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母女
“媽，你怎麽來了？”
溫若素的臉上是一片愁雲，看上去表情很是凝重的樣子，聽到溫言初的聲音就回身過來。
溫言初的目光接觸到她臉上的凝重表情時，第一時間就已經猜到了溫若素是因為什麽事情而來的了。
一瞬間心裏頭有些悶悶的沉重，難受得很。
忽然就莫名開始後悔起來，要是剛剛自己任性不讓程柯去就好了，要是他在……就好了。
竟然就這麽已經開始對他有了依賴，的確，被他擋在身後的感覺，太安全太安心，溫暖得讓人忍不住眷戀。
後悔的同時又開始慶幸，好在他不在。
自己的身世已經夠亂了，一個顧揚就已經夠亂了，她甚至沒有信心再讓程柯知道關於自己母親這邊的事情。
溫言初當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早就已經被邵擎調查清楚成了程柯手機裏頭的一條短信。
“我過來看看你，順便和你說點事兒。”溫若素的語氣倒還算平靜，看著言初開了門，也就跟著一起走了進去，換了鞋之後就在客廳坐下。
言初去廚房給她泡茶，水壺上燒著熱水，她站在台子前頭有些走神，拆茶包的手指都停頓了下來。
自己從小就不是什麽幸福的孩子，溫言初一直清楚，自己隻不過是顧揚二十五年前犯下的一個錯誤罷了，隻是溫言初不想去思考也不願去猜測的是，這個叫做溫若素的女人，是不是也把她當成是一個錯誤的存在。
曾經，她的名字不是溫言初，出生的時候，她沒有什麽名字，母親總是叫她，小西，顧小西。
後來顧家不願意承認她，對她們母女不聞不問，去了孤兒院之後，是院長給她起的名字，言初。取的是言出必行的意思。
她不願意姓顧，永遠都記得母親帶著還年幼的她，跪在顧家大門前苦苦哀求的樣子，於是她叫溫言初。
溫言初一直都是個樂觀的人，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總會有出路的，一定會有辦法的，她總是這樣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所以她總是笑，就好像隻要笑一笑沒有什麽過不了。
可是在孤兒院的時候，每次聽到一首歌就會哭，爸爸一個家，媽媽一個家，剩下我自己，好像是多餘的。
她和孤兒院其他的孩子們不同，她有父母，她不是孤兒，越是這樣，越難過，如果從來就沒有，也就不會痛苦，擁有過再失去的感覺，才是最痛徹心扉的。
對母親溫若素的感情，是很奇怪的，恨嗎？談不上，愛嗎？似乎也沒有。
盡管自己再不想承認再不願去猜測，但是事實其實是很明白的，她溫言初，的的確確就是溫若素永遠的一個汙點，勾搭有婦之夫未婚生女……
溫言初陷入自己的回憶中，直到電水壺的水開了響起哨聲，才回過神來。
端了泡好的茶出來的時候，就看到溫若素坐在沙發上，手上拿著本結婚證認真地看著。
言初心中一驚，眉頭忍不住皺了一下，那是她忘了收好就隨手擺在沙發上的自己那本結婚證。
嘴唇一下子就抿了起來，也不知道要怎麽開話頭了，默默等著溫若素先開腔。
“這人你都從來沒帶我見過一次，就這麽衝動的結婚了。”溫若素輕輕說了一句，語氣中沒有怒氣也沒有悲喜，就隻是這麽平平淡淡的一句陳述句，反而讓溫言初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
溫若素的目光在照片上程柯的臉上過了一圈，“長得倒還端正，也不知道品行如何。”
溫言初依舊沒做聲，想著她今天過來的主要目的，絕對不會隻是說這個而已，她等著溫若素說到主題。
“你爸來找過我了。”溫若素終於說到了正題上，這一句話就直接讓溫言初忍不住反駁了，“顧揚，他不是我爸。”
溫若素輕輕歎了一口氣，“你又何必和他這麽對著幹，你也知道，顧家家大業大的，又哪裏是你能鬥得過的，到時候這男人要是知難而退的，你還這麽年輕就落個離異的下場，以後的路可怎麽好走？”
‘這男人’指的自然是程柯。
溫言初一下子心中就有了些許火氣冒上來，“和他對著幹？難道天下的人都應該順了他的意思才行麽？別人怕他，我不怕，橫豎我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溫若素眉頭緊緊皺了一下，她和這女兒本來就沒有太多的感情，她還小的時候，溫若素因為帶著她，受了多少白眼多少苦，後來她拋棄了她，溫言初去了孤兒院之後，又是那麽長的七年時間，感情早已經磨得淡薄，溫若素後來覺得良心過意不去，再將她接了回來之後，兩人的距離就很陌生了。
溫若素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新的孩子，而她溫言初，說白了就是孤立無援的一個人。
的確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溫若素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抬眼看了一眼這個雖然和自己沒有太深感情，但畢竟也是自己十月懷胎辛苦生下來，卻從頭到尾都在受苦的女兒，“我也是擔心你，擔心顧揚會對付你，擔心你這麽匆匆忙忙的結婚了，會不會不好。”
溫言初頭微微垂了下去，沒有看溫若素的眼睛，語氣裏頭有著說不出來的蒼涼，“你就別擔心我了，我都二十五歲了，你也有自己的日子要過有自己的家庭要管，你過好你的日子，我就放心了。”
溫若素似乎有片刻的遲疑，但還是伸手過去，輕輕握住了言初的手，“我知道，這一輩子都是我委屈了你，你怨我也好不怨也好，都是我對不起你。”
溫言初聽了這話也沒做聲，雖然已經時過境遷，想要那麽快就原諒或淡忘，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溫若素從包裏掏出個小布包來，“你畢竟結婚了，我也沒什麽好送給你的，這是我一直戴著的玉鐲子，你還小的時候特別喜歡摸還想著放嘴裏去啃，你拿著吧。”
說著就把那布包塞到了溫言初的手裏頭。
她愣了愣，看著手中的東西，停頓了片刻之後就輕輕說了一句，“謝謝。”
母女情分，血緣關係，血濃於水什麽的，到頭來也就隻是陌生得不能再陌生的一句謝謝而已。
溫言初有些想笑，眼裏卻是有了水光。
要是……程柯在就好了。
要是他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