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年夜
樸素的馬車遠遠地把城門甩在身後,往外走五裏地左右,一個岔路口,那裏等著司梅幾人。
??三輛馬車,內裏物件還挺齊全。
??光是葉從蔚的衣物就堆滿了一車,寒冬衣厚,行禮收拾起來滿滿當當。
??葉從蔚見此情景不由皺眉:“怎的好似要一走了之。”再不回來。
??“王妃說什麽呢,”司竹笑道:“不過是去莊子裏小住一段時間,興許趕在除夕又回京了。”
??“能麽?”葉從蔚看了看天空:“除夕沒幾天了……”
??隨行的人當中,除了常福,還有個屢楚。
??葉從蔚以為,齊宿該把屢楚留下辦事才對,她不已經有思緒跟著了麽?
??他卻把得力之人留下了……
??然而此時已經出城,多說無益,再耽擱下去不利於趕路。
??葉從蔚也不多言,乖乖上了車,一行人出發前往莊子。
??原以為是去哪裏,沒想到一路走走停停,目的地是去年冬天到過的那個葫蘆口。
??隻需兩日路程就能抵達,故地重遊,心境早已發生偌大變化。
??因著葉從蔚有孕以來,胃口挑剔許多,好不容易找到合適的廚子,此趟出行自然不能把掌勺的落下。
??所以趕路的過程中,一直被伺候周到,並無任何不適。
??唯有在夜裏,葉從蔚縮在暖和的棉被之中,想著齊宿此刻的境地。
??太子登基了麽?大皇子有何行動?還有逃去找徐閣老的杜佳期,又是否有所助益。
??葉從蔚不知齊宿的具體謀劃,難免腦子裏亂糟糟想了許多。
??她的信息非常有限,七拚八湊的,難以補全。
??倒是不曾做噩夢,肚子裏的孩子,給她無限安全感,以及希望。
??會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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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葉從蔚一行人抵達葫蘆口,那裏依舊有十幾個騎馬的護衛迎接。
??山莊內如舊,農田碼得整齊,種植各種草藥。
??不同的是,少了相當大一部分人手。
??應該是季曲風和烏邵東帶走的,他們去京城給齊宿助力了。
??現今這個山莊,隻有一家家農戶,並十幾個護衛而已。
??葉從蔚等人入住,讓莊子又多了幾分人氣,上上下下重新熱鬧起來。
??住處幹燥溫暖,不敢隨意用熏香,由醫婆配置的草藥熏了一回。
??葉從蔚住的寢室,外間加了一個小床,是丫鬟們輪流守夜睡的。
??司菊笑道:“王爺吩咐了,沒人陪同的情況下,王妃不得私自泡溫泉。”
??這個寢室連著後院溫泉池子,洗/浴後入睡非常方便。
??而齊宿之所以這樣交待,是記著葉從蔚怕水。
??溫泉泡久了發熱無力,萬一栽倒淹著了,豈不危險。
??這個擔憂,叫葉從蔚哭笑不得:“我這麽大個人了,難不成害怕小小池子?”
??她是怕水不錯,但在齊宿刻意的‘鍛煉’下,已經好了很多。
??他忘了自己時常帶她在池中胡鬧麽?說這話也不臉紅……
??再者,葉從蔚怕水,並未怕到不敢洗、浴的地步。
??旁人不來幹擾,她自行潔淨而後起身穿衣,沒有任何不安之處。
??“王妃,王爺是怕你貪圖溫泉舒適,或是沉浸於愁思,不小心坐久了呢。”司菊解釋道。
??“什麽愁思叫我坐久了不知熱?”葉從蔚反問。
??司菊掩嘴一笑:“準是為了思念王爺。”
??“你胡說,竟敢笑話我。”葉從蔚兩眼一瞪,一點也不凶。
??司菊才不怕她,堅持奉齊宿的話為旨意,必須時刻有人跟在左右方可。
??葉從蔚也不執意獨行,有她們守著,大家都放心些。
??她去外間瞧了瞧,小床的鋪蓋齊全,想來半夜不會凍著。
??晚膳很是豐盛,司蘭笑道:“這個山穀,寒冬也不怎麽結冰,魚兒鮮活、瓜果嫩綠,最適合王妃養胎了。”
??葉從蔚嚐了兩口,熟悉的廚子的手藝。
??她點點頭:“是不錯,還能賞景呢。”
??不過她的興致提不起來,若有齊宿的訊息,就不至於這般牽腸掛肚了。
??京城裏發生的事,沒那麽快傳出來。
??而她們所在的山莊幾乎與世隔絕,更加聽不見什麽。
??除非是齊宿派人往這裏遞消息,但是他沒有。
??葉從蔚隻能讓自己按捺住,靜心等候佳音,不去添麻煩,就是對齊宿最大的支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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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的時間過得緩慢,但又一眨眼便是除夕。
??幾個小丫鬟和農戶婦人們一塊,剪了許多窗花貼上,長廊下一排紅燈籠,山莊瞧著非常喜慶。
??他們要準備過年了。
??掌勺的大師傅對山莊裏的食材特別滿意,食材充足,他可以好好露一手,做出豐富的年夜飯來。
??葉從蔚沒怎麽幹預此事,由著他們高興就好。
??她偶爾會問常福,怎麽如此沉得住氣。
??常福是伺候著齊宿長大的,跟隨的時間比安燕和屢楚長多了,此刻應當很是著急才對。
??畢竟這般緊要關頭,他讓葉從蔚給叫走了。
??對於葉從蔚的疑問,常福笑了笑:“老奴相信王爺,必定能心想事成。”
??“我都不敢相信。”葉從蔚輕歎一聲,她還是重生的呢,知道前世的走向。
??曆來政/變,都是要血流成河的,也不知齊宿是否會受傷?
