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晚上, 十一坐在房間的桌子上, 就著燭火算起了今天的帳, 楊石峰在一旁報數。
「醬油賣出去十五斤, 蠟燭賣出去二十根, 草紙十三刀, 醋五斤.……」
十一將楊石峰報的記下來，並在後面寫上每樣東西的利潤, 等到將所有賣出去的東西都記好后, 把全部利潤一加, 一共是賺了三千三百文錢, 也就是三兩銀子外加三百文。
十一還是比較滿意的, 在這個地方來說一天能賺到三兩多銀子，已經算是一個很大的數目了，有的人家一年都存不到三兩銀子。
十一將賬本給楊石峰看，「今天賺的錢不錯了，比你打獵賺的多。」
楊石峰只看了一眼就搖了搖頭, 「今天是第一天開業，大家都來湊熱鬧了，東買一點西買一點，總共賣出去的就多了，平時肯定沒有這麼多生意。」
這個十一贊同, 「的確是這樣, 但是就算沒這麼多人來, 只要一天能來十個人, 賺的錢就比一個男人出去干苦力強了。」
楊石峰點頭。，的確如此，就如他二叔，沒事的時候就去鎮上給人扛包，一天也就二十幾文錢的入賬，這還算是高的了。而開這個鋪子，就算沒什麼人來，一天的收入也不止二十幾文錢。
「對了，今天有什麼大家要買但是咱家鋪子沒有的么？」
「有，好多人本來想買點豬肉，但是我們是沒有的。」
「豬肉？啊，豬肉！」十一突然想起來了，豬肉這麼重要的事情怎麼給忘了呢？家裡不能天天吃蔬菜啊，肉是必須的，以前每頓都有肉是因為楊石峰常常上山打獵，所以可以常常吃到野物，豬肉只是偶爾去鎮上會買一點回來做。但現在楊石峰不再上山打獵了，肉自然就吃不到了，以後要是想吃肉，還得去買豬肉。
難不成只能等隔段時間去鎮上買到一次豬肉，家裡才能嘗嘗葷腥
十一覺得自己估計受不了這樣沒肉的日子，「楊石峰，以後咱們家吃什麼肉啊？」
楊石峰頓了頓，這時也想起來這個事情了，以後他不打獵了，家裡自然就沒肉吃了，他去鎮上進貨也不是天天都去，十天半個月去一趟吧，難道家裡就要十天半個月吃一次肉？就算他和爺爺受得了，十一肯定受不了。
他也不可能讓十一過這樣的苦日子的。
「你是意思是說咱們家以後也賣豬肉？」
十一點頭，道：「村裡的人要是想吃肉，或者家裡來客人了，還得千里迢迢去鎮上買點豬肉，咱們家鋪子沒有，他們不還是得去鎮上嘛，要是我們也順帶賣點豬肉，大家就不用去鎮上了，最重要的是，咱們家自己也要吃啊。」
楊石峰皺眉思索。
十一再道：「雖然豬肉不能存放，但是我們可以每天少進那麼一點，賣不完的就自己家裡吃，剩的多我們就多吃點，剩的少我們就少吃一點，反正自己家裡吃了也不虧。」
楊石峰道：「我倒不是在想會不會虧的事，而是在想去哪裡拿豬肉，總不能每天去鎮上買豬肉回來賣吧？也沒那個時間啊，而且也不划算。」
十一當然也知道這點，不由問道：「這村裡就沒有哪家養豬肉賣到鎮上的？」總不能養豬的都在鎮上養吧？
楊石峰想了下回答道：「咱們村隔兩個村的長河村，有家是專門養豬的，他家養的豬都是賣到鎮上去的，所以不零賣給村裡人，就是不知道咱們去買他家會不會願意賣，畢竟咱們每天買的量也不多。」
這倒是個問題，如果人家不願意賣，那也不能勉強，「那咱們就去問問吧，如果真不願意賣給我們，那咱們就不賣了唄，大不了自己去鎮上買肉吃。」
楊石峰點頭。
說完這事，十一拿來一疊紙放到楊石峰面前，又單獨拿了只毛筆給他，「好了，現在開始，我要來教你認字了。」
楊石峰默了默，伸手接過毛筆，按照十一握筆的姿勢調整自己的姿勢，直到感覺對了才看向十一。
十一點點頭表示正確，然後，在自己跟前的紙上寫下「楊石峰」三個大字，指著這三個字道：「這就是你的名字，你要先把自己的名字認識了，然後寫會。」
楊石峰看著紙上躺著的三個大字，極為認真，一筆一劃都仔細地看著，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原來是長這個樣子的。
十一看著他認真看字的樣子，嘴角勾了起來，輕輕道：「你照著我的寫，多寫幾遍就會了。」
楊石峰握筆的手緊了緊，帶著微顫地在紙上描摹著字體，一筆一畫極為小心謹慎，不過，他從來沒握過筆，也沒寫過字，筆畫寫得歪歪扭扭的，筆畫順序也錯了大半。
