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章 發病（五）
安朝暮搖了搖頭，“我隻來得及去接若愚，她情緒不太穩，我也就沒時間通知其他人。”
“請放心，我已經通知妥當了，陸氏的車輛也已經派去給了陸老先生陸老夫人，還有崔老先生和夫人。”蘇俊賢從後頭走過來，也是一臉的憊色，鮮少見到他這副模樣出現在眾人眼前，他身上還穿著健身的運動服……顯然這情況出得太突然了，誰都沒反應過來。
不多一會兒，人們就已經紛紛趕到了。
季若愚的情緒在有丈夫兒子的陪伴下，仿佛是已經緩和了一些，跟著他們一起坐在了等待區等著。
最先抵達的自然是嶽麓一家，莊聽南一到，就直接走上來擁抱了季若愚，“怎麽樣？丫頭還好吧？”
季若愚點了點頭，“他們還沒出來說壞消息，那麽現在就應該還活著，那麽就是好消息……”
她聲音啞啞的，不難聽出已經哭過了，聽上去就讓人心疼，莊聽南的眉頭皺著，朝著陸傾凡看了一眼，最終是沒多說什麽，隻是伸手輕輕地拍了他的肩膀兩下以示安慰。
陸莫失出生的時候，嶽嵐已經人在美國了，所以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大的陣仗，到了這麽多人，並且不出她所料的話……一會兒還會有更多人過來，比如喻文君朱凱朱宸，比如言辰一家，比如陸老爺子他們。
就隻有這麽一個寶貝疙瘩的丫頭，自然是不可能不重視的。
嶽嵐一到，就看到了季若愚傷心的樣子，自然，也看到了坐在季若愚旁邊的陸莫離，臉上悲傷的表情。
他……很難過吧？嶽嵐能夠看得出來，好想安慰他一下，可是眼下這麽多人都在，她卻是不好多做什麽也不好說什麽，隻能擔憂地看著他。
陸莫離一抬眼，就對視上了嶽嵐擔憂的眼神，他臉上的表情依舊是那般，盡管看出了她的擔心，盡管多麽想哪怕扯一下唇角，勾一個最淺的弧度給她，都做不到。
又坐了片刻，一隻手輕輕摟著季若愚的肩膀，輕輕的一下一下地拍著，聽著季若愚原本因為哭泣而有些哽咽不穩的呼吸漸漸平靜下來之後，陸莫離才站起身來說道，“應該還要再等一會兒，你們先坐，我去走廊那邊售賣機買點喝的過來。”
蘇俊賢就站在旁邊，原本條件反射，都已經下意識地準備說陸總我去吧。
但是終究還是有眼力見兒地忍了下來，他明白，陸莫離表麵的堅強都是假裝出來的，他有多心疼多重視這唯一的一個妹妹，大家都清清楚楚。
所以蘇俊賢並沒有自告奮勇，隻是目送著陸莫離朝著走廊那邊走過去。
看著陸莫離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的地方，嶽嵐幾乎是馬上就站了起來，轉身對莊聽南說了一句，“應該不少瓶呢，我過去幫忙拿過來。”
還沒邁動步子，就被季若愚直接抓住了手，嶽嵐詫異，低頭看著季若愚，就看到了她紅紅的眼睛，“嵐嵐啊……你勸勸他吧，他心裏肯定……也不好過得很呢。”
嶽嵐點了點頭，抿了抿唇，就朝著走廊那頭走過去，隻是走到售賣機前頭時，卻根本就沒有看到陸莫離的身影，再往前走了一點兒，這才看到，售賣機旁邊靠著牆壁坐著的他，他一隻手捂著口鼻，呼吸都變得粗重，像是刻意想要壓製什麽。
然後嶽嵐就看到了他眼睛裏隱約的水光，隻是終究沒有落下來。
嶽嵐在他旁邊蹲了下來，伸手輕輕地抓住他捂住口鼻的手，用自己的雙手包裹起來。
陸莫離始終都沒有什麽別的動作，嶽嵐側頭看他，於是又伸手將他的頭按到了自己的肩膀上，然後就這麽坐在他的旁邊。
“她不會死。”嶽嵐輕輕地吐出這四個字，然後側頭看了陸莫離一眼，陸莫離沒有做聲，眼神也沒有什麽變化。
嶽嵐這才認真地繼續看著他的眼睛，“她不會死。如果你心裏不夠堅定，就像我這樣，不停地默念這一句吧，她不會死。她不會死。然後，你就真的能夠堅定下來了。”
陸莫離片刻沒有說話，就在嶽嵐認為，他不會吐出隻言片語的時候，卻是突兀地聽到他微微沙啞的聲音忽然說話了，“明天，是她的生日呢。”
嶽嵐愣了愣，沒有作答。
“今天晚上十二點一過，就是她的生日了。雖然我一直都把她的生日放在手機備忘裏頭，一到點就會提醒我，好讓我不會忘記，雖然我從沒忘記過。但是工作越來越忙，這次，我是真的忘記了呢。”
嶽嵐靜靜地聽著，聽著他話裏頭的自責和無力。
“若不是剛才我想著，她還這麽小，她還不能死，或許我就真的忘記了，明天，就是她生日了呢。從來都知道她身體不好，所以也從來沒有像一個哥哥那樣，帶她去遊樂場，帶她去蕩秋千，帶她跑步，帶她去做其他小孩子能做的事情，什麽都沒有。對她說的話也從來隻是，要好好吃飯，好好休息，不可以運動，不能太勞累，要乖乖的……都是這些。說起來，我真是個壞哥哥，明明當初，我是那麽想要一個妹妹的，計劃好了有了妹妹之後，要和她做的一切事情，可是，卻什麽都沒有能做，什麽都沒做成。可是……她也從來不怪我，哪怕我工作忙得幾天都在市區其他房子住，偶爾回家，她依舊是開開心心的，從來沒怪過我……你說……我以後要是再也沒機會和她做這些事情了，該怎麽辦？”陸莫離的語速不急不緩，聲音淡淡的，聽上去去那麽讓人難過。
嶽嵐伸手輕輕擁抱了他，“會好起來的，她會扛過去。並且也原諒你，然後以後你會有很多的機會，你會看著她長大的，看著她幸福的，不要自責，她現在需要的是支持她的力量呢，不是自責。”
陸莫離輕輕點了點頭，現在，不是他能脆弱的時候。
於是，伸手從口袋裏掏出紙幣來，站起身來，走到售賣機前頭去。
看著他眼神中先前的搖晃終於又變成了堅定，嶽嵐終於是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