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最後一刻
第89章 最後一刻
巨大的青銅齒輪在水中咯吱咯吱地轉動，葉勝和酒德亞紀扇動腳蹼，在昏暗的水體中繼續下潛。
相比兩個人收到摩尼亞赫號傳來的地圖信息決定下潛時出發時，此刻，他們每個人身上都多了一些東西。
葉勝背後背著一個長方形黑色的金屬匣，材質嶄新，樣式卻極其古樸，表面銘刻著細密的花紋，而亞紀則背著一隻差不多和她一樣高的黃銅罐，邊角上有一個小小的豁口，和氧氣罐卡死在一起。
多出來這兩樣的東西都被索帶捆緊了，纏在兩個人身上。
這些東西是葉勝和亞紀在下潛時，在路過的青銅房間里發現的。
當他們沿著牆壁的裂縫，進入房間時，它們被很鄭重地供奉在房間中央的青銅祭台之上。祭台的邊緣則是六盞被江水熄滅的青銅燈，以一種特殊的方式排列。
燈的樣式接近葉勝在博物館里見過的中國古代的長信宮燈，只是掌燈的宮女換成了蛇首人身的怪物，讓燈體更加龐大，也更加猙獰。
在祭台的下方，則銘刻著密密麻麻的漢隸，洋洋洒洒有幾千言。
可惜大多數漢隸都被腐蝕得厲害，只有少數還勉強能辨認字形，葉勝學過中國的古文字，卻也無法從損壞的文字中推斷出祭文的原意。
但無論信息如何缺失，有一點還是毫無疑問：這兩件東西是葉勝和酒德亞紀潛入青銅城之後，遇見的最特別、最被莊重對待的事物。
哪怕是之前穹頂上的龍文巨樹也不能為之相比。
葉勝和酒德亞紀對視一眼，就決定帶著它們一起逃離青銅城。
雖然現在情況危急，已經是分秒必爭的時刻，但兩人都是卡塞爾學院內的精英，面對危險，他們仍舊沒忘記自己的任務。
他們這次潛入青銅城，可不只是為了探索青銅城這麼簡單，他們還要尋找青銅與火之王的卵。如今探索青銅城的任務已經被完成了一大半，海量的珍貴數據被傳回了摩尼亞赫號，就只差找到青銅與火之王的卵了。
誰都不知道傳說中的「卵」究竟是什麼樣子，它可能是個巨大的龍蛋，也可能是一個被白絲環繞的巨繭，考慮到青銅與火之王本身就是金屬的君王，就算它的「卵」是一大塊金屬，也不會讓人意外。
看見這麼特殊貴重的東西，葉勝必須把它們帶出去，它們說不定就是某種重要的煉金物品，甚至可能是青銅與火之王的卵。
無論如何，一切和龍族有關的物品，對卡塞爾學院來說，都是珍貴的收穫。
只是這兩樣東西的體積實在是太大了，而兩人穿的潛水服又很是光滑，光是為了固定好它們，就花了他們不少的時間，這讓葉勝他們的時間更少了。
不過，仍舊足夠他們逃離。
好消息是，這兩件東西雖然看起來很沉重，但由於浮力的原因，無論是葉勝背著的長匣還是亞紀背著的黃銅罐，都沒有給他們行動帶來太多的阻礙，只是不太方便。
在黑暗廣闊的水體中下潛，葉勝沒來由有一點心悸，一種被窺探感縈繞在他的心頭，無法消散。
自從他們找到黃銅罐和黑色長匣之後，葉勝就一直感覺自己和亞紀被什麼東西給盯上了。
葉勝的言靈是「蛇」，這本就是一個探索性質的言靈，對於周圍的環境有監察的能力。所以，葉勝有時候對周圍的事物，確實是會有超出常人的預感，這是他腦海里的蛇群在給他提醒。
兩個人身邊都是昏暗的水體，就連水下探照燈都照亮不了多少距離，誰也不知道，在黑暗中潛藏著怎樣駭人的怪物，在用貪婪的目光盯著青銅城內的這兩隻蜉蝣。
在葉勝的腦海深處，虛幻的蛇群也在恐懼著黑暗中的怪物，不安的纏繞在一起，鱗片摩擦，催促著葉勝快點逃離。
「我們得快一點！」葉勝一邊游一邊說，「我們固定這兩件東西，花了太多的時間了。」
葉勝沒有告訴亞紀他的預感。
這女孩有時候膽子挺小的，告訴她這個消息可能會嚇到她，葉勝也害怕她知道這個消息后，會做出讓他不願意看見的事情。
所以葉勝只是牽著亞紀的著手，讓她更加靠近自己一點，這樣，無論如何有什麼危險，他都來得及反應。
兩個人沿著水體筆直地下潛，經過的每條通道都在變化中，巨大的青銅機件互相摩擦，咬合在一起，不斷的運動，擠出夾縫中的空氣，冒出白色的氣泡，發出「咔咔」的聲音。
厚重的閘門被打開，巨大的齒輪、粗大的轉軸在他們身邊運轉，高聳的青銅牆壁不斷產生裂紋，兩個人就像是被投入一台巨大機械的魚苗，渺小而又頑強地遊動。
終於，葉勝牽著酒德亞紀游到了青銅城的最下方。
在冰冷堅硬的青銅牆壁上，大塊大塊的銅銹被剝離，一張猙獰的面孔浮凸出來，這是一張青銅的人臉，它就彷彿有生命般，露出被扭曲得痛苦神色，五官都擠成了一塊，就像是被一個被壓扁的橘子。
