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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八章:如仙似魔(1/3)

  蘇壞望著滿天的風雪,思緒再一次飄回到從前。


  風雪中,有許多回憶。難忘、苦痛、幸福,交織在風雪中,拍打在麵龐上。


  以蘇壞的功力,早已不懼嚴寒酷熱,但風雪依舊肆無忌憚東落在他的臉上、落在他的頭頂,落在他火紅的衣衫之上。


  大雪封山的路是艱澀難行的,對於蘇壞來說,連這天地也束縛不了他,更何況這路?


  但現在,這條路卻讓蘇壞走的艱難無比。


  李布衣的卦,李布衣的話,可他行了四州十三郡,也毫無貝錦儀的消息。


  九州亂了,李布衣的出現代表著在溫瑞安世界,壁壘已經被關七這個瘋子打碎。甚至連貝錦儀也落入九州。


  知道這個消息,蘇壞本是欣喜若狂的,但苦尋之下不得蹤影,更叫蘇壞擔心。九州紛亂,她一個弱女子要如何生存?

  紅袍,風雪。


  寒風獵獵,蘇壞的紅袍大半被風雪掩蓋,在雪道中前行。


  “少爺,你看那人真有意思?”一架嘎吱嘎吱的馬車同樣在大雪中前行,不過馬車、小火爐、溫酒,卻是與外麵的嚴酷天差地別。


  馬車的窗簾掀開,風雪呼呼撲進車廂,溫暖如春的馬車驟然變得寒冷起來。


  隨著一陣急促的咳嗽,探出一個頭來,望著蘇壞蹣跚的步伐,轉而又放下車簾。


  “這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少爺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鐵傳甲說道。


  隻是一眼,那人映像就難以忘記。


  李尋歡合上雙眼,複又緩緩睜開,放下手中還未雕刻成、依稀可見女子模樣,在旁重新拿了一塊木頭在手。


  李尋歡睫毛顫動,手下一刻也不停,木頭上的形象也愈發生動起來。


  為什麽說蘇壞有意思?

  木雕上說明了一切。


  當木頭上最後一絲雜質被剔除,一個蕭瑟的背影浮現在眼簾,即便是李尋歡,眼眶中也泛著淚光。他自認已是天煞孤星,但他沒想到這世界上還有比他更孤獨的人。


  孤獨到以風雪為伴。


  他背上本負著傘,卻不展開隔絕風雪。


  他背後還背著琴,當真是個有故事的文士。


  馬有四條腿,總是比人快的。


  約莫半柱香的時間,馬車與人並肩。


  鐵傳甲仔細打量著被風雪半掩的蘇壞,心中竟然也感受到些許悲痛,或許這人遇到什麽不幸了吧?

  李尋歡掀開窗簾,寒風的肆虐讓他又忍不住又是一陣急咳。


  “朋友,上車喝杯酒暖暖身子吧?”


  蘇壞沉浸在自己的悲慟之中,忽的聽到耳畔的聲音,抬起頭來,看到一張憔悴的麵孔。以蘇壞的眼力和醫術,一眼就看出麵前這人已經隻剩下半條命。不過最讓蘇壞驚奇的是這人的一對眸子,有如銀河上燦爛的明星,散發著生命輝煌的色彩。


  隻是在這枯槁的麵容中,連繁星也被掩蓋了光彩。


  “好。”


  蘇壞的直爽卻讓李尋歡微微一愣,他本準備好了口舌來請蘇壞,隻是沒想到還沒等到他勸解,對方就豪爽的答應了他的要求。


  “請上車。”


  鐵傳甲讓開位置,蘇壞將身子上的積雪拍掉,弓腰上車。


  從孤寂中掙脫,蘇壞的情緒恢複正常,上車後最先引起他注目的,還是李尋歡那雙不尋常的眼睛。


  他眼角布滿了皺紋,每一條皺紋裏都蓄滿了他生命中的憂患和不幸,隻有他的眼睛,卻是年輕的。


  這是雙奇異的眼睛,竟仿佛是碧綠色的,仿佛春風吹動的柳枝,溫柔而靈活,又仿佛夏日陽光下的海水,充滿了令人愉快的活力。


  風雪浸透了他的衣衫,蘇壞盤腿坐在旁,以九陽神功霸道熾熱的內勁將濕透的紅袍烘幹,隻是片刻功夫冰冷粘人的衣衫就恢複了幹燥潔淨。


  “好功夫。”李尋歡神俊的眼神不住打量被自己邀上車的這位男子,充滿好奇。似乎撿到了什麽了不得的寶貝。


  蘇壞也不謙讓,微微一笑:“自然是好功夫。”


  “本想邀你上車喝杯溫酒暖暖身子,現在看來不必了。”李尋歡寶貝似地護著自己的酒壺,瀟灑的悶灌一口,嘴角溢出的酒水打濕了胸口衣衫,緊接著就是一陣急咳。


  “你這樣的身體,本不該喝酒的。這份苦難我幫你承受罷!”


