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五章：終於坦白
老區，房子又不隔音，剛才摔摔打打，又是吵架，又是咣咣當當的聲音，隻怕樓上樓下左邊右邊都聽到了。
尤其是隔壁李阿姨。
倘若不是實在做不出那等不要臉麵的事，她那會兒聽到吵架動靜，就已經把耳朵貼到防盜門上了。
家裏老公孩子已經是見怪不怪了。
畢竟，除了愛打聽之外，自家媳婦／媽在區裏口碑還可以，遇到事兒敢站出去。
但盡管沒能做出來，李阿姨這會兒在房間裏，電視聲音都調了，豎起耳朵聽著呢。
可惜了，聽得不夠真切。
隻聽什麽對象，什麽沒出息，又聽什麽相看人家，還有男孩之類的……
這也正常，畢竟隻有丁海洋的大嗓門咆哮的厲害，丁薇話雖然毒，真要起來，聲音倒不算大。
——氣勢厲不厲害，那是大嗓門能決定的嗎？
不過，盡管隻是這些隻言片語，李阿姨的文解字練到滿級，如今也能編出108個蕩氣回腸的故事來。
……
這不，還在腦袋裏整理這些詞匯呢，突然就聽見隔壁屋子“咣當”一聲巨響，似乎是有什麽東西掉地上劈裏啪啦摔了一地，她整個人都興奮起來——戲肉來了！
但令人遺憾的是，也沒聽清楚的什麽，隻曉得沒過多大一會兒，老舊防盜門又發出“嘎吱”一聲響。
啊，這就吵完啦！
這一刻，李阿姨以極其矯健又靈活的姿態從沙發上一衝而起，直接穿著厚厚的珊瑚絨睡衣，就打開了自家的門。
一開門，就看到丁薇一行人正準備下樓。
再仔細瞅瞅薇薇這丫頭，沒看到正臉? 不知道啥情緒。
可看著丁海洋他姐那眼圈紅紅? 顯然情緒不怎麽好。
還有個年輕大夥子。
李阿姨依稀記得，這應該也是丁海洋他姐的兒子? 如今仔細瞅瞅? 也是眼圈微紅，表情憤怒? 手上還拎著來時拎進門的東西。
這片刻工夫，李爾摩斯阿姨就已經結合了許多細節? 綜合之前聽到的隻言片語? 迅速得出了薇薇丫頭的男朋友不受丁海洋家歡迎這個結論。
她的眼神又在謝言臉上打了個轉。
這不應該呀。
夥子年紀輕輕，腰背挺直，身材高瘦，樣貌更是一等一的好? 氣質也是絕佳……
這樣啊還能被白秀娟挑剔？
是人家太差勁? 還是白秀娟眼光太高啊？
還有，大年0的，薇薇帶男朋友過來自己家，為什麽是她姑領上門呢？
再了，就算聊的不好? 也不至於沒吃飯又跟著姑姑一家子走啊。
種種疑問糾結在李阿姨的心頭，讓她簡直是百爪撓心? 不搞清楚就難受啊。
……
她客氣地湧起笑臉。
“哎喲，薇薇? 這大過年的怎麽還出去啊？吃午飯了沒？要不來我家吃點兒吧。”
扭頭又看著這大夥子：“哎喲，丁姐? 這是您兒子吧? 長得真帥！”
“看你們這一家長的……這老爺把好處都給你們家了吧！怎麽了這是？大年三十還有不愉快的呢？”
她一副和氣樣兒：“這都是事兒? 來來來，大冷的，到我家裏來坐坐，吃點飯吧，這個點兒了……”
實際上她家也沒啥好菜，畢竟重頭戲在晚上的年夜飯，但一般人也不會趕在這時候去別人家做客，也就是客氣客氣。
丁薇心思一轉，這邊就醞釀好了想要出口的話。
……
畢竟李阿姨是個屬喇叭的，賊能傳播——偏偏還自帶鑒真屬性，但凡出口的，居然也都跟真相貼合的七七八八，所以也真是相當有名氣。
丁薇想傳播點兒自己的事兒，提前把輿論控製一下，這就是大好人選。
誰知道不等她開口，站在最邊上的周海濤卻是憋不住這鬱悶，怒氣衝衝的了出來：
“阿姨，你跟我舅是鄰居，沒事你也勸勸他，這怎麽還有這樣當爹媽的呢？”
“你他一年不給我姐學費和生活費，又嫌她在外頭借錢上學，還埋怨她借的多了……”
“我姐上學打個零工啊，哪來這麽多錢，又交學費又供自己生活？不借錢難不成等著餓死嗎？”
他倒是知道他姐如今是個有名氣的作家，但是，沒道理自己有本事還要受這委屈啊。
看他舅今的那樣子，還想讓他媽來幫忙帶孩呢——
呸！
真是臉大如盆。
越想越氣。
……
一生氣話就越來越多。
“我姐帶謝哥回來過年，他們又挑剔人家家裏窮，又在本地看好了……”
