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0章 消失的明月
第580章 消失的明月
清晨的陽光鋪滿泥濘的街道，典雅端莊的木門靜靜的佇立在洛陽城的角落裡，往日的中國之地，天下王城，天子居處，此刻竟然顯露出了許多頹然與衰敗。
周天子宅茲中國，以統萬邦的歲月似乎已然在漸行漸遠，各國之間征伐不休，無人再敬畏天子的的威嚴。
身材高大的青年男性佇立在這古老的木門前，他未曾敲門，只是靜靜的佇立在門前等候。
不多時，伴隨著一聲輕微的茲呀聲，老舊的木門被緩緩拉開。
映入青年視野的是一個身著簡陋布衣的白髮老人，他的雙眼凹陷，臉上遍布蒼老的紋路，鬍鬚冗長，泛著點點灰白，乾枯的長發被隨意的束起。
「魯國孔丘拜見先生。」
青年見到老者開門，甚是欣喜，連忙行禮。
「啊···孔丘···」老人睜開渾濁的雙眼，目光停留在青年頭頂的微微凹陷上，「你來了啊，進來吧。」
他轉過身，慢悠悠的向著大廳里走去。
孔丘跟隨著老人的腳步，目光從這幽深的大廳內掃過，一排排高大的木架整整齊齊的排列到大廳的深處，一卷卷裝飾精美的古老竹簡安穩的躺在這些木架上。
這裡是周王室的守藏室，相當於整個周王室的國家圖書館。
「先生，夏商以來所有的文卷都在這裡了嗎？」
孔丘明顯有些興奮，他的眼睛里閃爍著奪目的光輝，這裡是整個天下藏書最多的地方，承載著整個人族文明。
「都在，都在，武王之後的文卷都在，」老人蹣跚的繼續往裡走去，乾枯的手掌隨意擺了擺，「至於夏商···該有的都有的···」
他緩緩屈下身子，向後躺靠在一個老舊的竹椅上，壓得椅子發出吱嘎吱嘎的響聲。
他就這樣坐著，閉上了眼睛，彷彿沉沉的睡了過去。
孔丘默默的對著老人行了一禮，然後安靜的去翻閱文捲去了。
太陽從東方落向西方，直到皓月當空，老人才幽幽轉醒。
孔丘安靜的坐在老人身旁，不發一言，生怕打擾到老人。
「你還沒走啊，」老人踉蹌的站起身子，緩緩的走到了書架旁，開始整理起竹簡，「日頭不早了，明日再來吧。」
「先生，孔丘觀書中禮儀，尚有不明之處，還請先生指教。」
孔丘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弟子禮。
「你找我問禮？」老人微微抬起了眼瞼，渾濁的目光看了孔丘一眼，將手中的竹簡緩緩的放回到書架上，「所謂禮，就是規範社會秩序的規則和法度。」
孔丘安靜的侍立在一旁，靜靜的聽著老人講解。
月落日升，日升月落，這一講持續了整整三天三夜，直到孔丘身上帶著的乾糧都已經吃完，老人才艱難的伸了個懶腰，走到門前，
「就這樣就好了，你有你的道路，聽多了我的理論，反而會影響你的思考。」
「可···先生···我還未曾悟透。」
孔丘被這一突如其來的逐客令搞得有些措手不及。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請吧。」
就這樣，在一臉茫然中，孔丘被老人趕了出去，眼見著古老的木門在他的面前緩緩合上。
最終，只能長嘆一聲，轉身離去。
他並不知道他日後會做出什麼樣的作為，他現在不過是一個小有名氣的青年貴族而已。
厚重的大門並不能阻礙莫語的目光，他緩緩的伸了個懶腰，身上乾枯的皮膚緩緩充盈，老朽的面容重歸少年，渾濁的眼睛里閃爍著清澈的光芒，粗麻製作的長衣緩緩消失，化作潔凈的純白長袍。
三清的記憶與情感，最終被莫語一併繼承，除此之外，重新步入神話的月的意識也融入了他的靈魂當中，只是月的身軀並非原來的身軀，而是明月藉助玄都的力量重新凝練的，並不能與他融合。
封神之後的十年，莫語一直在不斷編譯著世界底層的法則，將妖族的屬性改為人族，這是上清最後的遺願。
其後他去了媧皇宮一趟，然後便在人間繼續悟道遊歷，近些年，他一直在洛陽做周王室的守藏室吏，嗯，相當於國家圖書館管理員。
