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秘密
齊宿看到那串佛珠時,尚且麵無表情,待見到木盒子裏的金鎖,神色微變。
??他皺起眉頭,把金鎖拿出來,細細打量上頭的紋樣與鑄字。
??“怎麽了?”葉從蔚察覺他神色有異,出言相問。
??“這東西似乎有點眼熟……”齊宿若有所思。
??葉從蔚看向金鎖,道:“金鎖通常都這個樣式,即便有用料不同,也是稍作改動,或者增添瑪瑙火珠之類串起。”
??總歸就那麽些花樣,眼熟也很正常。
??有條件的人家,都喜歡給新生兒鑄造金鎖,祈求富貴長壽等等。
??“不對。”
??齊宿搖搖頭,忽然站起身,手裏攥緊了金鎖,他似乎想到了什麽,很是震驚的模樣。
??“王爺!”常福顯然知道什麽,表情緊張起來。
??葉從蔚張口正欲詢問,便見齊宿揚手一捏,硬生生把金子捏變形了,隨後往地上扔去。
??“這……”
??“她竟然敢!”齊宿萬分惱怒。
??“王爺,怎麽了?”葉從蔚不明所以。
??齊宿扭頭,伸出手來:“把佛珠給本王。”
??她自然不敢不給,才遞過去,就被他盡數扯斷。
??珠子滴滴答答掉落一地,滾到不同方向去了。
??常福微不可查的歎了口氣,秉持著雙手站立不動,也不勸半句。
??葉從蔚多少有被嚇到一點,心裏惶恐不安,唯恐他突然朝自己發火。
??一直知道齊宿和太妃感情冷淡,必然是有心結的,卻不知這樣嚴重麽?
??“莫不是這些東西有問題?”
??“問題大了去,”齊宿冷笑:“說出來怕嚇著你。”
??葉從蔚一驚,下意識一手護住腹部:“有、有毒麽?”
??齊宿垂眸,看她睜得圓溜溜的眼睛,黑葡萄一樣沉靜瑩潤。
??心頭的怒氣稍稍壓下。
??不過很快又升騰起來,他沒好氣道:“沒有毒,隻是晦氣!”
??沒毒就好,葉從蔚輕輕鬆口氣,唯恐在自己不防備之下丟了孩子。
??但是‘晦氣’一詞,又從何說起呢?
??太妃看著很喜歡她這個孩子才對,話語比以前多了不少……
??葉從蔚心裏糾結,卻不知該不該問。
??齊宿伸手牽住她,道:“常福,把珠子撿起來,一顆都不許留下,拿去燒了。”
??“是。”常福領命。
??齊宿帶著葉從蔚出來,往關押白虎的院子走去。
??登上閣樓,叫人擺上湯水吃食,居高臨下觀望院子裏肆意酣睡的大貓。
??********
??葉從蔚巴不得他忘掉方才的不愉快,指著白虎道:“它養得真好。”
??“隻是表麵光鮮罷了。”
??“王爺的意思是……”
??“好吃好喝就能磨滅它的野性麽?”齊宿抬了抬眼皮,道:“焉知它沒有施展不得的憤怒。”
??山林之王,被囚禁於此,餐餐嗟來之食,不勞而獲。
??白虎生的這尖牙利爪,為了哪般?
??葉從蔚頗為認同,歎息道:“心有鴻鵠,確實做不得燕雀,它再怎麽像家貓,也不是貓。”
??“王爺要放了這隻白虎麽?”她扭頭問道。
??“不,”齊宿嘴角噙著一抹殘忍的笑意:“本王不得自由,它憑什麽呢?”
??葉從蔚察覺到他話裏有話,也不問他什麽自由,隻道:“王爺何苦跟它計較。”
??“王妃,”齊宿半探過身子,黑漆漆的眼瞳鎖定她的身影:“本王誇過你麽?”
??葉從蔚稍稍一愣,努力回想,臉色紅了紅:“你誇過我漂亮……白淨……”
??還有個詞,是在床上說的,不自知的媚/態……她沒好意思說出口。
??齊宿笑了笑:“這些詞太淺顯了,應該換一換。”
??“你很好,聰明人不多嘴不好奇,有時候就連本王,自問也不一定做得到你這樣。”
??他突然一句話,叫葉從蔚不知如何應接才好。
??齊宿不需要她應答,繼續道:“很多時候,你察覺到了什麽,卻偏偏不去觸碰它。你自己有在心裏琢磨麽?”
??他黑亮的視線探視而來,葉從蔚揪了揪手指:“……琢磨什麽?”
??“本王的事。”
??“我……見識少,很多事情不是琢磨就能明白的,索性不想。”葉從蔚道。
??“哦?”齊宿挑眉:“是琢磨不透,而非沒有思索過,對麽?”
??葉從蔚有點緊張,怕他看出來自己在撒謊。
??她因著重生,知道齊宿的野心,從而很好推算他的行為,也就沒那麽多疑惑了。
??可是她一直不管不問,落在齊宿眼裏又是怎樣呢?