十一見狀，湊到他身邊，在他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伸手握住他的大手，和他一起抓著筆桿，「你寫的不對，來，我帶著你寫一遍。」
被溫熱柔軟的手一握，楊石峰的手指頭突然僵住，捏著筆不動了。
十一假裝沒發現他的異常，用自己的力道帶著他的手走動，嘴巴湊在他耳邊說道：「寫字的筆畫很重要，你看，要先寫這一橫，然後一豎，然後這樣一撇.……」
楊石峰的手木木然地被十一帶著走，耳邊是她清脆的聲音，鼻尖還有她身上的馨香，根本不知道十一在說什麼，也不知道自己的手在怎麼動。
「好了，就這樣寫，你記住沒？」十一鬆開了手，身子也跟著退開，問他。
楊石峰迴神，頭低了下去，他剛剛什麼都沒聽見.……
十一哪裡能沒發現他剛剛的走神，眼裡帶上笑，嘴上卻很嚴厲，「你自己寫一遍，要是寫錯了，我就真打手板了。」
楊石峰抿了抿唇，在腦子裡仔細回想剛剛十一是怎麼寫的，可是卻不太想的起來，只好硬著頭皮憑著感覺在紙上寫。
「錯了！筆畫都不對。」十一在他寫完后說道，極為努力地擺出嚴師的臉孔，「帶著你寫你都不會，太不認真了，你剛剛肯定沒認真聽對不對！手伸出來，我要打手板。」
楊石峰的耳朵根不易察覺地紅了，抬起頭看向十一，眼裡有著不確定。
真要打手板？
「我說要打就要打，你伸不伸手？」
楊石峰看她竟然是來真的，頓了片刻，忍著窘迫慢慢地將手伸了出來，在十一跟前展開。
十一眼裡的笑意更甚，不過沒讓他看見，左手握住他的指尖，右手在他的手掌上啪啪啪地拍了三下，聲音倒是挺響的。然後道：「好了，在不認真我還打。」
楊石峰沒想到這樣就打完了，疼是一點沒感覺。就感覺到她皮膚的柔軟觸感了。原來是這樣打的啊.……
慢慢將手縮回來，楊石峰嘴角不易察覺地勾了勾，重新看向紙上的大字，道：「你重新在紙上寫一遍給我看，這次我一定記得的。」
十一也不好老是逗他，這次很認真地在紙上慢慢地寫下三個字給他看。
楊石峰這次看清了，默默地拿起筆，一筆一劃地在紙上寫，一丁點都沒出錯，筆畫順序和十一的一模一樣，而且他都沒有看著十一的字模仿，完全是自己寫的。
十一愣了愣，她知道楊石峰記性好，卻沒想到這麼好，這三個字他之前可一丁點都不認識，筆也是第一次握，現在只要看她寫這麼一遍就完全會了，要是她自己，估計都做不來。
「楊石峰，你真的太厲害了！寫錯了有懲罰，寫對了有獎勵！」十一笑眯眯地看著楊石峰道。
楊石峰疑惑地望向她，「什——」
話音還未落，十一就以出其不意的速度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口，發出響亮的一聲，「這就是獎勵啊，行不行？」
楊石峰整個人都僵住了，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紅了，下一秒，他站了起來，徑直就往外走，椅子被他帶得發出刺耳的聲音，差點就倒在地上了，「天色晚了，我要去睡覺了。」話音剛落人就沒影了，而隔壁房間的門發出「碰」的一聲響。
十一眨眨眼，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哈哈哈，這個大傻蛋，不就親一下臉蛋么，至於這樣么，那要是幹些少兒不宜的事情，那他.……」十一腦子裡想起某些畫面，忍不住憋笑。
……
第二天，十一一出房門就看見楊石峰正在往外走，他也看見十一了，視線立馬就移開，腳步走得更是快了。
「楊石峰，你幹什麼去？」十一才不放不過他呢。
楊石峰頓住，看著門外道：「今天不忙，我去長河村那家養豬的家裡看看去。」
十一聞言快步走到他身邊，「我也去，帶我一起。」
「路有點遠，你在家裡休息吧，我一個去就行了。」
「不，我就要去。」
楊石峰沒辦法了，只能妥協，去廚房裡給她拿了兩個饅頭，「那你在車上吃點。」
十一喜滋滋地接過來，跟著他上了驢車，不過並沒有進車廂裡面，而是跟他一起坐在前面，一邊吃著手裡的饅頭一邊看路邊的風景。
「你吃過了么？」十一問。
