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數到十,你不拒絕,我就繼續
這一摔把夏若珺摔成了落湯雞,冰涼的水澆透她煩躁不安的心,徹底清醒過來。
彭淳嚇得臉都白了,心疼地趕緊跳下去把她扶起來,她輕輕揮開他的手:“不用。”
酒店外執勤的保安也連忙跑了過來,夏若珺揮揮手站起來,濕透的衣衫包裹著她曼妙的身體。
彭淳眼底一沉,連忙脫下外套包裹住她。
他摟著夏若珺一步一步離開,走的遠了,夏若珺慢慢推開他:“老板,謝謝你了,衣服我洗幹淨還你。”
“別說了,我送你回家。”彭淳順著她的力道鬆開手,和她保持半米的距離,腦子裏都是她剛剛被水淋濕的曼妙身姿,此刻卻隻能仰頭望天,假裝若無其事地道歉,“是我說的過分了,但是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
夏若珺臉上都是噴泉池裏的清水,冰涼一片,眼底卻有溫熱的液體流下,混成一片,她胡亂摸了摸臉,把水漬全都蹭在彭淳的高級西裝上。
彭淳:“……”
夜色溫柔,晚風拂麵,街上一片璀璨的霓虹燈,大型超市門口立個高台,站在上麵的人正賣力地宣傳著手中的商品。
一片熱鬧的景象。
夏若珺看著這些倒退的街景,閉了閉眼,渾身的冰涼告訴她孤獨的含義。
她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不知道怎麽就突然想起小時候。
都說孩子是最純淨的,可是她所在的福利院並不是這樣的。老師不開心的時候對孩子任意打罵,對待不聽話的孩子有一個專門的小黑屋,裏麵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完全意義上的空曠。
有個女老師很討厭,在周俊第一天來的時候打了他一巴掌,周俊每天若無其事,可是他卻記在了心裏,這是趙珺之後發現的。
福利院的後院一片綠草茵茵,還栽著桃樹,春夏的時候生機盎然。這當然是要有人打理的,他們福利院的資金本身就少,老師們自覺把這個任務攬在自己身上。
趙珺突然有一天發現,周俊在後院門口盯著衝水的管子不動,他平靜的眼神在每個水管上掃過,然後若無其事的離開。
晚上的時候她被尿憋醒,迷迷糊糊的爬起來上洗手間,她沒有睜開的雙眼看到走廊上有一個黑色的影子旁若無人的向前走著,她揉了揉眼,發現自己沒看錯,嚇得用雙手捂住了嘴,連尿意都消失了。
那個黑影突然站定,側著身子回頭看她,他身後是朦朧的夜色,眼睛裏是一如既往的漠然。
趙珺第一次發現,那個總是冷冷的哥哥,竟然長得這麽好看。她穿著鞋踢踢踏踏地跑過去,卻看他伸手朝她一指,讓她定住。
她不明所以地站在原地,周俊冷然轉過身繼續往前走,她不出聲地慢慢跟了上去。
她遠遠看到,那個哥哥不知道從口袋裏變出了什麽,對著一個厚厚的膠皮管捅阿捅,然後又塞進了什麽東西,沒過一會兒大功告成,又像幽靈一般飄了回來。
趙珺一直記得那個背影,瘦高沉穩,帶著區別於十三歲孩童的稚嫩,心思深沉。
翌日,趙珺他們上早課,卻被院長怒氣衝衝地打斷,福利院所有的孩子全都集結在後院草坪前,盛夏的陽光太過熾烈,孩子們的皮膚被那麽熾烈的陽光灼燒著,火辣辣地痛。
可老師們不會管的,院長指著一個膠皮水管問:“誰幹的誰站出來,自首和查處的懲罰可是不一樣的!”
眾孩童個個緊繃著身體,麵對院長的歇斯底裏都怕極了,趙珺偷偷看了一眼周俊,隻有他一副泰山壓頂不彎腰的姿態站在那裏。
院長大聲罵著,說他們是沒有父母的孩子,不懂感恩,冷血,沒有家教,更不會被養父母領走,就算領走也會送回來,因為他們特別討人厭,他們是心裏殘缺的怪物!
那時院裏有個九歲的小胖子,脾氣大得不得了,他拾起身旁的小石頭,用盡力氣朝院長扔去。
趙珺現在還記得,小胖子那時恨恨地表情。
最後理所當然,所有的罪責全都歸於他,他被送進了那個小黑屋,最後被放出來的時候臉色慘白到發青,上氣不接下氣地大口呼吸,才知道是哮喘病犯了。
可無論發生什麽,周俊始終都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現在想想,哥哥也隻對她一個人好而已。他們之間太多的事情,都是別人不知道不清楚的,全世界隻有他們兩個人知道的秘密。
她忽然笑了一下,輕輕柔柔的聲音,還帶著一絲絕望。
夏若珺看著窗外繼續倒退的夜景,不帶情緒地開口:“你肯定不知道我是從哪一種環境裏成長起來的,好人家的孩子怎麽會要我這種出身的人呢?”
彭淳趁機扭頭看她一眼,斂著眉不解:“又想起什麽來了?”
“在孤兒院的事。”
彭淳隻顧著想她說的話,路過夏若珺所在的小區都沒發現,被夏若珺一掌拍回神:“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兒?!”
