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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個故事:莊園遊戲 33

  盡管心頭仍有疑雲,但我的腳步卻因天降橫財而輕快異常,踏在地上有種不真實感,腦子裏也像漂浮般天馬行空起來:作為唯一活著的繼承人,現在,腳下的院子也是我的了,以後,我要把這裏全部改成遊戲場!再把那個什麽破園林迷宮拆了,那個討厭的墓室也要填掉!傭人……還是要的,這麽大的房子總要有人打掃……現在還沒跑的那個就不錯……管家就算了,束手束腳的……


  嘴角快掛到耳朵上了,哈哈。


  突然我反思起自己此刻前往遊戲場的理由——這會兒我可沒工夫去閑玩。


  我終究沒法擺脫對伊茜之死的疑惑。你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對她那麽著迷,除了所謂異常的“魅力”外一定還有別的原因。


  遊戲場近在咫尺,此刻,我的心態與不久前站在這裏的自己,完全不同。之前是震驚,現在,是惋惜,還有點別的什麽。為她的死而惋惜……也有點……


  也有點……怕她沒死……嘻嘻。


  後麵一個原因更有真實感。


  啊,我怎麽會有這種想法,這種不論怎麽看都有點惡毒的想法……嘶——別怪我,我也是,也是普通人呀,我窮怕了。


  從滑梯跌落……嗯,滑梯周圍地麵鋪裝的是堅硬的灰石板,上麵是有血漬(幸好沒人打掃),我探頭去聞,血腥甜膩。這個滑梯也確實很高,摔下來的話,應該要受很重的傷,如果如薛稷所說頭部著地的話,後果就更嚴重。當時律師也在場,那麽他應該沒有說謊。


  又徘徊觀察了好一陣,我才願意相信,伊茜的確在此跌落。我腦中浮現了那種場景,還有“咚——嘭”的悶聲,身體為之一顫。


  為了徹底放心,我做了一個好像有點……瘋狂的決定——我決定去墓室看看。純粹是為了放心。


  我確實是有點不放心的。


  墓室的門有鎖,所幸是已經鏽跡斑斑的老掛鎖,大概隨便弄個什麽工具就可以砸開。不遠處有大石塊,我用盡力氣抱起了一個。慢慢,慢慢向迷宮走去。


  我就說這是個該死的迷宮!要繞來繞去才能到達墓室。


  中途甚至有點迷路。


  綠植牆之間逼仄的甬道從未如此令人倍感壓抑,這讓我再次陷入胡思亂想,不過這次沒什麽實質內容,大抵就是繼承遺產後要怎麽花的事。


  沉浸其中,連自己的腳步聲都聽不見了。


  直到後脖頸的毛發,不知不覺間悄悄豎起了幾根。


  ——萬一伊茜不是自己掉下去的呢。


  這段時間,時不時襲來的寒意,還有那些不祥的預感,讓我從未鬆懈對“有人行凶”這一可能性的堅信,什麽心髒病發作,什麽服毒,什麽落水,更有甚者那什麽上吊……薩沙那種人會上吊?真是好笑。


  沒有一起死亡是清晰有形的,更何況這麽多起聚在一起,充滿根本說不通的巧合。這是水蟒橫行的修羅場。


  我為什麽活到現在,而不是躺在冰冷的地下墓室裏與世長辭。


  這麽一大筆遺產,怎麽就落在我這個如此邊緣之人的頭上?


  莫名其妙。


  我是唯一活著的繼承人,卻不是唯一活著的人。


  那個人閃過我的腦海。


  在沒有任何細致調查的前提下,他武斷地宣判了戈登死於服毒自盡。


  薩沙死時脖子上的勒痕向耳後斜向延伸變淡,如果真的是自縊,勒痕不應該是直上直下嗎。錢夫人死後,鑰匙落到他手裏,其中就有鍾塔的鑰匙。


  我沒有看到薛薇溺斃的現場,單憑他一人口述,沒錯,就他一個人。他自顧自地、像講故事般行雲流水地敘述了死亡現場的來龍去脈,毫無憐憫又畫麵感極強,幾乎不容與其一同前往的律師插嘴,與其說是講述,不如說更像是說服——他在企圖說服所有人。不給陸管家還嘴的機會步步緊逼,抖出她的身世,讓其他人稀裏糊塗相信了陸管家是推薛薇入水的凶手,我尤記得陸管家當時的憤怒和震驚。但是,我想起一個細節,她的圍裙,就在幾小時前的夜裏,身後還有一處不顯眼的汙漬,而淩晨眾人圍觀的那件被抖出“贓物”的圍裙,明明是新換的,一塵不染,怎麽可能兜裏還會有薛薇為了標記凶手而放入得煙嘴和折斷的指甲……


  伊茜的死亡更不用說。我從未見過她玩滑梯,秋千才是她這個優雅小女孩的最愛,可她卻從滑梯上跌落了。當時,又是他在處理現場。又是他。他總是在宣告死亡。


  這不由讓我想起最早死亡的錢夫人,真的是舊疾發作嗎……也許,他早就通過某種途徑看過了遺囑,並暗中與律師達成了分贓協議——篡改遺囑,把自己加入候選人。他以毒殺錢夫人為起點,成為宅邸的暫時主人,掌握鑰匙,掌握安排權,掌握話語權……爾後步步為營,一個、一個殺掉繼承者,待真正的候選人一個個消失後,再獨自繼承遺產。現在又遣散了幾乎所有傭人,就像是在清場……他會殺掉那個唯一留下的傭人嗎?


  還有,如果他要達成計劃,必然要殺掉所有繼承人才行。


  我是唯一活著的繼承人。


  一股不知從哪吹來的冷風把我從思考中喚醒,也喚醒了我的所有感官。此時我才意識到,後脖頸那幾根毛發為何豎起。


  腳步聲。


  那種漫不經心,卻又沉穩的腳步聲。在我身後不遠,又和我保持著距離。


  熟悉的節奏。一如那個雨天,背著我的他,不緊不慢的腳步節奏。此刻卻令我汗毛倒豎。


  我猛地停住,在原地僵了幾秒鍾,才緩緩轉過身。


  薛稷。此刻就站在離我幾米遠的地方。瘦削而略顯蒼白的臉,平日戲謔憂鬱的眼神,此刻散發出興奮的光芒。他眼眶發紅,興奮無比地注視著我。這種興奮帶著急迫,帶著壓迫感。


  他見我沒有動作,便向前幾步,我隨之後退。他雖沒有再步步緊逼,卻蹲下來,衝我招招手,嘴角浮現出一種近乎討好的笑容。


  我雙臂夾緊,用力握緊了手裏的大石塊,嘴唇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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