他現在的狀態很奇妙，三清都是聖人，三清歸一之後，理論上他也應該踏入了聖人的領域，事實上他也擁有聖人的一切權能，他現在的戰鬥力甚至在強過當初遇見的撒旦。
但是就是沒有成聖。
隱隱約約，他感覺恐怕和某種儀式有關，他現在就身處這個儀式當中，只有完成這個儀式，他才能最終成為聖人，亦或者，其他的東西。
他輕輕抬手，一張金色卡片浮現在他的手中，【輪迴】。
雖然成聖很重要，但是他現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去辦。
——
大羅天·媧皇宮
媧皇宮周圍布置了嚴密的禁制，自從明月閉關以後，這些禁制就沒有撤銷過的，即使普通的神話存在硬闖這些禁制，都會隕落在這裡。
當然，這對莫語來說並不是什麼危險。
且不說明月的所有法陣中，永遠給哥哥留著後門，以莫語目前的實力，他也不會怕這些禁制。
三清同樣有能力越過這些禁制，但是他們知道他們並不是莫語，所以都很默契的沒有打擾明月。
媧皇宮的門后並不是什麼奢華的宮殿，只是一個很簡約的現代風的小別院。
明月在最後離開的時候，將她和莫語曾經住過的小院，直接搬進了天宮。
莫語仰起頭去，看著頭頂上的璀璨繁星，這並不是屬於這顆星球的星空，而是屬於燧明星的星空。
明月不僅將小院搬了進來，還將『天空』也搬了進來。
莫語輕輕推開院門，越過簡約裝修的客廳，緩緩的推開了明月房間的房門。
粉色的小被子整整齊齊的疊在床腳，印有可愛卡通花紋的床單被整理的平整光滑，兩條還有些褶皺，似乎剛剛脫下來的純白絲襪被隨意的搭在衣帽架上。
如果明月還在這裡，她會興奮的撲倒莫語的懷裡，用小腦袋蹭著莫語的胸膛，笑嘻嘻的說。
「哥，你回來啦。」
但是這個場面並沒有出現，整個房間里空空如也，冰冷的空氣瀰漫在莫語的四周，這裡沒有一絲一毫的生氣。
明月，消失了。
她並沒有如同自己所稱的那樣，陷入了沉睡，而是離開了。
莫語輕輕嘆了口氣，拿起了桌面上的信紙，
[哥，我一刻都等不了了，我要去找你。]
這一行字下面畫了個可愛的笑臉。
這其實並不是莫語第一次來到了這裡了，三清合一的當天，他就來了這裡找明月，而那個時候，這張紙就已經在這裡了。
明月所謂『沉睡』，其實就是跑路。
她偷偷摸摸的去找莫語了。
她是知道一氣化三清的事情的，所以她不可能去找當時的莫語，只能找其他時間點的莫語。
但是，她並沒有出現。
理論上來說，以明月的聰慧，她如果真的掌握了穿越時空的方法，必然會直接來找剛剛三清歸一氣時候的莫語，即使時間有所誤差，但是也不會誤差太多。
但是現在，莫語三清歸一氣已經將近五百年過去了，什麼都沒有發生。
即使是時間偏差，也不應該偏差這麼久。
所以莫語心中一直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一直沒有行動，其實就是在等【輪迴】的CD時間。
他其實已經猜到了明月實現時空穿梭的原理是什麼了，當年真理之門事件中，他曾經在那個秩序區域里看到過歷史長河，明月比他待得時間更久，恐怕也看到了歷史長河，並且想到了利用歷史長河穿越時空的方法。
明月曾經本體進入過秩序區域，恐怕在莫語不知道的地方，她與秩序區域建立了某種聯繫，可以重新進入那個空間。
莫語之前是使用【輪迴】進去的，他並不能找到與那個空間的聯繫，所以只能默默的等待【輪迴】的CD。
但是那個空間里，不光有穿梭時空的辦法，還同樣存在巨大的風險，畢竟即使是莫語也不知道那個瘋狂區域是否還和秩序區域有聯繫。
說實話，莫語覺得明月這個行為有些···莽撞。
這並不像是步步為營的明月能做出來的事情，反而更像是···莫月。
雖然莫語以前就猜測過莫月可能和明月有關係，但是明月和莫月之間性格還是有一些差異的。
