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初見袁承志
()莊園佔地極廣,裡面各種亭台樓榭掩映在綠樹假山之間,一群群的僕役們也都是明朝衣冠打扮,走在期間,讓人不自禁產生種十里秦淮煙波西湖的感覺。
下得馬車后,柳蒙隨同何惕守穿行在長長畫廊中,曲折迂迴,直到了一座建在池塘上的水榭,方才停下。有錦衣黑帽管家模樣的中年人匆匆過來,滿面堆笑對著何惕守行禮道:「姑奶奶您回來啦,這一路海上顛簸的,可辛苦您了。」
何惕守嘻嘻笑了笑:「二總管,你越來越會說話了。怎麼,專程來迎接我嗎?」二總管不改笑意,轉臉看了一眼站在何惕守身後的柳蒙,誇張地拱手作揖道:「這位就是姑奶奶請來的貴客?小的袁壽,蒙老爺夫人賞識任內宅總管,您叫我老袁或者二總管都行。」
柳蒙道聲不敢,還了一禮,奇怪地看向這位圓滑的二總管,後者對著何惕守解釋道:「夫人剛才吩咐了,貴客一路勞頓,先請去客房安歇,明日老爺在設宴洗塵。」
老爺?夫人?柳蒙稍一琢磨就明白了,這二總管自稱叫袁壽,可見老爺就是袁承志,夫人自然就是夏青青了。可怎麼不遠萬里地從中原把自己帶來,卻不急著相見問清門派劫難一事,擺什麼官宦人家的臭譜?
何惕守卻似早已習慣,拍了拍柳蒙肩膀,叮囑道:「柳師侄,你先和二總管找地方歇歇,有什麼事等明日見過師父再說。」說完便自走上水榭,有穿著綾羅的丫鬟站在門口,拿著拂塵替其撣了撣后才掀開珠簾引了進去。
你妹的!這麼多臭規矩?明明就在水榭裡面啊,袁承志怎麼搞的?好歹也是位人人景仰的大英雄,怎麼家裡卻一副世家公侯的做派?柳蒙真有些目瞪口呆,看著二總管彎腰作勢相請,這才無比鬱悶地跟著他離開。
不知是發了多大的財運,客房裡裝飾也是異常豪華,成套紅楠木傢具,地上鋪著細細毛毯,還配有間專門浴房,裡面放著大浴桶。水溫早已調好,二總管一臉諂笑道:「貴客大爺,您先泡個澡,乾淨衣衫都放在這,您用不用人伺候啊?」見到柳蒙不解地看來,二總管做了個意味深長表情,道:「搓個背什麼的,您自己總不方便。」
柳蒙當然不習慣這一套,不客氣地拒絕了對方好意,等人都退出去,立刻把門栓好,然後脫乾衣服進到浴桶內,一邊舒服地泡著,一邊開動腦子,想起明日見到袁承志后,到底要該提出什麼要求。
讓他帶人趕赴中原,闖到蛇島把神龍教老巢給滅掉,殺掉洪安通,替五嶽劍派的一眾師長弟子報仇雪恨?
求他教授自己高超武功,等到習練有成后,自己回去中原,親手剷除神龍教為大家報仇?
或者請他再度出山,號召天下仁人志士,高舉反清大旗,統合各地抗清力量,把滿清趕出關外,這可是每個五嶽劍派中人的最高遺願。
這三點,在船上不知想過了多少遍,甚至還特意地問過非常好說話的何惕守,但她也只是莫測地笑了笑,似乎都不可行的樣子。難道這許多年過去,袁承志真的一點兒香火之情都不念?對師門遭受如此大難不管不問?完全放棄了江湖人的熱血和節操,只願做個富家翁終老一生?
柳蒙越想越是鬱悶。自從上岸進了莊園以後,觸目所見,無不是極盡**窮奢享受的設置,比那些大財主還有過之而無不及。這樣的享樂,無疑會腐蝕那顆曾經以家國天下的雄心,換做自己,也是樂不思蜀,哪裡還會想起遙遠故土的百姓們如牛羊畜生般任人欺凌?