??“王妃,”司竹勸道:“您整日這樣也不成,不如想想別的?”
??“什麽別的?”葉從蔚攏著雙手:“要過年了,大家不都閑著麽?”
??司竹抬手點了點自己下巴,道:“王妃還沒給表姑娘寫回信呢,不如替她設想一番?”
??“哦,對……”葉從蔚還真把柳茗珂的事給忘了。
??那天葉朔給她送魚,說是柳家從揚州一路運送來的,還捎了一封信。
??信件蠟封猶在,可見不曾被拆開看過。
??柳茗珂說她幾月前定下的那樁婚事,告吹了。
??葉從蔚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安慰她,或者是替她惱怒生氣?便把信件暫時壓下。
??如今碰上皇帝駕崩,齊宿位於權利中心,萬分凶險,她哪還想得起這個。
??柳茗珂被退婚,實則她一點不傷心,本就沒多歡喜,失去又有什麽所謂。
??不過退親對一個姑娘家來說,到底是有傷害的,她無辜得很,總不能捏著鼻子認栽。
??據悉是那位公子,與身邊丫鬟不清不楚,孩子都懷上了。
??這劇情跟葉從菲家的劉郎君如出一轍,富家公子哥兒,和身邊伺候的小姑娘混久了,難免日久生情。
??柳茗珂心裏不僅向往英雄,更渴望一生一世一雙人,她哪能容忍自己未過門就遭遇這個?
??別說是她,柳家人也不會同意的,所以婚事自然而然退了。
??柳茗珂在信裏提及此事,諸多感慨與憂愁。
??花季少女,懷抱對愛情的憧憬,卻不能去追求任何。
??她不知道家裏又會安排哪一家公子給她,反正誰都差不多。
??言詞間隱隱有無望之感。
??葉從蔚沒有急著回信,因為什麽樣的言語都沒用,對柳茗珂而言沒有實質性幫助。
??這會兒司竹一提,她倒想到了一點。
??若是齊宿如前世般順利,成功奪得政/權,他身邊的弟兄也不必藏著掖著了,可以光明正大現身。
??這其中有潛伏在馬場的黑大煞,有葉從蔚所不知道的其它人,自然也包括青鯉峰的那個山匪頭子?
??葉從蔚覺得,柳茗珂在這節骨眼退婚,焉知不是天意呢……
??思及此,她扭身叫司梅磨墨,提筆給柳茗珂寫回信。
??既然已經被退婚了,這風口浪尖的當頭,隱匿為主,別急著定下一家。
??過個幾月後再說不遲,所謂的——好事多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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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夜飯非常豐盛,葉從蔚叫上常福屢楚等人坐下首,另一邊是幾個小丫鬟,還有醫婆也在座。
??一群人湊了個滿堂熱鬧。
??起初她們不敢,在葉從蔚勸說下,才免去那些禮數。
??如若不然,王妃獨自一人守著桌子吃飯,未免太空曠寂寥了。
??“我不能飲酒,你們可以,”葉從蔚一手撐著下顎,笑道:“除了守夜之人,允許今夜酩酊大醉。”
??“做什麽要酩酊大醉,使不得!”司蘭連連擺手。
??“有何不可,不想試試醉酒的滋味麽?”葉從蔚挑眉,她倒是很想試試。
??可惜為了孩子,飲食需要諸多戒口。
??在葉從蔚的慫恿下,幾人都喝了點小酒,氣氛熱絡起來。
??她本就平易近人,沒什麽脾氣,丫鬟一點不懼,倒是對常福比較犯怵。
??常福在王府裏的話語權,比盧管家還大。
??吃過飯,葉從蔚裹上厚厚的鬥篷,去莊子外邊,看他們燃放煙花爆竹。
??住在山穀裏的農戶,全是一家一戶,有老人也有小孩,跟尋常村莊似的。
??他們過得很好,衣食充足,無憂無慮。
??司竹拿了兩根仙女棒過來,遞給葉從蔚,笑著問道:“王妃開心麽?”
??“不怎麽開心,”葉從蔚道:“沒帶多少銀子出來,壓歲錢都不夠發。”
??齊宿給她安排的車馬和人手,也有銀票,卻沒多少散銀和銅板。
??銀票都是大麵額的,顯然不適合給這多人發紅包。
??司竹聞言一笑:“此事該我們扼腕才對,王妃事後可以補給我們嘛?”
??葉從蔚轉了轉眼睛:“等王爺來接我,就補給你們。”
??“這……”
??“他就快來了吧,”葉從蔚很是篤定:“若是失敗,早把我轉移去別處了,而非原地不動。”
??司蘭先是微訝,繼而一笑:“王妃聰慧,全猜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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