明月出身卑微，在遇見莫語之前，只不過是一個頗具姿色的小乞丐而已，她見識了這個世界最深處的骯髒和黑暗，所以做事嚴謹細密，從來都是步步為營，走一步算十步。
就像兩族合併事件中，她能夠用千年時間去布一個局，僅僅通過人妖兩族的貿易航線就遠程遙控了妖族的歷史進程，直到最後，絕大部分妖族都不知道她是幕後操控者，而是以一種迎接救世主的姿態迎接她的到來。
而莫月雖然也很聰明，但是莫月明顯要比明月莽撞很多，她知道怎麼布局，但是大多數時候，她懶得用。
——大不了直接莽，莽不贏就喊哥哥救我。
原本莫語以為這樣的性格差距和二者的生長環境有關。
對於明月來說，『哥哥』給她帶來了一切，並給了她從未擁有過也不敢奢想的愛，所以她做事總是謹小慎微，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惹得哥哥生氣了，就永遠的失去了這份愛。
而對於莫月來說，哥哥就是哥哥，就和太陽從東邊升起，天亮起床，到點乾飯一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遇到事情直接莽，莽不過就叫家長，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但是現在看到明月的『莽撞』，兩個人的身影突然在莫語心中嚴絲合縫的重合了起來。
不過此刻也不是探討這個事情的時候，莫語捏住了手中的卡片，金色的光輝瞬間破碎。
——
空蕩，虛無，永恆的沉寂。
當莫語恢復『知覺』的時候，熟悉的感覺迎面而來。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造訪這個『世界』了，這一次，他並沒有藉助過去的『自己』，或者任何他知道的錨點，而是直接來到了這裡。
這也驗證了他的猜想，只要進入了這裡，就會在這個世界里留下一個錨點，在宇宙中『之後』的自己就可以藉助這個錨點進入到這個世界。
明月應該也是通過了差不多的方法進入了這個世界。
這個世界中中並沒有時間概念，莫語四下張望了一眼，並沒有看見過去的『自己』，雖然這個世界並沒有時間概念，但是看起來依然遵守著某種類似於『時間』的前後規則，又或者，當這個世界與宇宙相連的時候，時空規則還是對這個世界產生了影響。
莫語放下心神，這一次，他依舊獲得了這個世界的掌控權。
但是很快，他面色一變，他之前留下來『保護』力量失效了。
那道力量相當於一個防火牆，當時莫語留下這道力量的目的，就是為了保護明月。
如果明月在沒有莫語的保護下進入這個世界，再次被瘋狂區域的力量襲擊，這道防火牆能夠短暫的抵擋一會兒襲擊，給明月爭取逃命的時間。
這道保護力量消失，意味著明月之前進入這裡的時候，真的遇到了瘋狂區域的襲擊。
糟了！
莫語直接操控這片區域的力量打開了歷史長河。
明月既然遇到了危險沒有立刻退回去，那一定是跌入了歷史長河中。
虛幻蒼莽的河流出現在少年面前，在這條古老的河流中，少年彷彿感受到了自己渺小。
河的上游是過去的歷史，莫語挑眼望去，看到了燧明星，看到了過去的明月，看到了三清，河的下游籠罩在一片寂靜的迷霧當中，
莫語第一次來這裡的時候，所有的迷霧都是不可穿透的狀態，而現在，那些朦朧的迷霧在他眼中漸漸褪去了些許神秘，變得半透明起來。
歷史長河的河岸並不會留下腳步，但是莫語卻依稀感覺到了明月的氣息，一點點朦朧的污染纏繞著迷霧，沿著這道氣息不斷的延伸。
明月在躲避這道污染的侵蝕，這裡曾經發生了一場追逐。
莫語的目光追隨著這道氣息，越過了中古天庭，越過了黃昏時代，越過了世界戰爭，最終停留在一個，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時間點。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