葉勝忽然愣住了。
亞紀清晰的感覺到了葉勝用力握住了自己的手，他一直在扇動的腳蹼也停了下來。
這個活靈，不是他們進入青銅城時看見的活靈！
葉勝的記憶力很好，他記得他和酒德亞紀進入青銅城時見到的活靈，嘴裡咬著一隻燃燒的木材，可現在遇見的活靈，嘴裡卻空無一物。
巨大的驚恐在葉勝的心裡炸開，讓他的牙冠都忍不住哆嗦，他用盡全力地滑動腳蹼，游到活靈的面前，伸出手指敲了敲青銅人面。
毫無反應。
如果這是他們進入青銅城所看見的活靈，那麼它此刻就應該張開了嘴，露出一條足夠葉勝和亞紀離去的路，它已經被鑰匙的血餵飽了，在兩個小時之內都不會為難他們。
而這個活靈的面容仍然飢餓而痛苦地扭曲著，絲毫沒有張嘴的打算，活靈不張嘴露出通道，葉勝他們就無法逃離青銅城。
「我想我們遇見麻煩了。」
葉勝轉過頭，潛水服面罩下亮著小燈，讓亞紀在黑暗中看清了他有些灰暗的臉。
「看來我們的運氣不是太好，青銅城的出口和入口一樣，有活靈的把守。」葉勝無奈的笑了笑。
「我本來以為，青銅城內只有一隻活靈，沒想到它有兩隻，它們是獨立的。」
「活靈之門……是需要高純度的龍血餵飽之後，才會打開的對吧？」亞紀的聲音有點顫抖。
這算什麼？！
她和葉勝在青銅城內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就要逃離青銅城返回摩尼亞赫號了，曼斯教授和塞爾瑪都在上面等著他們的回歸，結果他們卻被卡在了最後一關。
「別害怕，命令活靈，需要純度極高的龍族血統，但這也不是絕對，我們還有機會。」葉勝言簡意賅地說明情況，語速快得就像是子彈。
「我們都沒有優異到可以命令活靈的血統，但這並非無法解決的問題，我們也可以選擇犧牲大量血液，用量來代替質……這種開啟龍族秘宮的方法曾經有過記錄，在學院的操作手冊中是禁止的，但是確實可行！」
亞紀忽然明白了葉勝接下來要做什麼，他想要用自己的血打開活靈之門，他的血統並不算太優異，他要是強行打開活靈之門，他絕對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
「我來開啟活靈之門！」酒德亞紀抓住了葉勝，堅定地說，「我是女生，相同失血比例下，比你更能承受失血的打擊，而且你的力量比我大，就算是我失血過多而昏迷乃至休克，你也可以帶著我返回摩尼亞赫號接受治療，這樣我們都有機會活下來。」
兩個人在昏暗的水下注視著彼此，葉勝眼睛動了一下，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而且忽然把亞紀拉入了懷中。
兩個人在水下緊緊得擁抱在一起，卻不能感受到彼此體溫。
亞紀沒有反抗。
「如果這次我們還能活著出去，那我再也不嘲笑你腿短了。」葉勝沒來由地說了一句。
兩個人擁抱著。
真想和你在多說些話啊，可惜氧氣已經不夠了。
真想和你一直擁抱下去啊，無論能不能感覺到你的體溫。
然後，葉勝就以亞紀絕對來不及反應的速度，把自己的手臂插入了活靈嘴中，那裡有著如匕首般的尖牙。
「不要！」
亞紀猛地拉扯葉勝，想要阻止他，但已經來不及了。
也就是在這時，活靈之門突然被打開了。
一個穿著卡塞爾學院的制式潛水服的人，在青銅城之外的江水裡，微笑著看著擁抱中的葉勝與亞紀。
他的面罩下亮著小燈，讓葉勝和亞紀都看清楚了那一張蒼老而鋒利的臉。
「我無意打擾你們，不過我覺得，有些事情還是先回摩尼亞赫號做更好。」昂熱對著擁抱著的兩人笑了笑。
「校長！」葉勝和亞紀驚喜地出聲。
在昏暗的水底，他們根本聽不清昂熱的話，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們認出昂熱的面容，任何一個卡塞爾的學生都不會認錯的自己的校長。
昂熱在通道之外打開了活靈之門，要比血統純度，在卡塞爾學院內，有誰能比得過這個屠了一輩子龍的老人呢。
「我們快走吧！」葉勝欣喜地回頭，去拉亞紀。
回頭的瞬間，葉勝的眼神驟然變得無比的驚恐。
在酒德亞紀的身後，葉勝看見了一個巨大的黑影，在黑暗中明亮得駭人的黃金瞳，帶著極致的高速撲向了他們。
在黑影撲向他們的最後一刻，葉勝把亞紀從活靈之門甩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