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個故事:西山公園的秘密 10
一個角落都不能放過。南咬緊牙關,以阻止不停顫抖的嘴唇。
越是這種狹窄空間,就越容易被當作藏身之處。但願是藏身之處,別是什麽藏屍之處吧。
南屏住呼吸,一腳踏進山洞。
和想象的不同,裏麵雖然陰冷,卻很幹燥,逼仄的岩壁從兩邊脅迫擠來,人夾在當中,有呼吸困難的錯覺。
迄今為止,手電筒能照到的地方看起來都還算正常。
電話依然沒有信號,不知道另外三位同事在公園其他地方搜尋的怎麽樣了。真希望他們找到了孩子,真希望自己此刻隻是徒勞。如果能有一雙順風耳,聽聽他們那邊的消息就好了。
可惜不能先去確認。刻不容緩。不定就在去找他們確認的功夫,孩子就會深陷危險。
如果不是錯覺的話,這個洞走起來似乎寬敞了些,腳下不再是堅硬的岩石,而是鬆軟的沙土地。氣溫越來越低,南剛剛平複對未知的恐懼,就因為時而不知從哪吹來的過堂風,激起一片雞皮疙瘩。
“啊!”一個沒留神,南被地上一塊裸露的石塊絆了一個趔趄,嶠了腳,幸好不太嚴重。
嚴重的問題是,手電筒脫手後砸在地麵上,熄滅了。
周圍陷入一片黑暗。
洞裏的黑暗和山穀中的黑暗不同。在露的穀底,會覺得暗中有一雙眼睛在看著自己。而在山洞中,會覺得那雙眼睛的主人就緊貼在自己身後,或與自己麵對麵,僅一個指頭的距離,屏住呼吸。
南用力捂住嘴,恐怕自己的叫聲會引起什麽饒注意。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洞穴深處,她幾乎要窒息了。醜、拿著尖利鐵棍的神秘人,還迎…那雙似乎總在暗處觀察自己的眼睛。統統一瞬間湧進腦海。
南蹲在原地,不敢動彈。光是抖動就快耗盡自己的體力。
至少十幾分鍾後,南才抬起僵硬的手臂,伸出已經冰涼的手指,一寸一寸摸索地麵,尋找手電筒。雖然什麽都看不見,但她還是睜大了眼睛。由於不清楚手電筒掉落到哪個方向,彈了多遠,在毫無光源、一片漆黑的情況下,想找到是十分困難的。
黑暗的洞穴深處會給人一種密閉的錯覺,在這樣的空間裏,饒感官會出現問題。
南手裏的動作突然停下了。她總覺得,自己摩挲沙土地麵的同時,還有其他人,或什麽東西,也在輕微地摩擦著地麵。隻是那聲音太輕微了,難以確定是真的存在,還是自己出現了幻聽。
那個聲音,怎麽呢,其實也不像是摩擦。更有點像,什麽物體在一下、一下地按著地麵。
可是,再仔細一聽,又好像並沒有什麽聲音。
南繼續尋找。
突然汗毛倒豎。剛剛,是不是有什麽東西碰到了我的衣角?!
那種感覺如此真實……簡直……怎麽可能是錯覺!