他這才意識到,無奈又繞了回來。
他執意送夏若珺進家,被她眼疾手快地關上防盜門阻擋住:“謝謝老板,再見老板!”
然後“嘭”!
她打開燈,換了鞋走進浴室,在浴缸中放了水,脫下髒衣服扔進收納筐裏,機械地邁了進去。
夏若珺躺在溫熱的水裏,感覺渾身的毛孔全都張開了,舒適地喟歎一聲。
福利院裏,每個老師負責的地點都是固定的。那晚,周俊在膠皮管上捅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洞,往裏塞進一條後院經常出現的小蛇。那個女老師拿起水管的時候發現不出水,低頭一看,那條小蛇因為水的衝擊像活的一樣從那個小洞裏扭著身子朝她臉上襲了過去,她嚇得當場暈厥。
後來,那個老師果然收斂很多。
可是那時的周俊和趙珺誰都沒再提起這件事,仿佛真的是那個小胖子幹的。
夏若珺憋著氣沉入水底,閉著眼喊了聲:“哥哥。”
小小的氣泡從水底突突往上冒。
她的腦中頓時閃現無數個念頭,都被她在下一秒否決了,她從水底鑽出來,靠在一旁的牆壁上,緩緩閉上眼。
那麽多的悲劇源遠流長,她不得不防!
——
林聖哲和彭朗談完生意,道別。
他站在大廳看了眼夏若珺剛剛站過的地方,眸色一沉,從盧鴻手裏拿過車鑰匙,離去。
盧鴻風中淩亂,看著呼嘯而去的邁巴赫眨了眨眼,那他呢?
——
林聖哲走進夏若珺的家時,入眼一片明亮,她微濕的鞋子整齊地擺在鞋櫃前,客廳的地板上有水漬,從浴室門口消失。
可是家中卻沒半點動靜。
林聖哲蹙眉敲了敲的浴室的門:“珺珺?”
無人應答。
臥室的水漬將幹未幹的模樣,一旁的睡衣被她胡亂扔在床上,林聖哲眸中墨一樣深邃,他站在浴室門口又敲了敲門:“夏若珺!”
仍舊無聲。
他把手搭在門把上,眼底深沉地握住,緩緩擰開,推門慢慢走進去。
浴缸裏的人安靜地歪著頭倚在旁邊的牆壁上,睡顏乖巧可愛,紅果果的身體在水底觸動著他的身心。
空氣裏霧氣氤氳,卻是冰涼的,他斂眉走近,拍著夏若珺的臉:“珺珺,起來穿衣,別感冒了。”
夏若珺半睡半醒間覺得有人拍自己,意識漸漸回籠,渾身泛著冷意,嚶嚀一聲悠悠轉醒,看著麵前被放大到不知道多少倍的俊顏驀地睜大眼,張著嘴說不出話。
林聖哲聳聳肩,把一旁的浴巾扔在她頭上,莞爾一笑:“我們扯平!”
他看著夏若珺的小臉突然爆紅,小鹿一樣的眼睛濕漉漉地看著他,睜得更大,他怕下一秒便控製不住自己,從浴室退了出來。
門被他帶上,他一步一步走到沙發前,想這樣等待著她出來,卻抑製不住心底的悸動。
他的右手緩緩抬起放在左胸口,想要把那混亂的心跳撫平,可那心跳卻更快,快的似乎將要衝破胸膛,他轉過身看著浴室緊閉的門,垂了下眼,轉過身一步一步走進。
室內的夏若珺儼然一副受驚的模樣,拿著浴巾不知所措地坐在原地,臉上滿是紅彤彤的羞色,林聖哲頓時覺得口幹舌燥。
見他又進來,夏若珺馬上用浴巾遮擋住自己,連浴巾下方濕透都顧不上了。
兩個人四目相對,卻沒人開口,空氣裏似乎有輕輕的流沙聲響著,提醒他們時間一秒一秒的正在溜走。
“我數到十,你不拒絕,我就繼續。”
林聖哲開口才發現自己聲音暗啞,握了握拳,薄唇輕啟。
一切都像是慢鏡頭裏的慢動作一樣,似乎在給她充裕的時間考慮,可她也是緊張地說不出話來,隻知道呆呆地看著他,豈知這樣對他更是一種不能抵擋的引誘?
林聖哲鬆開拳頭,目不轉睛地盯著她,聲音從齒間流出:“十……”
夏若珺腦袋更蒙,不是說好數到十的嗎?便看見哥哥大步朝自己走來,奪了她的浴巾把她裹住,她掙紮著向後退。
看到夏若珺驚慌失措的麵對著他,一副防備的麵孔看著自己。
林聖哲想起那天,夏若珺渾身顫得像風中的落葉,用陌生的語氣問他:“你是誰呢?”
他在她眼裏隻是哥哥,而已!
可他該死的竟然隻顧自己的心,卻忘了她不願意,忘了他的珺珺不願意他的觸碰。
忘了他的珺珺不愛他!
林聖哲眸色瞬間暗了下去,不再嚇她,將浴巾披在她身上,撫了撫她的頭:“不要怕,穿好睡衣,小心著涼,我不會動你的,如果你不願意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