  話音剛落,蘇壞的手已然觸及酒壺,李尋歡探出手去阻止蘇壞,酒壺卻憑空彈起,落入蘇壞手中。照葫蘆畫瓢般悶灌一口,辛辣的刺激讓蘇壞不由麵色潮紅。


  “好酒!”


  李尋歡搖頭:“好酒是好酒,可惜沒了就不叫好酒,叫寂寞了。”


  蘇壞微微一怔,眼光掃過車廂,發現整個車廂除了李尋歡手中酒杯中尚有,已經再無酒了。


  “還有多久才到下一處市集?”李尋歡輕叩車門,帳外傳來了鐵傳甲渾厚的聲音:“還有兩個時辰。”


  李尋歡不由歎了口氣:“看來這最後一杯酒隻能慢慢品了。”


  “我勸你留下的好,或許你會遇見一個值得請他喝一杯的人。到時候無酒,豈不尷尬?”蘇壞笑著,李尋歡聞言思考了一陣,竟真的將最後一杯酒放下。


  “遇不遇到值得請一杯酒的人說不定,但我要是喝了這杯酒,就真的隻能煎熬兩個時辰了,所以留下它,沒壞處。”


  李尋歡放下酒,又拿起了小刀和木雕,方才隻有蘇壞的背影,現在總算可以把正麵補完。


  “你的手很好看。”蘇壞讚歎道,李尋歡的手,和他的眼眸一樣都有異常迷人的魅力,修長而有力。


  “雕刻的手,自然漂亮。”


  李尋歡也看到蘇壞紅袖下修長潔淨的雙手,道:“你的手也很好看。”


  蘇壞抬起左手,似欣賞又似自言自語:“這是一雙彈琴的手,自然也應該是漂亮的。”


  “既然無酒可入,那我就獻曲一首,打發寂寥可好?”蘇壞提議道。


  蘇壞的琴早已不是‘桃花依舊笑春風’,那琴尚在貝錦儀手中,寄托著戀人之間的思戀。


  他現在的琴,是一口絕世凶器,但隻要蘇壞不起殺機,也可是全天下最珍貴的樂器。


  從油紙布中取出天魔琴,琴身通體玄色,上麵還有漣漪水波般的花紋。


  看到如此怪異的古琴,李尋歡自是起了好奇。他家本就是書香門第,一門三探花,琴棋書畫自是熟稔。


  世人皆知琴身需木製,尤其上好的木質,才能激發琴弦聲音。木乃自然,才能更好的承托出自然之音。


  但這黝黑冰冷的金屬材質,李尋歡卻是第一次見。


  這琴身上的紋路,不似樹的年輪曲紋,更像是千錘百煉的劍身上的紋絡,冰冷的就好像收割生命的凶器。


  “這琴……”李尋歡很少看錯人,但望著這口如上古莽獸般森森氣息的魔琴,他顧慮了。


  “這琴是凶物。”蘇壞笑著說道,旋即又跟了一句:“但人卻是妙人。”


  李尋歡陰翳的臉色重新恢複起來。


  是啊,以人懾物,非物惑人。


  小李飛刀也是凶器,但李探花卻是好人,所以說小李飛刀也是好的。


  青魔手是凶器,伊哭也是凶人,所以伊哭是惡。


  “這琴,很獨特。”李尋歡是中過探花的人,用詞思慮,都比常人精準。


  “是啊,很獨特。”蘇壞輕撫天魔琴,這琴對琴手,當真有種致命的吸引力。


  “通體玄鐵,六根琴弦是用上古凶獸的筋製成,獨一無二。”


  桃花的珍奇,在於木質和玄鐵,還有內在精巧的機關設計。而天魔琴的獨一無二,不僅是琴身通體都是以無上珍貴的玄鐵鑄造,那六根琴弦才是天魔琴的重中之重,畫龍點睛之處。


  上古異獸的筋,筋道非凡,還有許多不可度測的能力。


  而天魔琴的玄奇之處就在於,隻有玄鐵的堅固才能承擔上古異獸筋製成琴弦所產生的震動,與內力在琴腔內產生共鳴,從而迸發出無匹的能量。


  “這琴,不僅是彈奏吧?”李尋歡開口問道。


  “李探花心中應該已有了答案。”蘇壞笑著答道。


  李尋歡啞然,明知故問這不是他的習慣。


  “閣下這琴,該是出現在兵器譜的存在。”李尋歡見識過兵器譜上的人和兵器,雖沒見過蘇壞出手,但隻是這琴上荒古異獸吞吐的氣息,就已讓人戰栗不已。


  “那我這傘也該上兵器譜。”蘇壞拍了拍身後的傘,這傘有個極好聽的名字,是李莫愁給他的信物。


  李尋歡認同的點點頭,雖說是兵器譜,但終究還是使兵器的人。


  琴音錚錚響起,卻是帶著思念的“思襄”。蘇壞在音律之道的天賦過人,但以往隻是天賦高絕,但在和貝錦儀分開許久後,濃濃的思念讓他真正理解了何足道的想法,真正臻至琴藝無雙的境界。


  蘇壞將這些年來對貝錦儀的思念盡數傾灑在琴音中,天地高絕,萬物為止傾動。風雪驟止,萬物寂寥,天地間唯有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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