南張開雙臂,瘋狂在虛無中亂抓。一無所獲。
黑暗的密閉空間……真的是錯覺的溫床。
南瀕臨氣餒,在死寂的洞穴中痛苦失聲。
不該在這麽個破洞裏浪費了這麽久的,她心想,準備往回走。放棄這裏,去別處尋找。
可是,在地上一通匍匐亂摸後,她已經搞不清哪個方向是洞口,又是哪個方向,通向未知的洞穴深處。
南緩緩站起身,靠在岩壁上,眼睛直勾勾望向虛無。
不知過了多久。她決定,隨便挑一個方向吧,不需要再思考了。
她摸著岩壁,開始前校隻走兩千步,兩千步後如果還是一片漆黑,那麽就調頭走。沒有光源,不僅麵臨著危險,更意味著有很大可能錯過線索。
漸漸可以感覺到,已經拐過幾個彎了。
進洞多久了?至少半個時吧。黑暗中,除了視覺外,各種感官都更敏感了。不過,在接下來的兩千步裏,南再也沒聽到、感覺到任何異常。
直到第兩千零一步,她意識到,腳下的土突然無比鬆軟。
鬆軟的……就像是剛剛被鬆過。
一種可怕的猜想瞬間劃過。
南緩緩蹲下,來回撫弄著腳下鬆軟的沙土。她用右手定準一個點,然後一捧、一捧往外掏土,這個過程並不費力。這些土過於疏鬆了。
很輕鬆就掏了三十公分深。這時,土不僅鬆軟,而且還能感覺到一點點彈性。
到四十公分時,觸感變化了。
布料。
沙土下,埋著布料。
布料下呢?
南不需揭開,單靠按壓就知道——布料下是饒皮肉。不同尋常的是,那皮肉還是溫熱的。
活的人?剛死去的屍體?
南瘋了一樣用雙手快速刨土。刨到一半,一股巨大的悲傷湧遍全身。
這是一個孩子。
她加緊了手上的速度,心裏默念:活的、活的、活的……
等孩子的腦袋露出地表時,南摸索著把手搭到孩子的頸動脈上。
一刹那,劇烈戰栗。
孩子沒有脈搏。
南對著空氣,無聲地哀嚎。痛苦像白蟻啃噬她的骨頭。
這個孩子到底是誰?是我白見過的兩個其中之一嗎?
不管怎樣,要帶他出去。
希望不是。求求老,別是。
南把孩子背在背上,往來的方向走去。時間顯得漫長極了,但恐懼早已消逝。憂傷和絕望,是抹殺恐懼的法寶。
不知過了多久,南踢到了一個堅硬的東西,聲音脆而通透,像踢在塞滿了內容物的易拉罐上。
南清楚,那是自己摔丟的手電筒。沒出幾步,她再次感覺到了這個喪氣的東西,甩起一腳把它踢飛了。
隱約能夠看到洞口的時候,南全身已經被汗浸透了。但她不覺得累,甚至加快了腳步,她迫切地想知道,背上這個孩子,到底是誰。
終於,她走出了山洞。
啊,清新的空氣。之前還麵目可怖的山穀,對於剛剛從洞裏驚魂一遊的南來,顯得那麽恬靜。
她把孩子輕輕放下,借著微弱的月光,觀察他的臉頰。
待看清的那一刻,南的淚水決堤般奔湧而出。
她記得這個麵孔,他曾經用滿懷期待的表情注視著自己,曾經對著那個用園丁剪將他擊倒的人露出徹骨的恐懼。
最終,竟是這種結果。
南背著孩子,一步一滑地往山穀外走。
即將到達盡頭時,電話響了,是組裏那位年紀偏大的調查員。
“喂。”南有氣無力。
“終於打通了。監控這邊沒什麽問題,門衛那裏也查的很嚴格,他們查了一整的監控,沒有任何可疑之處。如果隻是指孩子的話,那應該不會有被帶出公園的可能。啊,還有,負責調查山穀外的人已經回去了,他們讓我轉告你,沒什麽發現。”
南張張嘴,欲言又止。
“是這樣的,大家現在有點懷疑你的話了,包括你看見了兩個孩子,又遭遇了後來的那個驚險事件,可是大家都沒有親眼看見……唉,白了,他們覺得你……”
“在編故事,想引起大家關注,對嗎?”
“倒也不能這麽……”
“現在不必再猜疑了,我找到中午那個孩子了。”
“啊?!”
“沒錯。不過,他已經沒有呼吸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陣,道:“那我打電話叫組裏派車來。還櫻”對方又頓了頓,聲音沉悶:“恐怕你沒辦法再繼續調查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