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老唐
第30章 老唐
伴隨著巨大的噪音，白色塗裝的的飛機慢慢下了雲層，落在了紐約拉瓜迪亞機場的跑道上，滾輪碾過灰黑的瀝青，慢慢降下了速度，直到停穩。
路明非拿著自己的行李從通道走出，他帶的行李很少，只有電腦包和一個小尺寸的行李箱。
行李箱里裝了一套換洗的衣物和一些從後勤處搞來的小玩意，路明非用自己S級的許可權要到了這些東西，他覺得這次行程可能用得上。
看了看時間，快要到下午五點了，這也是機票上預計的時間，難得在號稱航班準點率吊車尾的拉瓜迪亞機場，飛機準時的降落在了機場，沒有晚點，路明非認為自己算是討了個開門紅。
但是，路明非到了，老唐呢？
在機場的大廳里，不少人舉著寫有人名的牌子，他們都是來接機的人，路明非在林立的牌子里左瞅右瞅，都沒看見哪個牌子上寫著自己的名字。
無論是英文的RicardoMLu，還是中文的路明非都沒有。
路明非瞪大眼睛在人群中尋找，頭轉得跟個轉燈似的，結果也沒在人群中找到老唐那張喜相的臉。
路明非對老唐相當有辨識度的黃種人面孔印象深刻，要是他出現在機場，路明非並不覺得自己會看不見他。
老唐他是真的還沒到拉瓜迪亞機場。
路明非平白生出一種，自己被放鴿子的感覺。
路明非掏出手機撥通了老唐的電話，電話滴滴地響，卻怎麼也沒有人接聽。
不會吧？路明非心裡咯噔一下。
他千里迢迢從芝加哥飛到紐約，不就是為了來探探老唐的底嗎，如今他剛到紐約，老唐就聯繫不上了。這就好比唐僧好不容易跋山涉水到了西天大雷音寺，結果大雷音寺的小沙彌告訴他不好意思，如來佛祖不在這裡，施主請回吧。
路明非又一次撥通了老唐的電話，依舊是無人接聽。
一股不詳的預感升上了心頭，難道老唐已經加入了入侵卡塞爾學院的計劃，現在被斷開和外界的聯繫了？難道他現在已經去紐約了？
路明非本想坐著巴士，直接奔赴老唐在布魯克林區的住址，看一看他到底是什麼樣一個情況，後來他又強行壓制了這股衝動。
按照他對老唐的了解，老唐因為打遊戲和睡懶覺沒看手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還是再等等吧。
明亮的機場大廳不斷有人流從路明非旁邊經過，路明非有些無聊，又給老唐發了條簡訊過去，告訴他自己已經到機場了，讓他快點過來，如果他沒時間過來的話，自己就先走了。
拉瓜迪亞機場人流如水，燈光明晃晃得有些刺眼，似乎要把每一個縫隙都照亮，溫柔甜美的女聲播報時不時響起，提醒粗心的旅客們，他們搭乘的航班已經開始登機了，不斷有人在這裡重逢，又不斷有人離別，隱隱的笑聲和抽泣都能聽見。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機場就是個巨大舞台，無數陌生人的悲歡離合都在這裡彙集，所謂唱念做打，生旦凈末丑，一日都演遍了。
但這些和路明非都沒有什麼關係，他只是低著頭玩著手機，等著自己的朋友來接他。
他的等待還是有效果的，大約等了半個小時，一個男人才匆匆趕過來。
來人穿著灰色的夾克，下身是深藍色牛仔褲，亂糟糟的頭髮，看上去居然有幾分浪子般的放蕩不羈，可惜長了一張很喜相的臉，還有一對標誌性的下榻眉毛，破壞了他打扮上浪子般氣質，讓人看見了就忍不住樂呵。
即便是機場里人潮洶湧，路明非也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個喜感的男人。
「老唐！」路明非沖著男人揮手。
聽見了路明非的呼叫，老唐扭過頭看向路明非這邊，他是想和路明非打招呼的，只是看上去有點遲疑，似乎是不太確定眼前的人是不是路明非。
老唐自然是認得路明非的，他和路明非也有好幾年共打遊戲的友誼了。
他們兩個都是星際的死忠粉，再加上技術都挺不錯，於是不知道多少個晚上，他們都相約在星際地圖上轟來轟去。
幾個月前，路明非面試卡塞爾學院的時候，老唐還跟路明非視頻過，幫助路明非一字一句的矯正口語，路明非標準的中式英語給路明非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路明非也吐槽老唐的中文不分平翹舌前後鼻音，還在亂用音調。
