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個故事:莊園遊戲 18
已然八卦熏心的我忍不住問了一個問題:“那,那個薛稷,是什麽時候來到府邸的呢?”
薛薇恍惚的眼神輕晃了一下,斜眼看著桌上即將燃燒殆盡的蠟燭:“和你阿姨入住府邸是同一年,你阿姨進門不到半年,薛稷就住進來了,房子的布置很不錯,就算和我哥哥自己的房間對比起來,也不能說是差。總之,他剛來時候的那種風光,和後來就是天上地下。”
“薛稷被關在四樓多久了?”我追問道。
薛薇伸出左手食指戳著已然倒向一邊、搖搖晃晃的腦袋,右手幾個指頭抽搐似的在眼前擺動著:“……四、五、六……也就六年,也就是,我哥哥去世的那一年,他被囚禁也就是哥哥去世前兩三個月。”
“那他,他到底犯的什麽事啊?怎麽還至於被囚禁呢?那……”我仔細琢磨著該如何稱呼那個已經入土的老主人,最終,我把到嘴邊的“姨夫”兩個字咽下去,“那,那薛先生有沒有說什麽時候放他出來呢?”
“嗬,哪來的及?我哥哥突然死亡,半個小時前陸管家還看到他在書房看報,半個小時後,人就死了,哪裏顧得上那個讓他頭疼的同父異母弟弟?”
“那再後來,我阿姨就沒想過把他放出來嗎?他們倆畢竟也沒有什麽深仇大恨吧?”我有點刨根問底了,不知道我為什麽要對薛稷這麽感興趣。實際上,我對他有種奇妙的感覺。很奇妙。
薛薇輕輕搖了搖頭:“小姑娘,你不了解情況……要不然說你阿姨看上去精明,實際上傻傻的呢,嫁給我哥哥一年多時間,雖然短暫,但畢竟年輕漂亮,可竟然一點身份也沒攢下。有沒有留下些私房錢,這個我不知道,可是話語權和決定權肯定是沒有,自我哥哥死後,凡有什麽事,一直都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商議的,要是明顯有人不同意,她也斷然不會拍板決定什麽。可以說,她在這府邸裏的實際權力,和薩沙,甚至戈登,甚至和我相比較起來,並沒什麽不同。她進入府邸總共有七年了,毫無突破。倒是那個陸管家,你看到了吧?與其說你阿姨錢夫人是女主人,不如說,她們兩個,一人一半女主人。”
噢……
“陸管家呢,是隻把薩沙當作正經主人看待的,你們阿姨在她眼裏是個實打實的花瓶,她隻認我哥哥的前任妻子。”
“前任妻子?”
“對,很簡單,陸管家本來就是我哥哥前任妻子的家仆,隨她一起過來的,日子久了,所以就算前任夫人去世了,她也照樣留在府邸裏,還升職了。哈哈,諷刺。”
“本來薩沙就是最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對吧?”
“話是這麽講,可是你忘了?我哥哥他老人家可是親口說過,戈登才是更像自己兒子的人啊。血緣是一回事,掌權人的偏愛又是另一回事,薩沙可不是占了血緣優勢就可以高枕無憂的。”
可不是麽,到現在,我連自己父親是誰都不知道。是死是活,什麽職業,年齡幾許。毫無頭緒。
“所以啊,你說陸管家怎麽會不與她舊主人的親生骨肉站在一起呢。在她眼中,其餘的人,什麽戈登,根本就是入侵者、私生子,我呢,就更別提了,她根本就不認為我是薛家人,而是個客人。”說完,薛薇整個人癱在椅子上,仰起頭,眼睛直勾勾盯著天花板,沒有再說話。
當我想起什麽,又問了她一句時,她久久沒有回話,我定睛一看,發現她已經睡著了。
我坐著無趣,守著一桌子殘羹冷炙發了會兒呆,還是決定回房間吧。拖著已經有些髒汙的白袍,往餐廳門口走去。
很快,一位傭人跟了上來,“陪”我去往我的房間。
傭人幫我打開房間的燈,轉身出去了,門在我身後關上。
沒有了白天的日光散射,現在的房內更顯昏黃無比。靜,靜到隻能聽到耳朵裏毛細血管簌簌的血液飛竄之聲。我的腳步愈發沉重起來,我癱在床上,不想洗漱了。
“孤苦伶仃”、“孤軍奮戰”、“無依無靠”、“流離失所”這些詞匯紛紛湧入我腦海,帶著猙獰冷靜的麵孔。
如果把餐桌上的人分為“父派”、“母派”,此刻,母派已經不堪一擊。兩個小姑娘,能成什麽事?本來就名不正言不順,唯一一個稍微靠得住的人已經死了,徹底完蛋。
我們大概率,不,幾乎是板上釘釘,注定失敗。而一旦失敗,不知道伊茜會何去何從,至少我,一旦被趕出去,就是流落街頭的命——除非和姐姐的舊居沒有其他人入住,尚得以安身。
我已經能聞到那個頂樓房間的黴味了,空蕩蕩,孤孑一人。
我把頭埋進枕頭使勁哭了幾聲,疲憊地趴下了,粗重的喘息逐漸變成均勻平緩的呼吸。
半夢半醒之間,我聽到門“哢噠”一聲。大概是陸管家專門跑來鎖門的吧。不久之後,我徹底進入睡眠。
一整夜,我都沒有醒過一次,這太奇怪了,我是個睡眠極淺的人,夜醒多次都是正常的,而在這個陌生的環境,我竟然整夜安睡?大概是,緊張和困倦所致?
屋子裏的光線虛弱,感覺仍是夢境。
袍子上還沾染著昨天晚上的飯菜氣味,變得有些難聞。我艱難地爬下床,手臂有氣無力地拖開窗簾——剛剛還曖昧不清的房間瞬間暴露在刺眼的陽光下——夏天,炎熱與強光就是這麽無孔不入。隨著窗戶的打開,一陣微風灌入,我的腦子清醒多了。
篤篤篤。熟悉的敲門聲。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