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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琴境之鬥

  但燕勞飛依舊這麽做了。


  細劍與劍雨碰撞,一瞬間兩者凝滯,仿佛時間凝結畫麵固定。


  但下一個旋即,燕勞飛的細劍隻是微微彎曲,而如劍如箭的酒滴兀自在空中打著旋轉,貪婪的吸納著湧來的劍雨。水球越積越多,淩空瘋狂的旋轉,燕勞飛的細劍再度揮起,旋轉的水球猶如一顆璀璨的行星,摧枯拉朽的旋向戈繁城。


  這是燕勞飛給他的回禮。


  水球飛到一半,忽然閃過一道劍光,瞬間炸裂,將兩人身前的土地,染得泥濘不堪。


  戈繁城與燕勞飛靜了。


  蘇壞卻動了。


  蘇壞的手指按在琴上,迸發出一陣急促的顫音。這顫音初聽雜亂無章,擾人心神,撩撥著聽者心底最深處囚禁的夢魘,發自心底的焦躁,就是戈、燕兩人,也無法抵抗。


  出奇的是,穀外的人能聽到最初的《笑傲江湖》,卻聽不到此刻蘇壞急陣如沙場軍馬的撥弦聲。


  而經過撓心的雜音,戈、燕兩人兀自穩定了情緒。


  當他們開始正視蘇壞手中發出的魔音時候,這才愕然發現,原來這所謂的雜亂之下,卻是無與倫比的和諧。


  雜亂的魔音在他們耳中開始變得悅耳。


  這悅耳,就是山澗裏叮咚不息的清泉;就是群山中風吹鬆濤;更是市井街道上往來熙攘。


  蘇壞的琴音從未亂過,亂的隻是他們的心。


  尋到規則之道的兩人欣喜若狂,但道豈是這麽容易就能領悟的?

  一道源於九天之上的怒雷狂嘯,溝天通地,落在山穀內。


  這道九天之雷誕生時仿佛吸收了天地所有的光彩。當他落下的時候,天地為之失色,獨留下一道依稀的光影。


  戈繁城與燕勞飛何曾見識過如此異象,大驚失色下再看一旁巨大的鵝卵石上,蘇壞早已消失不見,那妖豔如血的瑤琴也一同消失。


  而讓他們心神劇震的事情依舊沒有要停下的腳步,鵝卵石後方本是一個淺淺的沒有源頭的小湖,此刻卻化為滔天巨浪遮天蔽日。


  幾丈高的巨浪宛如一張無匹的巨幕,將小穀內的一切吞噬殆盡。


  戈繁城、燕勞飛沒有後退逃跑,因為他們在水幕中看見了一道身影,白衣紅琴。


  ——蘇壞!

  ‘笑春風’早已出鞘,戈繁城都各自看到了自己的對手。


  蘇壞的劍法很快,很美,也很遠。


  戈繁城臉上閃過幾道光芒,那是厚劍舞動時候帶出的劍光。


  燕勞飛輕輕弓下身子,手握在劍柄上,雙眼目不轉睛的盯著攜狂風大浪而來的蘇壞,準備一擊致命。


  蘇壞的劍在遮天蔽日的巨浪之上,還未至便覺無盡寒意,隨著巨浪越來越近,速度也逐漸放緩,距離半丈,燕勞飛的細劍抽離,身後忽卷起一道龍卷,而細劍爆發出璀璨的光芒,更是奪目叫人不敢直視,細入牛毛的成群劍光落在巨浪上,百道卻絲毫看不出那一道才是真的劍。


  戈繁城的劍快,更突出一個穩字。快劍凝成的山字穩立當頭,巨浪滔天的氣勢席天卷地的鋪來,也無法讓戈繁城動搖分毫。


  蘇壞的劍卻是越來越慢,慢的如老牛拉破車,如遲暮老者的蹣跚的步伐,浪濤由藍漸轉為白色,凝結成一麵光亮的冰壁。


  這是寒意,也是殺氣!

  ——凝結成霜的肅殺。


  戈繁城的山字快劍落在冰壁上,留下了幾道裂痕,無功而返。


  燕勞飛的百日流光,石沉大海。


  而當萬物皆寂之際,就是最輝煌澎湃的時刻。


  冰壁驟然炸裂,泯滅成無數細小冰晶,在驕陽照耀之下折射出七彩光芒,猶如幻境。


  燕勞飛被炸退三步,靠著手中劍踉蹌穩住腳步。戈繁城後退兩步半,硬生生比燕勞飛少了半步,但片刻後勁力未卸,從口中吐出一灘鮮血。


  一人三步,身受輕傷;一人二又半步,但硬生生抗下傷勢。兩人麵對蘇壞,可謂不相上下,不分伯仲。


  琴音驟響,戈繁城與燕勞飛忽的睜開雙眼,兩道劍光一閃即逝,兩人分別站在對方剛才的位置上,以背相對。


  蘇壞還是蘇壞,依舊坐在那塊巨大的鵝卵石上,鵝卵石後依舊是一灘無根的死水,那火紅妖豔的瑤琴‘桃花’,也正以自己的方式演繹著律曲。


  戈繁城與燕勞飛交手了嗎?

  自然是交手了。


  但戈繁城握劍的手,顫抖了,差一絲斬中燕勞飛的衣袖。


  燕勞飛的劍也偏離一寸,未能斬下戈繁城的三千煩惱。


  不勝,不敗?

  蘇壞的琴音也告一段落。


  戈繁城沒有勝,燕勞飛也沒有勝,他們誰也沒能摘下城陽郡第一快劍的美譽,而最後取得這個名頭的,卻是被他們邀請來作為見證人的蘇壞。


  決鬥,被截胡了。


  仰望星空,回想起昨日被蘇壞以琴音入定,引入琴境之中,三人在意識中交手的過程,戈繁城已然感慨良多。


  終究是坐進觀天,小覷天下英雄了。


  誰能想到琴技高超的蘇先生,竟然也是一位施展快劍的劍手。


  夜裏,琅琊府南,別苑。


  蘇壞終究是沒有讓那位暗處窺探的人走出來。既然對方不敢現身,他也沒有道理一直等下去。


  正所謂先機,不外如是。


  收了竹簍裏的草魚,簡單的解剖洗淨,放在白水裏調以佐料,一鍋熱騰騰奶白的清燉魚湯就成型了。


  獨自一人吃飯,蘇壞早已不自覺的習慣。


  自從東膠走出來,他就再未與其他人同桌而食。而他明白,這隻是這項孤獨任務時刻提醒他的,沒有人知曉他的身份,白如一張紙,究竟要如何書寫,全在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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