臉蛋。
而小傢伙一被允許下床活動, 立馬就忍不住了, 第一件事就是拿起角落裡的掃把開始掃家裡的地，小小的人兒沒比掃把高多少，可是卻掃得認真極了，一雙小手很是用力，將地面掃得乾乾淨淨，比十一掃地可好太多了。
楊爺爺卻看得心疼了，「小石頭啊，家裡的地爺爺來掃，你還小，不用你掃地，去院子里跟十一姐姐玩會鞦韆去吧。」
小石頭看了眼院子里的鞦韆，有點想玩，但看看手裡的掃把，又搖了搖頭，「小石頭能掃地，我會幹的可多了。」他不會吃白飯的，他很有用的。
楊爺爺哪能看不出小石頭的用意，心裡憐惜不已，知道不讓他幹活他反而會覺得不安，於是道：「那你別掃地了，你去櫃檯後面幫爺爺看著好不好？只要來人買東西就叫爺爺，爺爺站累了，要去休息休息。」
這是個很重大的任務，小石頭立馬嚴陣以待，十分認真地點頭，放下手裡的掃把跑進櫃檯后，但是他沒有櫃檯高，看不見有沒有來人，不由撓了撓頭，又跑出來搬了把椅子拖進去，站到椅子上，這下子終於把小腦袋從櫃檯後面露出來了。
他朝著楊爺爺揮揮小手，很是瀟洒道：「爺爺你快去休息吧，我來看著鋪子。」
看他這麼個小人兒那麼認真的樣子，楊爺爺會心一笑，當下就去了後院的菜園子里摘菜，將看鋪子這麼重大的事情交給這個小老闆了。
小老闆嚴陣以待，絲毫沒有去看櫃檯里各種散發著香氣的好吃的，胳膊搭在櫃檯上，眼睛嚴肅地看著門外，等著客人上門。
楊石峰從門外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個一臉嚴肅的小人兒趴在櫃檯上看著大門的樣子，頓時笑了，問十一：「小石頭在幹什麼呢？」
「看鋪子唄，人家當老闆當的可好了，門外飛進來一隻蒼蠅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楊石峰頓時一的話逗笑了，無奈地輕搖了下頭，從帶回來的東西里拿出一本書給她，「這是你要的三字經，我買回來了。」
十一接過，她要楊石峰買的原因就是打算用這個來教他認字，將三字經裡面的字學會了，基本上也就差不離了。
這段時間因為小石頭的原因都沒時間教他認字，現在小石頭好了，之前的認字計劃又可以進行了。
楊石峰也大概能猜出這本書的用處，眼睛里閃過笑意，又從帶回來的東西里掏出一個油紙包，還沒打開就散發出一股濃烈的香氣，「給，你和小石頭一起吃。」
十一將油紙包打開，裡面是一塊塊顏色鮮艷的糕點，紅紅綠綠的很是好看，立馬捻了一塊放進嘴裡，味道果然不錯。
十一又捻了一塊送到楊石峰嘴邊，「你也嘗一個。」
楊石峰看了眼小石頭，發現小傢伙正睜著眼睛看著他們呢，不自在地偏了下頭，伸手去接，卻被十一避開了，「張嘴。」
楊石峰沒辦法，只好快速地張開嘴將喂來的糕點吞了下去，還來不及咀嚼就紅著臉頭也不回地進了堂屋，「我去擺貨物。」
十一勾起嘴角，將糕點拿到櫃檯前，捻了一塊遞到小石頭嘴邊，「小石頭張嘴。」
小石頭就乾脆多了，立馬張開嘴將嘴邊的糕點吞了下去，小嘴巴鼓囊囊的，一動一動像是個倉鼠。
「好吃么？」
小石頭點著小腦袋，鼓囊著小嘴巴聲音有點不清楚，「太好呲了。」
「喲，小石頭吃什麼呢？」一道慈祥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小石頭抬眼一看，是王奶奶，立馬眼睛就亮了，喊道：「王奶奶！」
「哎！」王奶奶走了進來，看著小石頭的樣子連連點頭，「真好，長肉了啊。」
小石頭高興極了，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王奶奶，我每天都吃好多好多好吃的，吃的飽飽的。」
