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那段往事

  ()王柏見徐老師負氣離去，耳朵一熱，心裡一緊，馬上意識到自己剛才的一言一行非常傷人，他也不及多想，便趕緊跟著追了上去。 

  徐無雙邊哭邊跑，心裡的委屈化作淚水不停地溢出來，可她偏偏又捂著嘴倔強地不肯哭出聲，那種憋悶無處宣洩，淚水更是越發地止不住。 

  她一路跑過長街，面對街口絲毫沒有停頓，無意識地向前衝去，此刻迎面亮著的正是紅燈！飛馳的汽車在橫向的馬路上穿梭而過，千鈞一髮之際，王柏總算追上了她，一把拽住她的手狠狠地一拉，把她扯回到自己身邊。 

  「吱！」地一聲，一輛卡車在他們身前咫尺位置堪堪剎住車，那司機從駕駛座探出頭來爆喝一聲：「不要命啦！」隨後嘟囔了句才重新起步離去。 

  王柏的心情也很糟，他把徐無雙拽迴路邊，也跟那司機一樣爆喊一句：「你不要命啦！」 

  「啪！」地一記脆響，王柏的頭一偏，徐無雙掙開手狠狠地甩了他一記耳光，然後厲聲把剛才的話還給他道：「少來煩我，你還是管好你自己！」 

  王柏一咬牙，又一次拽住她的手，低喝道：「好，是你不要我管你的。以後你是你，我是我，從今天開始，我再也不管你的閑事！你要死要活，都隨便你。你也別再來煩我，有任何事都別來找我。你放心，下個學期分班，我無論選什麼都不會留在七班，我不會再做你的學生，我會在你面前消失地乾乾淨淨！」 

  說完他一甩手把她放開：「你自己好自為之。」憤憤地轉身離去。徐無雙聽了這番話，感覺他是真的決意離開自己，這個曾經對她抱有好感自稱喜歡她的男孩子要棄她而去，這讓她有了再一次被拋棄的感覺。她心裡那種痛苦難以抑制地迸發出來，終於再也忍受不住，讓她撕心裂肺地發了一聲喊，無助地癱坐在地上哭起來。 

  邊哭還邊喊：「你滾！滾得遠遠地！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這一刻她簡直崩潰了，低聲咒罵著：「嗚……王八蛋……負心漢……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為什麼偏偏在我喜歡上你以後……嗚嗚……」 

  很多時候，男人會讓你覺得他愛上了你，其實他真沒有；而女人會讓你覺得她不可能會愛上你，結果她卻悄悄動了心。 

  王柏沒有聽到她的自言自語，他此刻喝了酒，腦子裡滿是衝動的念頭，最初挨了她兩下揍就已經忍不住沖她發火，後來救了她一命之後反而挨了一耳光，讓她實在受不了這個女人的歇斯底里，也徹底爆發出了不滿的情緒，所以才會說下那番絕情的話來。 

  儘管他在轉身離去的一剎那就有點後悔，可他並沒有去挽回自己的過失。因為他覺得自己和徐無雙的糾葛本身就是一樁很嚴重的錯誤，如果繼續下去很可能一發不可收拾，最終受傷的必然是那個外表強勢內心脆弱的女人，因為身份和年齡的差異，他無法保證能給這個女人一生的承諾。 

  就這樣做個了斷，也許對大家都好。他這般想著，儘管心中疼痛難忍，可還是倔著腦袋咬牙前行，沒有回頭。 

  走著走著，他的臉上出現兩行淚，劃過臉頰落到下巴處，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仰起頭盡量忍住淚水，低聲念叨了句：「為什麼……為什麼偏偏又是自己的老師……」 

  也許因為那段過去，我註定不是一個正常的人，偏偏會愛上那些自己不能去愛的女人。 

  他驟然低下頭，一張清冷的臉龐出現在他面前，陸璐不知何時竟走到了他身前，她聞到了他身上濃重的酒氣，看到了他醺紅的臉龐，還有那兩道清晰的淚痕，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憂se，然後故作平靜地問道：「你去了哪裡？姑媽打電話給我，說你沒有回家，也沒有打電話回去。我找遍了學校，又出來找你，你知道家裡有多擔……」 