“哪有這樣當父母的？我姐這才大二呢……”
想要不要臉，可對麵兒還是個年紀大的阿姨，這畫又隻能吞回去。
“……全家難道就指望著我姐的錢過日子了嗎？張嘴就是為了弟弟，可孩子哭成那個樣子，身上黏糊糊的沒人擦洗，連紙尿褲都舍不得用，尿布都是以前的舊的，都快幹成老粗布了，還是我姐讓我出去買的……”
“我姐心這麽軟，怎麽就這麽倒黴呢？”
“我們好心好意的上門買的這些東西，過來坐坐，人家還瞧不上，完了在家裏還把茶幾都踹翻了……”
著給李阿姨看他手裏的東西。
李阿姨可記得這拎的東西，來的時候他都看到了，以為這是姐弟間互相走訪帶的。
如今這個年月，錢還是比較值錢的，過年走親訪友也無外乎是這些東西。
並不失禮。
李阿姨的眼神立刻就複雜了起來。
……
周海濤心裏也有話呢。
他舅他舅媽真是想屁吃呢。
——就謝哥這個樣子吧，雖然他還有些不順眼，可什麽事兒都怕對比。
畢竟不得不承認，謝哥除了不是首富之外，各方麵也算是無可挑剔了。
就算有缺點，肯定要比他舅找的那什麽人家要好的多。
就他們那見錢眼開的樣子，能挑出什麽好人來？
還有那個娃娃。
多可憐啊。
新仇舊恨夾雜在一起，周海濤這會兒才不管什麽禮數呢，張嘴劈裏啪啦就發泄出來了，再叫他憋在心裏，那真是太難受了。
但完卻又反應過來，忍不住回頭看了看他媽和他姐。
隻見大姑歎口氣，也沒再什麽。
有些話，孩子不懂事兒不能亂。
但有些話，還恰好就需要個不懂事的來。
海濤如今也算是長進了，知道什麽能，什麽不能。
……
而丁薇到嘴的話忽然就咽了回去。
海濤弟弟中間跑出去買紙尿褲，錯過了好多大戲。
但如今這話出來顛三倒四語無倫次，居然莫名還給人留了許多想象空間，可見賦非凡，不愧是他瞎編故事薇薇子的弟弟！
瞧對麵李阿姨的表情，簡直是吃到了驚大瓜！
李阿姨眼神在眾人身上轉了轉，很快改變了立場——變得義憤填膺。
“是啊，這丁海洋跟秀娟怎麽回事啊？以前也沒覺著他們是這個樣子啊！”
而這時，丁薇看著周海濤，聲道：
“好了，海濤，別這些了，我爸都了，我上學借的錢太多了……”
“他也了，已經跟我談好了人家，放假叫人家來相看我，彩禮給夠就定下來……”
著著，頭就低下去了。
……
不低頭不行啊，咱也沒在演技培訓班上過課，太深入太複雜的情感展現不出來。
此刻應有三分不敢置信，三分痛苦以及四分悲哀認命。
表情做不出來，隻能低頭靠人家腦補了。
但好在僅僅一個低頭，也能訴千言萬語。
李阿姨當時就憤怒了：
“這怎麽回事？”
“怎麽能幹這樣的事呢！”
她愛八卦歸愛八卦，正義感可是從來沒缺席過的。
“你爸媽怎麽這麽有臉，當誰不知道他們不給你學費生活費呢？”
“薇薇，這也就你老實，不然咱們單位單位家屬就你一個上明大，那會兒好幾個領導都送禮了——但凡要知道你如今過的日子，工會的就該來上門了。”
“兩口子好好的，工資領著又沒外債，至於嗎？”
“還有找對象——這都啥年代了呀，孩子喜歡不就行嗎？還他們給看好一個這就定下來……可別是要了個彩禮不管你死活啊！”
……
李阿姨拉著大姑的手誠懇的道：
“她姑，你可得勸著點孩子。別聽她爹媽瞎——丁海洋買個魚竿6000多塊錢，我們單位都知道，傳遍了。”
“還有這年終獎下來，人家給自己買了塊表，浪琴的呢，花了1萬多。”
“領導那開玩笑還這事——這可不是我瞎，這都是丁海洋自己的。”
“就這樣能給不起孩子的錢嗎？你可千萬別信。”
大姑臉色扭曲的變了幾變。
當真是不多聽幾句，都不知道丁海洋這家辦事是有多沒有下限！
這年頭的人，單位集體榮譽感是很強烈的，正義感也從不缺失。
隻見李阿姨咬牙切齒：“薇薇，你別怕，給孩子上學的錢那是家長應出的。等過了年我就去找工會這個事，我看他們管不管。”
這年頭的單位工會每個地方不一樣，但就丁薇知道，她爸媽這單位的工會，那真是什麽都管。
喪葬嫁娶，人家時時都到場，存在感相當強烈。