王奶奶知道小石頭過的好，心裡很欣慰，看著十一和楊石峰道：「石峰啊，十一大夫，你們對小石頭太好了，謝謝你們。」
楊石峰擺擺手，「王奶奶，沒什麼好謝的，小石頭很乖的，我們都很喜歡他。」
在一旁聽著的小石頭立馬咧開嘴幸福地笑了起來，露出白白的小米牙。
「好，好啊。」王奶奶放心了，這才將手裡拿著的醬油罐子遞給楊石峰：「石峰啊，我家裡沒醬油了，你給我來一罐子。」
楊石峰接過，給王奶奶裝了一罐子醬油，王奶奶將錢遞給楊石峰后正準備拿著醬油離開，很巧的是又有人進來了，來人看見王奶奶就打招呼，「他王奶奶啊，你也來買東西？」
王奶奶笑了笑，「是啊，村長家的，你這是也來買東西？」
來人正是村長媳婦，她笑著瞥了眼楊石峰，說道：「這不是我家翠蘭說親了嘛，多虧了孫媒婆呢，我來買點東西給她送去，謝謝她為我家翠蘭說了那麼好的親事。」
「喲，你家翠蘭說親了？說的是哪家啊？」
村長媳婦立馬喜上眉梢，又瞥了一眼楊石峰才道：「我家翠蘭說的不是村裡的，是鎮上做生意的，家裡就這麼一個兒子，平時出入都坐馬車的，他們家啊，可喜歡我們翠蘭了，還沒定下來呢，就給我們翠蘭買了一套頭面，做了好幾身衣服，還說想我們翠蘭早點嫁過去呢。」
王奶奶哪能看不出村長媳婦的得意，笑了笑道：「那可是好事，翠蘭是個有福氣的孩子。」
「哎呦，您誇讚了，哪來的什麼福氣啊，這姻緣都是天註定的，不是對的人就成不了。」村長媳婦說著話，看了楊石峰第三眼，順帶還颳了十一一眼。
十一無語，這婦人也太明顯了，這是來炫耀的？難不成就因為她女兒喜歡楊石峰但楊石峰卻不喜歡她女兒就這麼記恨？
倒是楊石峰默默地干著自己的事情，沒有絲毫反應，直到村長媳婦說要買兩斤肉和一斤糖的時候才直起身子，從架子上給稱了一斤糖，又從豬肉上割了二斤出來，「嬸子，一共二十五文錢。」
村長媳婦笑笑，從兜里慢吞吞地掏出二十五文錢遞給楊石峰，給完了錢還不急著走，反而拉家常地說道：「石峰啊，我家翠蘭要是成親了，到時候請你們吃喜酒啊，畢竟都是一個村的。」
楊石峰點頭，「行嬸子，到時候我和爺爺一定過去，我在這裡先恭喜嬸子了。」
看楊石峰臉上沒有半點異樣，村長媳婦怪沒意思的，把眼睛瞥向十一，道：「十一大夫不比我家翠蘭小吧？這年紀可真不小了，也該是成親的時候了，這女人啊，年紀一大，就是長得再漂亮也不太好找了，要不嬸子讓我家親家給你在鎮上留意留意？你這麼好的長相，又有醫術，我看啊，鎮上的大老爺都能配得起，村裡的男人可就不行了，配不上你啊。」
村長媳婦這話太刺人，刺得楊石峰的唇瞬間抿緊。
村長媳婦終於看到楊石峰變臉了，心裡這才舒坦，只覺得惡氣出了大半，不等十一說話就提著籃子走了，走得比誰都輕快，心裡別提多痛快了。當初十一走了，她家翠蘭天天求著她爹去給楊石峰說情，想要嫁給他，可是這人呢，卻一次次拒絕，將她家翠蘭的心都傷透了，把她家老頭子的臉面放在地上踩。不就是個窮小子么，誰給他這麼大的臉啊，還真以為離了他她家翠蘭就找不到好的了？他不是稀罕十一大夫么，她倒要看看，十一大夫這樣的女人會不時願意嫁給他這樣的鄉下小子！別到時候竹籃打水一場空才好。
村長媳婦得意地走了，楊石峰低著頭，繼續干手裡的活。
雖然他表現的沒有任何異常，但十一還是拉了拉他的袖子，輕聲道：「你別聽那個女人瞎說，她故意刺你呢。」
楊石峰頓了頓，低低「嗯」了一聲，不在意般地去廚房做飯了。
小石頭沒看出大人間的機鋒，等到楊爺爺回來的時候，立馬上前拉住他的手，跟他說道：「爺爺，剛剛來了兩個奶奶買東西了。」