渾渾噩噩的泡完澡,柳蒙的心情異常低落,換上正宗湖綢做的青色長衫,回到卧房中見桌上擺滿了各種精美吃食,卻破天荒地全無胃口,只是喝了碗蓮子羹便早早睡下。
荷花廳內,擺著一張花梨木大圓桌。上首坐著面容清瞿、還留著一縷長須的袁承志,看其面色紅潤額頭光滑,顧盼間眼神如電,流漏出一股藐視天下的氣勢,想必這些年過的極為舒心。一身上等錦緞長裙的夏青青緊靠著上首,臉上笑吟吟地,眼珠轉動間卻極為犀利,不時夾菜送到袁承志嘴裡,好一副溫柔賢淑的模樣。
因為是門派內的事情,作陪的便只有何惕守一人,坐在那無聊地玩著指環,似乎對這種情景膩味至極。而柳蒙則坐在袁承志對面,一副老實孩子模樣,正襟危坐,相請便吃菜,相邀便飲酒,詢問便回答,絕不多說一言。
酒過三巡,吩咐僕役換上新茶,袁承志沉吟了下,才切入正題,發問道:「這麼說,米師兄早在二十年前就戰死在揚州嘍?」
「是的,為給城中百姓們留條逃生之路,米師祖同劉太師祖及許多英雄志士一起,死守北城橋頭,最終血戰壯烈。去年在我師父的布置下和天地會義士幫助,眾位英烈的遺骸已盡數起出,目前供奉在衡山絕頂。」柳蒙平聲敘說,特意點出英雄志士們的壯烈之舉。
唔了一聲,袁承志面無波瀾,又問道:「五嶽現今的盟主是馮難敵,他的武功我了解,放眼江湖也是鮮有敵手,加上集中了五派的高手,如何會被神龍教偷襲成功?」
「千里**香,在劫難發生后,鋤奸盟特意請來偵案高手,從現場發現了釋放千里**香的殘留。後來通過神龍教內部知情人口,也確定了是由洪安通親自出手摸掉暗哨,然後動用機關釋放布置好的迷香,方令眾位師伯師叔們中計。」柳蒙知道昨日何惕守定然已經把詳情彙報過了,因此並不詳細解說。
「洪安通的武功很高?」袁承志身手捻了鬍鬚,似乎對神龍教的情況不怎麼了解。柳蒙使勁點了下頭,道:「洪安通擅長化骨綿掌,一身武功登峰造極,弟子親眼見到,胡師叔和大師兄兩人聯手,在他手上沒走過六招。」
「胡師叔?」袁承志遠赴海外時,胡元林還只是個小小少年,根本就不認識。柳蒙當下解釋道:「胡師叔當年潛入京城,成功刺殺縱容部下製造揚州慘案的韃子親王多鐸,只是右手五指被韃子高手削去,不能再用劍。弟子的大師兄叫何不畏,一身劍法輕功,在五嶽劍派同代弟子中,應為第一。」
「是刺殺多鐸的那個啊。」袁承志點點頭,當年刺殺韃子親王一事甚是轟動,即便在海外也難免聽到。忽又疑惑道:「馮難敵的兩個兒子不破不摧,是和你們同一輩分的,他們倆的武功好像不差,你大師兄和他們比呢?」
大師兄,柳蒙一想起大師兄臨死的怒吼,心裡就如刀絞一般,當下抽搐著面孔,回道:「大師兄和馮師兄他們切磋過,略勝一籌。」
皺著眉頭,又問了幾句洪安通的情況,袁承志坐在那沉思不語。幾人知曉他是在思索神龍教洪安通的武功程度,也就沒有打擾,夏青青夾了塊咕嚕肉送到柳蒙碗中,做出慈祥的笑容道:「小徒孫,這些天你受委屈了,既然到了你師叔祖這,就先安心住下。等你李師叔回來,讓他帶著你好好玩玩,這渤泥國風景還是挺別具風情的。」
一直沒有開口的何惕守這時才插言,「是啦,渤泥國風土人情與中原根本不同,等西華回來,讓他帶你去見識見識,你長得這麼秀氣俊俏,說不定會有部族公主看上你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