不過，最後面試的時候，路明非才發現，卡塞爾學院早就推行了中文校園這種活動，古德里安的教授的中文說得比老唐這個美國華裔說的還要溜，和路明非全程無障礙交流。讓路明非背的英語句子毫無用武之地，一句都沒用上。
只是，如今的路明非雖然和當時視頻中的人長得挺像，但老唐記得原本的路明非是個頭髮有點亂，耷拉著眼角，看上去衰衰的男孩，如今面前的這個人提這個行李箱背著個電腦包的人，不說多人模狗樣，卻也怎麼都看不出原來那個衰仔的架勢。
老唐瞪大眼睛有點難以置信：「你是大頭熊？明明？」
他們加了一個共同的星際群，路明非在那個星際群里用的是一張腦袋很大的熊作為頭像，明明則是路明非在群里的ID，所以老唐平時不是叫路明非大頭熊就是叫他明明。
「見面了就不用叫網名了，我名字叫路明非。」路明非大手一揮。
「我覺得還是明明比較順口。」老唐這個美國人對疊詞似乎有種執念。
「你叫我明明，總會讓我感覺自己是個小屁孩……」路明非扶額，沒在這個問題上太多的糾纏。
「話說，你怎麼才來，是路上當誤了嗎？手機也聯繫不上？」
路明非翻出自己發給老唐的簡訊，拿給他看，路明非剛剛是真的在擔心老唐出事。
「我家裡有點事，當誤了一下。」老唐含糊了一下，看起來並不想多說這個話題。
路明非看了老唐一眼，沒有多問。
「對了，你們學院教授呢？」老唐突然一拍腦袋。
「教授？」路明非愣了一下，才想起來，自己來紐約用的借口是，他要和自己的導師參加一個學術會議來著。
「我導師先到了，他們那個學術會議召開前還有個私下的交流會，所以他先去了，和我不是一個航班。」路明非隨口亂扯。
「可以啊！聽起來你導師挺厲害的樣子！看來我給你矯正口語的功夫沒白費！」老唐或許是覺得自己在路明非成功入學這件事情上，功勛卓越，所以不自覺聲音都大了些。
路明非對老唐豎起大拇指：「那肯定！多虧你了。」
「先不說這些事情了，你定的酒店在哪裡，我先給你把東西放下，然後一塊去吃飯！」老唐大手一揮，定下了今天的行程，「走走走，我知道一家味道特別好的餐館！」
老唐這次是開著一輛黑色的雪佛蘭過來的，看起來這輛雪佛蘭也開了有些時間了，顯得有陳舊，車輪和后擋風玻璃上有不少的泥點，也不知道老唐把車開到哪裡去過。
老唐打開了雪佛蘭的後備箱，幫著路明非把行李放了進去，又碰的一聲關上了車門，兩人一起上了車。
這輛雪佛蘭雖然外面看著有點舊了，可是裡面卻出人意料的的整潔，談不上什麼布置，卻也沒有什麼東西都往車上堆的雜亂，空調的出風口還夾著固體的空氣清新劑，外殼的樣式是個卡通毛熊，車裡面瀰漫著空氣清新劑的香味。
「我不太喜歡車內空調的味道，每次聞到那種味道讓我有點反胃，所以車裡一直放著空氣清新劑。」老唐給路明非解釋說，「如果不是學了開車，我肯定是一上車就暈車的那種人。」
「嗯，我偶爾也會暈車，能理解那種感受。」路明非對老唐便是認同。
老唐開著雪佛蘭，打開了車載音響，歌聲慢慢在車廂里響起，他放的是一首很經典的英文老歌，《Five Hundred Miles》。
If you miss the train I'm on（如果你錯過了我坐的那班火車）
You will know that I am gone（你應明白我已離開）
……
溫柔的男聲在車廂內慢慢唱著，吉他輕輕的撥弦，路明非也是聽過這首經典的英文民謠的，他還在仕蘭中學上高中的時候，就有人在班裡放過這首歌，他對歌者溫柔憂鬱的旋律印象很深。
如今在異國他鄉聽見，忍不住就跟著輕輕的哼唱了起來。
「Lord I'm five hundred miles away from home（上帝啊，我已離家五百英里）」
「Not a shirt on my back（我衣衫襤褸）」
「Not a penny to my name（我一文不名）」
「Lord I can't go a-home this a-way（上帝啊，我不能這樣回家）」
老唐也跟著輕唱了起來，兩人有點跑調的歌聲回蕩在雪佛蘭的小小車廂里，一直不曾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