楊石峰看著前面的路，「吃過了。」
十一點點頭，還是揪了一塊下來喂到他嘴邊，「那你再吃一口。」
楊石峰沒張口，目不斜視，拒絕：「我吃飽了，你自己吃吧。」
十一沒把饅頭走，反而更湊近了一點他的唇，「那你嘗嘗我這個嘛，說不定比你吃的好吃。」
楊石峰：「.……」都是一鍋的饅頭。
楊石峰是拗不過十一的，只好無奈地張開嘴吃下了饅頭，咀嚼起來。
十一笑眯眯地看他，「怎麼樣，是不是我的饅頭更好吃啊？」
楊石峰沉默，趕路趕得無比認真。
十一在心裡哼了哼，愉快地繼續吃自己的饅頭。
楊石峰暗暗地吐出一口氣。
「你這個小兔崽子，竟敢偷東西吃，我今天就要打死你！省得養了個白眼狼。」
耳邊突然傳來一陣粗魯的女聲，還伴隨著繩子抽在皮肉上的啪啪聲，聽著都很疼。十一往聲音來源處看去，就見一家敞開的院子里，一個大概只有五六歲的小男孩正被一個膀大腰圓的女人拿著捆東西的粗繩使勁往身上抽，邊抽還邊罵。
孩子死咬著壓，滿臉的恨意，被這麼打都不哼一聲，找著機會就狠狠一推女人，趁機就往大門外跑。
身後的女人罵了一句「賤種」就追了上來，那滿臉的狠厲嚇人的很。
楊石峰下意識停下驢子往院子里看，突然想起十一曾經說過的話，立馬又趕起了驢車，什麼都沒說。
而此時，那個逃跑的孩子突然往他們的驢車前衝來，想要借著驢車避一避，但是驢車剛剛跑起來，正好與孩子的身影相撞。
楊石峰一驚，立馬去拉韁繩，十一也一把拽住韁繩用力一拉，驢子硬生生地被止住了，頭高高地昂起。孩子也嚇得摔在了地上，正好被趕上來的女人粗魯地拽住衣領拖著。
「你個死賤種，我讓你跑！你還跑啊！」女人一邊拽著孩子在地上拖一邊對孩子狠狠踢了一腳，孩子發出痛苦地悶哼聲。
楊石峰的拳頭緊緊握了起來，但卻沒有動。
十一見狀，心裏面突然有點不是滋味，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要是遇到這種情況他一定會上去攔著保護孩子，現在卻硬生生忍著想要裝作視而不見。
十一不用想就知道是為什麼，突然就後悔了，她不該說他是爛好人的，他就是個大傻子啊，這才是他啊，她喜歡的不正是這樣的他么.……
「住手！」十一大喝一聲，從驢車上蹦了下去，一把抓住婦人的手狠狠地甩開，然後把孩子拉了起來，入手只覺得這孩子輕得跟沒有重量了一樣，全身估計除了骨頭就是皮了。
婦人被十一甩得一個踉蹌，直接摔在了地上，屁股都快摔壞了，疼得「哎呦」叫了起來，剛想罵人，定睛一看是十一，嘴裡的髒話又咽了下去，臉色不太好地說道：「你幹什麼？我是他娘，他犯錯了我教訓教訓他，這個不用外人插手吧？」
十一哼了哼，將渾身上下沒什麼好皮的孩子拉到楊石峰跟前，讓他護著孩子，她則面對著婦人，冷眼看著她，「你是他娘？你這是要把孩子打死吧，你怕不是後娘吧？」
婦人神色一僵，眼神飄忽了一下。
十一一見她這樣子，轉頭問楊石峰，「她不會真是後娘吧？」
楊石峰給孩子查看身上的傷口，對十一點了點頭，「她就是小石頭的後娘。」
十一沒想到自己還說對了，怪不得對孩子下這麼毒的毒手，這是要打死的節奏啊，親生的肯定干不出來這事。
就算是在末世，人心難測缺少同情心，但也沒人對這麼小的孩子下這麼毒的毒手啊，孩子再怎麼說也是弱勢群體，不保護可以理解，但不能這麼對待。
看十一鄙夷的神色，婦人強辯道：「不管是親娘後娘，是我在養著他，他做的不對我就能管，天經地義的事情！」
十一問道：「那你說說，他這麼小的孩子做什麼了讓你把他往死里打？」
婦人理直氣壯地說道：「他偷鍋里的饅頭吃，這麼小就會偷了，難道我還不能管么？」
一直低著頭沒說話的孩子憤怒地抬起頭瞪著婦人，「你胡說，我不是偷！你天天不給我飯吃，我拿一個饅頭吃怎麼是偷！」
婦人指著孩子罵道：「我說給你吃了么？沒說給你吃就是偷！那白面饅頭也是你個賤種配吃的？」
孩子被她說的憤怒地握著拳頭，眼睛發紅。
十一「嘖嘖」兩聲，差不多能明白了，不過就是這個歹毒的女人虐待繼子的把戲罷了。
十一覺得今天得管管這個閑事了，她得把楊石峰再掰回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