直到十幾年後，也依然維持著這個作風。
不過，現如今的狀況倒也不至於。
畢竟，她可不打算裝窮一輩子。
……
她看著李阿姨，誠懇的道歉：“謝謝阿姨，不過不用了，我在帝都也有打工的，借的錢也沒那麽多，就是有時候生活費跟不上……”
“但是我自己可以！我媽現在還要養弟弟，也確實沒什麽錢……我弟弟連紙尿褲都用不起了。”
她低下頭來，最終還是道：
“算了吧，阿姨。我男朋友現在條件差一點，我爸媽也是怕我以後沒法過上好日子。等過幾年我們參加工作能掙到錢了，他們肯定就能看開了。”
“再了……”
丁薇話細聲細氣，一副心軟的為大家考慮的樣子：
“這事如果鬧到工會上去，單位再扣點獎金什麽的，家裏又多一個孩，他們日子還怎麽過呢？我也沒辦法負擔我弟弟的生活。”
“到時候阿姨您好心不得還得落埋怨。”
……
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聽得李阿姨心裏頭念頭轉來轉去，最終隻能無奈地歎口氣。
是啊，不好辦。
首先這個事兒到工會去，那就得正式辦起來了，不定就要扯出人家生二胎的事了。
現在二胎政策還不明朗，萬一因為這事處罰扣獎金或者是開除，那老丁家經濟來源降低一大截，家裏孩可怎麽辦呢？
她是瞧不上對門夫妻倆，可也沒想把事情做這麽絕。
畢竟兩口子和那個兒子如果沒錢，壓力不還在大女兒身上嗎？
李阿姨的眼神更加柔和了。
這孩子……唉，怎麽就那麽好呢？
而聽他姐完這些話，衝鋒在前的周海濤不知為何，突然打了個寒戰。
就連謝言也不動聲色地遮了下嘴角。
隻有大姑瞬間淚眼朦朧——
這孩子，這孩子！
之前在海洋家裏聽她話硬氣，還以為是被壓的狠了，如今看來，還是心軟！
這可怎麽辦啊？以後爸媽拿捏她的時候多著呢。
隻有姑父周磊左看右看，總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太對勁。
……
一行人沉默的拎著東西又回到了大姑家。
如今已經11點多了，大姑忙著去廚房熱菜，周海濤則第一時間把那箱牛奶拆開來依次發放。
大姑端菜出來，忍不住就埋怨他：
“家裏有拆開的，你幹嘛還拆這一箱子，留著過年送禮多好呀。”
“那不行。”
周海濤咬著吸管咕嚕咕嚕。
“這箱我特意挑的，都快過期了，送出去多不合適呀。咱喝了吧，還差倆月呢。”
大姑：……
姑父周磊倒是笑嗬嗬的：“行，會過日子。來來來，吃飯吃飯。”
雖然上午吵了架，但並不影響大家夥的食欲。
老實，別管丁薇心裏怎麽暗自開心，大姑大姑父心裏卻有股莫名的放鬆感。
怎麽呢？
薇薇這個事兒今折騰來折騰去，看似兩個孩有點傷心，但長痛不如短痛。
實在的，大姑聽丁海洋已經定好了人家，心裏頭就是一陣的慶幸——
還好謝過來呀。
不然薇薇這個軟脾氣，冷不丁過年就叫人家看上了，萬一下了定禮再退，怎麽著損傷的都是女孩子的名聲。
就這，她還想給她父母臉上貼金呢，還不讓對門阿姨，萬一一時被蒙騙，真和爹媽的那夥子談上了……
不是大姑，她就不信丁海洋這腦子能看上什麽優秀人。
那可是一輩子的事兒。
糟心。
攤上這爹媽，太糟心了。
還有那可憐的娃娃。
哎呦……
眼看著丁薇正洗完碗筷出來擦手，大姑忍不住揉了揉額頭。
——頭痛。
……
大姑得煩惱肉眼可見，海濤弟弟看著他媽，又看看他姐，欲言又止。
而謝言則拍了拍丁薇的手。
這仿佛是無聲的鼓勵，終於讓她下定決心。
已經瞞了這麽久了，大姑也不是她上輩子印象中的那個大姑，反而為她操了那麽多心。
再隱瞞下去，實在不應該。
丁薇猶豫半，這會兒跟大姑坐在一起，最終還是道：
“大姑，我跟你個事兒，你別生氣。”
“其實，我沒借錢，我一邊上學一邊寫，也賺了不少，生活費學費根本不用發愁。”
“大姑，我在帝都已經買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