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大婚

  葉朔在雨舟院留飯,姐弟倆起先頗為悲情,後來又相互開解。


  隻挑一些好的,那些不好的猜想,一律不提。


  安慰的話也別,不過平添哀愁罷了。


  晚間兩人一塊練字,多寫幾張,平心靜氣。


  “船到橋頭自然直。”這是葉朔寫的字。


  他聽聞豫親王的品性,一想到五姐姐要嫁給這種人,心裏就難受。


  偏偏他不能,叭叭的提出來,無非添堵。


  “我寫得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葉從蔚挑挑眉。


  死過一回,自當無所畏懼才是。


  左右她不過一女子,不會礙著齊宿任何宏圖大業。


  葉朔放下毛筆,湊過來瞧了瞧,笑道:“好字。”


  “此話當真?”得了孩誇獎,葉從蔚還是蠻高興的。


  葉朔忙不迭點頭,他從懷裏掏出一枚金鎖,道:“這是我出生時,爹爹替我打造的,現就送予五姐姐吧。”


  “既然是二叔給你的,怎好轉送給我?”葉從蔚隻看一眼,就知那是長命富貴鎖。


  倒不是金子貴重,主要是那份祝福難得。


  父母無不企盼孩子長命富貴,而現在朔哥兒要把這個送給她?

  葉從蔚笑了笑:“你可是擔心齊宿克妻一事?”


  “我沒有……”葉朔否認,毫不理直氣壯。


  “我會沒事的。”葉從蔚篤定道。


  這話不僅是對身邊人的,更是對自己強調。


  認命是一回事,身為女子諸多顧忌,婚姻大事不由自己做主,她別無他法。


  可認命不等同於坦然等死。


  她會努力爭取自己這條命的,好不容易重活一場。


  ………


  最終,葉從蔚收下了葉朔的金鎖,讓他圖個心安。


  幼弟一份心,她會好好藏著的。


  之後的日子,葉從蔚也忙碌起來,嫁衣首飾等種種事宜需要她配合完成,再有就是嫁妝問題。


  葉提乘作為一家之主,當著老太太與二老爺的麵,給家裏幾個姑娘把嫁妝先分好。


  省得有人先出嫁,後邊的妹妹以為前麵的得了多少好東西。


  當場分配,一目了然,免去無謂的爭端。


  考慮到葉從蔚要嫁的是王府,非侯府能夠比擬的,老太太另行給她添妝。


  一來是為了麵上過得去,女方嫁妝太少容易遭受議論。


  二來也有讓葉從蔚以後好自為之的意思,出了這個門,就是別家人。


  豫親王這些年做過的荒唐事多不多,少不少,大家都有印象呢。


  王妃之位聽著尊榮,實際上過的什麽日子,隻有自個兒捏著鼻頭清楚。


  多點錢財傍身也是好事,雖然王府裏斷然不缺吃穿,但……總歸手頭有產業,聊以安慰。


  甭管出於何種原因,葉從蔚拿到手的實惠比前世多了不少。


  她再三謝過老太太,心收好。


  好歹是一個倚仗,即便受冷落也別短了開支用度。


  ******

  令人不安並且迷茫的待嫁日子,過得飛速。


  轉眼就是月底,葉從蔚平平安安,沒有發生任何意外,迎來出嫁的吉日。


  坊間傳言,侯府姑娘命挺硬的,沒有被豫親王的命格鎮壓住,合該成為王妃坐享榮華。


  實際上,葉從蔚有些懷疑克妻傳聞的真實性。


  前世葉從芷就很順利出嫁,她婚前無事,婚後兩年才死亡。


  這不能表示她是被克死的,興許是做錯事被處置,或者被後宮之人謀算呢?畢竟那時她成了皇後。


  為何侯府姑娘沒有發生意外?葉從蔚有想過這個,假如聖上不是真的寵信豫親王,而是些表麵功夫的話……


  幾次三番毀了齊宿的婚事,讓他沒有嶽家助力,並且與有過婚約的女方留下芥蒂。


  克妻一事不就這麽促成的麽……


  當然,一切是葉從蔚自己腦袋裏胡思亂想,她沒有任何佐證。


  大清早起來,沐浴梳頭上妝,一切流程有德高望重的嬤嬤主持。


  葉從蔚就像是提線木偶,隨著她們的話行動就可,腦子裏轉悠了許多事情。


  一想起齊宿的臉,她的心就止不住打鼓,早知有今日,就該給他留個好印象才是。


  討得夫君憐惜,日子才能相安無事。


  不過……前邊幾次,她沒有得罪他吧?

  葉從蔚心裏直嘀咕,偏偏這時候,嬤嬤把伺候的人遣下去吃飯,熱鬧的屋子裏霎時間空曠下來。


  她拿出兩本圖冊,笑嗬嗬道:“姑娘喜為人婦,該知事兒了!”


  葉從蔚一愣,很快反應過來,她手裏的是什麽。


  原本這種教導,多是由母親給女兒聽,但慶寧郡主對葉從蔚並不親近,於是打發了嬤嬤,結果都一樣。


  嬤嬤攤開圖冊,盡量詳細地給葉從蔚訴一遍。


  她笑道:“姑娘別不好意思,誰都是這麽過來的。”


  葉從蔚有些害羞,但經曆過一次,並不無措,“多謝嬤嬤,我記下了。”


  “我會把冊子給司蘭,姑娘有空別忘了看,”嬤嬤頓了頓,又道:“瞧姑娘一身冰肌玉骨,初時恐要受罪,切記勸著王爺慢慢來……”


  她心想豫親王此人放浪無形,不準比尋常男子還急色些,可不讓新娘子遭罪麽?