「哦 ？兩個奶奶買什麼了？」
小傢伙剛剛觀察的可仔細了，立馬就回答了出來：「第一個是王奶奶，她買醬油了，第二個是村長家的奶奶，她買肉和糖了。」
「小石頭真厲害啊。」楊爺爺摸摸他的頭誇讚。
小傢伙高興地咬著下唇偷偷地笑，有點小羞澀。
楊爺爺看向十一，問道：「村長家的來了沒說什麼吧？她那人可是從來不來咱家的。」怎麼突然上門買東西了？
十一也沒隱瞞，將村長媳婦過來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末了道：「不至於這樣吧，是個有骨氣的男人都不會願意給別人當上門女婿的，楊石峰拒絕也可以理解啊，難不成不娶她女兒就這麼得罪她了？」
楊爺爺擺了擺手，還是決定跟十一說出實情：「石峰不願意去當上門女婿是不至於讓她這麼生氣，後來還有事情呢，你走了以後，翠蘭那閨女願意嫁給石峰，不強迫他當上門女婿了，還說連聘禮都不要了只要石峰娶她，村長夫婦也同意了，村長過來找了石峰幾次，但石峰都拒絕了，所以翠蘭她娘才這麼生氣，這事的確挺傷人家面子的。」現在找到那麼好的女婿，可不得來刺刺人么。
十一這才明白村長媳婦為什麼說話帶那麼多刺，原來還有這事情。看來那個宋翠蘭真的是很喜歡楊石峰啊，要求一降再降，就為了能夠嫁給楊石峰，這感情也真是不淺了。
有另一個女人這麼惦記著楊石峰，十一心裡還是很不舒服的，但好在楊石峰對人家無意，人家現在也找了看起來很不錯的歸宿，她也不會自找煩惱地去在意這個。
……
晚上，十一開始教楊石峰三字經，將書本擺在兩人中間，指著第一頁上面的第一列字，念道：「人之初，性本善。」
楊石峰跟著後面念，然後記下每個字的寫法，記住之後，十一給他拿紙筆，讓他在紙上寫一寫，而她則在他旁邊默默地看著，一點都不覺得無聊。這一看不知不覺就看了差不多一個時辰，這時候，整個村子已經陷入寂靜之中，只偶爾能聽見外面的蛐蛐叫。
楊石峰記下了這六個字，把紙張收好，站了起來道：「你快點睡覺吧，天色不早了。」
十一拉住他的衣袖阻止他離去，眨巴著眼睛看他，「你今晚學的這麼好，不要獎勵啦？」
楊石峰轉過頭去不看十一，什麼話都沒說。
「嘖！」十一現在真要被這男人的彆扭勁打敗了，手上一用力就又將人拉了回來坐在椅子上，而她則直接跨坐在他的大腿上，雙手牢牢地圈著他的脖子，與他四目相對。
這麼曖昧的姿勢，楊石峰面無表情的臉一下子便破功了，抓住她的胳膊就要把她拉下來，「你幹什麼？」
「沒幹什麼啊，就是想給你獎勵罷了。」十一說完，直接湊到楊石峰唇上，給了他一個不算輕柔的吻，這一下，直接就把楊石峰親僵硬了。
「這個獎勵喜歡么？」十一問著，又湊了上去，在他的唇上留下第二個吻。
這下，楊石峰連眼睫毛都不會顫動了。
十一嘻嘻一笑，將臉埋到他的脖頸里，在他耳邊輕聲說道：「楊石峰，不要在意，也不要害怕，以後，我都不走了，我會永遠留在這裡。」她能看得出來他今天的不同尋常，他還是將村長媳婦的話聽到心裡了，而他之所以在意，是因為對她沒有信心吧，他還是會怕她離開這裡。
楊石峰眼睫毛突然劇烈地顫動起來，緊接著整個身子也跟著顫動起來，下一秒，他突然站起來將十一從身上抱下來，瞬間衝出了十一的房間，隔壁房間的門緊接著發出「砰」地一聲響。
十一：「.……」沒聽明白她的話么？
十一默默地嘆了口氣，卻不知隔壁房間，楊石峰通紅著眼，靠在門板上良久良久，整個人融入了黑暗，直到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