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謝謝你給我傷口
宋溢的腰眼不能碰，碰一下整個人立刻跟死過一次難受，這個軟肋他從不想讓別人知道，卻被夏若珺無意中發現。
現在他難受得腿都軟了，在她冷冷得目光裏，臉有些紅，喘了口氣說：“我說幾句話就走。”
夏若珺眼神中的防備更深，不言不語地看著他，雙手環胸。
以前那麽親密的人已經變成現今的模樣，夏若珺心裏一片寒涼。
宋溢臉上不再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又恢複了衣冠禽獸般斯文的麵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微笑：“你從未聽過我的解釋，就判了我死刑。那麽法官，在確認死刑前，是否能容我解釋一下？”
“宋溢，是不是太晚了？我說過的，我等過你，可你沒有來。”
夏若珺說話的時候很是冷靜，沒有以前的歇斯底裏，也沒有故作的冷漠，隻是陳述了一個事實。
宋溢聽見她的話有些激動，忍不住向前邁了一步，看到她瞬間後退時臉上的微笑不再，懊悔地開口：“我那幾天被我爸關了起來，直到……那日才放我出來！小珺，你從來不知道，我那幾天有多麽痛苦！”
夏若珺仍是平靜地看著他，心底有個聲音告訴她，不要信。
她忽然想起自己還在上大學時，有一次哥哥來學校看她，正巧撞見她和宋溢正準備去學校的食堂吃飯，然後請了他們到校外去吃晚餐。
那天的林聖哲並無異樣，和宋溢說話時不親切也不疏離，就是哥哥對待妹夫的那種感覺。
但是夏若珺卻看出了林聖哲對宋溢的厭惡，因為當林聖哲討厭一個人的時候，在那個人說話時他會低頭看著酒杯，然後鼻翼微微煽動一下。
他的這個小動作很多年了，就像他思考的時候摸袖口一樣，恐怕隻有夏若珺知道。
她麵上隱忍不發，平靜地結束了這一頓晚餐，和宋溢分開後，立刻給林聖哲致電，劈頭蓋臉的問：“哥，你為什麽不喜歡宋溢？他對我很好！”
林聖哲不會騙她，所以隻是岔開話題不想說，最後被她逼得急了才問：“你要我在你麵前，說你男朋友不好？”
夏若珺覺得這沒什麽，那是他最親的哥哥，她明白他的意思，跟他解釋著：“又沒有關係，我沒有你閱曆深，又沒有你看得透，你教我沒什麽不好啊？”
林聖哲詫異地笑：“你對他沒有百分之百的信任，又為什麽和他在一起？”
他一語點醒夢中人，夏若珺頓時恍悟，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就已經對宋溢產生了防備和距離。
她忽然自責，沉默了下去，那時她跟他已經交往一年了。
林聖哲最後也沒有說出他為什麽討厭宋溢，夏若珺卻在這時候明白過來，林聖哲大概是一早就看出來，宋溢已經把誑語當成了稀鬆平常的對白。
她想不通宋溢的破綻在哪裏，可是潛意識裏就是不想相信他，眉頭輕蹙，嚴肅的點點頭：“我知道了。”
宋溢一瞬間麵如死灰，伸手想去抓住她，被她躲開，痛苦地問：“你不相信我？這是真的，我在拿到手機的時候第一時間給你打電話約你出來解釋，可是你根本就不聽！”
“你現在再說這些已經沒用了，況且我現在也不想聽。”
“夏若珺！”宋溢痛苦地看著她，眉頭緊鎖，“你若是真的愛過我，不會就這樣判了我死刑，連一句解釋都懶得聽！”
夏若珺氣得水眸瞬間瞪大，明明是他出軌在先，現在卻反咬一口說她不曾愛過？
她覺得自己站不穩了，心中被怒火纏繞著，渾身抑製不住地顫抖。
宋溢似乎變成了另一個樣子，她不曾認識過的樣子，陌生的可怕。
夏若珺不明白為什麽人可以這樣無恥，把責任推卸到別人身上，難道這樣他的罪惡感就會減輕，還是說，他一開始就認定了是她的錯，根本就沒有絲毫的罪惡感？
她失望地看著宋溢，指著門輕聲重複：“是你自己滾？還是我動手送你滾？”
相愛的人最怕對方用這種冷漠的語調說話，那一瞬間會讓人覺得曾經的天長地久都是彼此給對方講的笑話。
宋溢也真的笑了起來，他鏡片後麵的眼睛又散發出毒舌一樣的光芒，一步一步邁向夏若珺。
夏若珺忽然有些害怕，麵前的宋溢似乎真的化身為蛇，在向她吐著毒芯。
周圍根本就沒有可以拿起來對抗他的東西，夏若珺左顧右盼尋找護身的東西時，他已經迅速逼近她，把她困在了角落裏。
夏若珺整個人都縮在牆角，不想跟他有半分接觸，盡管害怕，還是依舊冷漠地看著他。
她的聲音有些顫，冷冷地問他：“終於要撕破臉了？”
“你覺得我會舍得嗎？”他嘴角噙著冷笑，是夏若珺從未見過的模樣，他斯文俊秀的臉緩緩湊近她，癡迷地看著她，緩聲道，“小珺，你從未說過愛我。可是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