  葉從蔚聞言表情一僵:“我……”


  她要和齊宿做那種事??這未免也太可怕了吧!

  光顧著想自己壽命長短,壓根忘了有這回事,被這麽一提,瞬間緊張起來。


  “別怕別怕,王爺憐香惜玉著呢!”嬤嬤看她神色有變,連忙安慰。


  時間不多,她把圖冊給收起來,出門叫兩個丫鬟呈上麵點。


  “新娘子趕緊吃點東西,隻可半碗,不能喝湯飲茶。”嬤嬤揚聲吩咐。


  葉從蔚吃半碗,半餓著肚子被伺候出恭。


  嫁衣層層疊疊頗為繁瑣,穿上就不好脫了,所以要管控飲食,盡量減少如廁。


  *******

  侯府有此喜事,請了許多賓客宴飲,爺們全在外頭招呼。


  慶寧郡主和老太太的人,跑了好幾趟雨舟院,進進出出好不熱鬧。


  葉從蔚大紅嫁衣穿上身,臨行前,細細打量自己居住多年的院落。


  打從記事起,她就生在雨舟院。


  早前有奶娘和嬤嬤,後來隨著她長大,年事已高的兩位退出侯府了。


  便換成司蘭司梅陪伴,那會兒她們也是丫頭。


  “姑娘,該去前院拜別了。”司蘭聲提醒。


  司梅熱得滿頭大汗:“放心吧,我把該收的全收拾裝箱了。”


  “我們走吧。”葉從蔚點點頭。


  出了這個門,一切塵埃落定,她不會再回來這裏。


  去前院的路上,遇到了路旁等候的葉從芷。


  她望著葉從蔚一身紅,淡淡道:“我送妹妹一程。”


  “多謝二姐。”葉從蔚抬眼看她,這輩子命運都發生了改變,希望二姐跟她都能多活幾年。


  前院那邊,兄弟姐妹均在,以老太太為首的幾個長輩,端坐高位。


  葉從蔚上前一一拜別,聽幾句他們的教誨。


  在一旁眾多觀禮的親戚中,她看到姑母家,表哥杜訣滿臉悵然。


  葉從蔚沒有接受他的禮物,之後為避嫌再無私下接觸。


  這一世,沒有任何開始。


  眼角一轉,又看到二叔公一家,葉風來的神情與杜訣竟有些相似。


  她不由感覺好笑,也不知笑什麽,斂下眼瞼不再看。


  隨後外頭傳來鞭炮燃放聲,迎親隊伍已經來了。


  “吉時已到!”嬤嬤高聲一喊。


  她一邊著吉祥話,一邊拿來喜帕給葉從蔚蓋上。


  葉提乘轉身叫來大哥,從正院到侯府大門的距離,要他背著出門。


  葉朔過來悄悄拉了葉從蔚的手,滿臉不舍:“如果我長大些,也能背五姐姐出門了……”


  “公子誒,這可不合規矩……”嬤嬤笑著把他給打發了。


  葉從蔚來不及跟葉朔什麽,就被推到大哥背上,吉時不能耽擱。


  紅帕裏視野被遮擋著,聽聞耳邊嗩呐喧囂,一切雲裏霧裏。


  直到她的手,被一雙男子有勁的掌心給握住。


  從大哥的背上,轉移到一個人的懷裏,她知道,這是齊宿。


  葉從蔚什麽也看不見,就被塞進了花轎,晃晃悠悠抬往親王府。


  過程繁瑣暫且不提,左右有司蘭司梅以及幾個嬤嬤陪在身側,她兩眼一抹瞎,也不至於害怕無措。


  直到順利進入王府後院,新娘子安然進門坐到床上,眾人才鬆了口氣。


  …………


  “好家夥,老奴我頭一回看到那麽多皇親貴胄,可嚇破膽了……”嬤嬤擦擦腦門上的汗。


  葉從蔚抬手拿下帕子,道:“我口幹舌燥,現在能喝水了麽?”


  “不能。”嬤嬤連忙把她的喜帕給重新蓋上,聲道:“門外全是王府的丫鬟,給她們聽見,該咱們沒規矩了。”


  司蘭也道:“姑娘塗了口脂,先忍忍吧。”


  葉從蔚頓了頓:“我可以喝完再補上,總比當著王爺的麵喝水好。”


  “這……”司蘭扭頭看嬤嬤。


  嬤嬤皺皺眉,抬手做個噤聲的動作,“那就喝兩口。”


  她們心翼翼的,倒水給葉從蔚潤潤喉,再把雙唇重新塗得嫣紅。


  之後就是漫長的等待時間,等新郎官在外頭應酬完了,回到這喜房來。


  葉從蔚慶幸自己先喝了水,不至於饑渴交迫,雙重煎熬。


  終究是走到了這一步,她已經是豫親王的王妃了。


  她的夫君,心懷不臣之心,不出兩年,便會登基成為帝王。


  葉從蔚不敢想自己跟著這樣一個人能撈著什麽好,她心無鴻鵠,隻想保命。


  這一世,沒有私定終身,誰也別想汙蔑她任何。


  至於齊宿所認為的她的心思……心思這種東西,是沒有證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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