??齊宿在她麵前沒有遮掩太多,正常人早該懷疑了,他表現得不如外界傳言那樣無用閑適,醉心花叢。
??在這樣的人麵前撒謊,太考驗葉從蔚的能力了。
??她索性撲過去抱住他:“妾身想過的,王爺興許是……大逆不道之人,但那又如何呢,我是你的人,你死了我便沒有活路,你活著,我才有喘息之處。”
??齊宿看她近在咫尺的姣好容顏,輕聲道:“既然猜到本王大逆不道,也不勸說一句麽?須知事跡敗露,你必死無疑。”
??整個豫王府都不會有活口。
??葉從蔚大膽與他對視:“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實在不甘心。”
??齊宿笑了,眼底沒有幾分笑意,“王妃怎知本王是魚肉,豫親王深得聖寵,恣意京城。”
??“起初我不知……”葉從蔚輕咬下唇:“後來……知道了點……”
??“你果然聰明,猜到了是不是?”齊宿抬手輕撫她臉頰,似乎有點溫柔。
??葉從蔚卻感受不到什麽溫情,她有些摸不準他此刻的心情,不悅?羞惱?還是無所謂呢?
??“盈魚說得不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齊宿捏了捏她的臉頰,直接揪紅了,“皇兄他覬覦本王的母妃。”
??“!”
??親耳聽見他肯定的話語,葉從蔚說不上多麽驚訝,但還是被嚇到了。
??心裏砰砰跳個不停。
??環視閣樓之上,隻他們兩個人,稍遠處佇立著常福公公。
??他一動不動,姿勢恭謹,也不知有沒有聽見他們的對話。
??********
??“想知道那個金鎖是怎麽來的麽?”齊宿話題回到金鎖上。
??葉從蔚縮在他懷裏,點點頭。
??他想說,那她就聽著。
??“它是母妃親手打造的,在三年前,為了祭奠她死去的兒子。”
??兒子?
??葉從蔚睜大眼睛:“太妃娘娘詛咒王爺早亡?”
??“盈魚蠢笨,”齊宿涼涼的看她一眼:“是她已經死去的兒子。”
??“什麽!”
??葉從蔚直接抽一口涼氣,若不是被他抱著,怕要栽到椅子下邊去。
??先帝駕崩多年,太妃守寡,三年前她哪來的兒子!
??當今聖上,名義上要尊稱太妃為母,要敬守孝道,他居然……居然真的下手了。
??還弄出一個兒子……
??太妃在深宮之中雖沒有太後尊威,但要是傳出半點消息,整個皇家顏麵掃地不說,齊宿更是首當其衝。
??不僅被戳著罵,恐怕還要背負血統不正的懷疑指責。
??而皇帝也好不到哪去,太妃被處死是必然的,他則要遭受萬民唾罵,甚至動搖皇位。
??如此不倫之人,如何堪當一國之君?
??葉從蔚好半晌才消化掉這個驚人事件,便聽齊宿問道:“你說她把這個金鎖給你,是何居心?”
??她愣愣的揚起臉,搖搖頭。
??她怎麽知道?
??太妃對皇帝是什麽態度,她都不知,有了孩子又死了,然後祭奠……莫不是舍不得?
??葉從蔚設想到太妃對皇帝是迎合的態度,整個腦子都要炸了。
??她可曾想過,這樣做置齊宿於何地?
??讓齊宿多麽的不堪!
??葉從蔚不禁生氣,她揪住他的袍袖:“王爺,太妃不能這樣對你!”
??齊宿一眼看透她想些什麽,道:“她是被迫的,為了讓我活下來。”
??“這……”
??“隻是婦人之仁,覺得孩子無辜,她很喜歡孩子,哪怕是個孽種。”
??齊宿這麽一解釋,葉從蔚瞬間明白了。
??情況並非她想的那樣,太妃竟然是為了他犧牲至此。
??不過……為何齊宿去看她時,又那樣冷淡呢?
??葉從蔚細眉微蹙,不敢深究,勸道:“金鎖已經毀了,這事就過去了吧……”
??“不能過去,”齊宿冷哼一聲:“她憑什麽把哀思寄托到本王的孩子身上?她配麽?”
??“王爺……”
??“所有事情,最開始的時候,全是她在做決定,”齊宿眼裏仿佛揉碎了寒冰:“今時今日的局麵,是她造就的。”
??葉從蔚不懂得如何安慰人,她知道齊宿難受,這麽多年隻怕一直在備受煎熬。
??即使是內心強大,即使過了許久,恐怕沒有一刻是輕鬆的。
??她徒勞地抱住他,以自己最柔、軟的一麵溫暖他。
??“記住,以後她給的東西,拿回來就扔掉。”齊宿交待道。
??葉從蔚點頭順從:“我交給你,隨你處置,高興就好。”
??齊宿修長的指尖輕點她的唇瓣:“你知道很多秘密了哦,盈魚。”
??她連忙緊抿雙唇:“妾身絕對守口如瓶,沒有第二個人知曉!”
??“噓,”他俯身,側過臉來親吻她:“我信你,你是替我生兒育女的妻子……”
??葉從蔚迎合他,她喜歡妻子這個稱呼,不是王妃,是他的妻子。
??兩人成親至今,葉從蔚的動作依然生澀。
??齊宿不知打哪來的壞心眼,突然用牙齒咬她一口。
??並非輕吮,是真的咬了,葉從蔚哼唧一聲,伸手推開。
??舌端一舔,嚐到血腥味了。
??“王爺這是做什麽?”她苦著臉。
??嫌棄她也不必如此吧?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