夏若珺煩躁不已，手指摳著身後的牆壁，死死地盯著他。
“你看，你居然會怕我，以前都是我被你欺負得求饒，現在你居然會用這種恐懼的神情看著我。你說，你讓我怎麽辦？”他的臉離她越來越近。
夏若珺胃裏翻滾著，厭惡地把自己縮的更小，側過臉不去看他。
宋溢看著她修長優美的頸項，小巧圓潤的耳珠，白淨光潔的皮膚，心湖泛起一陣漣漪，一個吻落在她的側臉上。
夏若珺渾身一僵，伸著手又想故技重施，被他察覺，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兩隻手腕抵到了牆上，薄涼的唇印上她的，速度極快卻又小心翼翼。
屈辱感頓時襲擊整個心髒，夏若珺動彈不得，想說話又不敢張嘴，他的舌抵在她的齒間正拚命地打算撬開，她隻能死死咬住牙。
她的手腕一直在扭動，似乎想要抓住他的手，宋溢不知道她要做什麽，晃神的工夫夏若珺的臉便得以掙脫扭到了一邊，死死抿住唇，他的唇追逐著，卻最終擦過她的唇吻上她白嫩得可以擠出水兒來側臉上，夏若珺終於得以說話，她用一種受盡欺淩的絕望聲音問他：“你和馮熙婷在一起時，也是這樣的姿勢嗎？”
宋溢的動作果不其然頓住，一直沒敢呼吸的他狠狠吸了一口氣，慢慢放開她，低頭看著地麵，笑了一下。
然後抬頭看著她麵如死灰的臉龐，心痛不可遏，抬起手輕輕揉了一下她柔軟的發，聲音微不可聞地說：“小珺啊，對不起。”
“……”
“我一直欠你一句對不起，現在終於能補上了。”宋溢有些釋懷，再一次重複，“小珺啊，對不起。”
夏若珺緊緊貼在牆上，一直一聲不吭的她，小小的哽咽了一下，輕微的聲音帶著隱忍，似是不想被人察覺。
宋溢太想擁抱她，可是卻不敢再侵犯，隻能死死握住拳，他知道自己應該離開，卻不舍得。
沉默彌漫在這個不大的空間內，夏若珺終於蹲下來抱住自己。
自從和宋溢分開之後，好像生活中的一切都在悄悄變化著，她身陷生活給的囚籠裏走不出來，索性不會經常想起宋溢帶給她的背叛，如今將要愈合的傷口被這個罪魁禍首親手撕開，血淋淋地疼著。
慶幸的是，終於結束了，在他這句道歉裏，自己和他的糾纏終於結束了。
夏若珺抹了抹自己臉上的淚，看著他腳上那雙意大利名品手工皮鞋，搖了搖頭：“可我要跟你說謝謝。謝謝你給我傷口，教會我寶貴的一課。”
——
宋溢走後，夏若珺便疲憊坐在地上，她以前總想著自己在看到宋溢時不應該是這樣的狼狽，她應該比他更像一條毒蛇，以毒攻毒。
而不是像這樣，懦弱地蹲在地上，無聲地哭泣。
這樣一個吻，正好讓她跟那段過去溫柔告別。
晚上沒有吃飯，肚子唱著空城計，胃口也揪得有些疼，她想起林聖哲，他的胃口那麽嬌貴，今天又一副匆匆忙忙的樣子，也不知道此刻的他有沒有吃飯。
這個念頭隻存在腦海幾秒鍾，她便搖了搖頭，站起身來，洗了臉拿著手包到外麵覓食去了。
她告訴自己，她要吃好多好多好吃的，把空空的胃和空空的心全部填滿。
夜風吹著她柔嫩的肩膀，撩起她如墨般的長發，哭過的眼睛顯得楚楚可憐，她沿著街邊一直走，明明餓得難受，可看到什麽都不想吃。
晚上八點鍾，街邊仍舊熱鬧繁華，周圍小區的居民三三兩兩的結伴在街邊散著步，隻有她形單影隻。
忽然生出一股寂寞的感覺，就似乎她一直都是一個人。
街邊栽著茂盛的樹木，有法式的長椅安在樹旁，她走得累了，便坐了下去，胃口咕嚕咕嚕的叫著，那叫聲令她委屈極了。
下班回到家能有一口熱乎的飯菜，一張桌三口人，爸爸媽媽恩愛，父母和孩子溫馨，偶爾會有小吵小鬧，且無傷大雅，平平淡淡，粗茶淡飯。
夏若珺太羨慕這樣的生活，可是她從未體會過，就連多年前收養她的奶奶還在世的時候，她都沒有體會過這種溫馨。
她多想有一個家。
五彩的霓虹燈把濱城的夜景襯得溫暖起來，夏末初秋的涼風同樣舒適愜意，夏若珺安靜地隱匿在夜色中，羨慕地看著出來散步的一家三口。
有小小的腳步聲傳來，一個粉粉嫩嫩的男孩子跑到她麵前。小男孩兒長得很可愛，五六歲的模樣，眼睛明亮如夜間星辰，長睫毛又卷又翹，小臉嘟嘟的，小嘴唇微微翹起，像極了漂亮的洋娃娃。
他和夏若珺大眼瞪著小眼，然後伸出肉乎乎的小白手抹去夏若珺眼底的淚，好奇地問：“姐姐，你為什麽哭呀？”
夏若珺摸了摸臉，這才意識到不知何時自己的淚水已經泛濫成災，破涕而笑地看著他。
多年前，她隻有七歲的時候，也有那樣一個帥氣清瘦的小正太，發現躲在角落裏無聲哭泣的她，沉默而嚴肅地擦去臉上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