  陸璐的話被打斷了，王柏突然把她抱緊，伏在她耳旁低聲啜泣。她驚愕了一下，但旋即緩緩地伸出了手，輕輕地摟住他的背，像是反過來抱住了他一樣。 

  她的小手在他寬厚的背上慢慢撫動：「沒事了，不管發生什麼事，過去的就讓它過去……」 

  陸璐不知道王柏剛才經歷了什麼，才會讓他這一刻如此脆弱，但她毫不猶豫地承擔起安慰他的責任，就像一個妻子，面對不堪重負的丈夫，總會毫不猶豫地伸出雙手，張開溫暖的懷抱，給他慰藉與鼓勵一樣。 

  王柏啜泣了一陣后，吸了吸鼻子鬆開雙手，離開她的懷抱，然後看著她的眼睛道：「你願意聽我講一個故事嗎？」 

  她平靜地點了點頭，心裡已經有了預感，王柏要把她一直想知道的那件事情的真相告訴她，這也是他曾經答應的，期中考試結束以後，會給她一個考慮的答覆。現在他的答覆就是公布那個原本不想提及的秘密，來交換一個她必須遵守的條件。 

  「如果我講了這個故事，你必須遵守一個條件，」他停頓了一下，然後說道，「這個條件就是故事只有你知，我知，永遠不要對第三個人說起這件事。」 

  這個條件在陸璐的意料之外，可也在情理之中，她不及細想就點了點頭，於是王柏帶著她開始走，邊走邊講那個故事，也可以說，是那段記憶。 

  事情發生在三年前，王柏在白河中學念初二，五月里的某天，班上來了一位代課老師，教語文，聽說是個大學生，來學校實習。她人長得不算很美，可是看上去很文靜，留著長頭髮，喜歡穿漂亮的連衣裙，上課的時候常常會因為學生們脫離課本的問題而苦惱，如果被班上調皮的男生問起戀愛的經歷，她就會羞紅著臉不說話。 

  與其說她是個老師，不如說她更像個鄰居大姐姐，帶著一幫院子里不聽話的孩子，每天為了家長們安排的任務而辛苦著。 

  這種時候，孩子堆里總會有一兩個懂事乖巧的人，王柏就是那麼一個人。他是那時的班長，各方面都很優秀，同學們都很信服他，在他的幫助下，她終於能好好地上課，漸漸地在這個班級里立足。 

  她自然也發現了王柏的幫忙，於是對他很親切，那也許是一種感激之情，又或許有點別的意味在裡頭。總之，漸漸地，她對他越發親切，時不時會給他一些小東西，雖然多數是文具，又是以作業傑出為借口獎勵給他，可大家都能感覺到，代課老師對班長的態度有所不同，傳言也就漸漸散開。 

  王柏自然也感覺到了，那年，他還不到十五歲，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懵懂之間，他只覺得也許那就是愛。 

  他開始沒有心思上課，當他看著她在講課的時候，眼中會散發出溫柔的se彩，當他與她說話的時候，會莫名其妙地臉紅起來。這一切，代課老師都看在眼裡，可從沒說過什麼。她只是會在每天傍晚，把王柏叫到自己的宿舍，然後一對一地，把白天的上課內容再認認真真地給他講一遍，不容他走神。 

  那時候，傳言喧囂塵上，校方開始介入調查，不過在同宿舍老師的作證下，最後調查不了了之。 

  代課老師的宿舍就在學校附近的電影院後面，那裡有一棟二層小樓，一共六間屋子。六月里的某一天，是休息ri，學校組織所有老師去水上樂園消暑，她借口身體不方便，留了下來。 

  然後，她給王柏打了電話，讓他去宿舍補課。他去了，然後被推倒在床上。她輕解羅裳，叫他不要動，然後教了他許多課本上不會教的事情。 

  他們有了肌膚之親，做出了禁忌的事情，可那實非王柏所願，他心裡有的只是害怕和緊張，沒有愉悅，特別是看著她身下流出的血，更是恐懼不已。 

  她卻笑著寬慰他，說那不是他想的那樣，然後指了指她內褲上的護墊，說他長大以後就會明白。 

  「請原諒我的自私，我初戀的男人奪走了我的初夜，但我卻不是他的第一個女人……現在，我把那份遺憾從你身上彌補過來，希望你不要怪我……因為，說實話，我也是喜歡你的。因為喜歡你，我才會這麼做……可是，我希望你能夠忘記這一切，我不想讓你像我一樣，留下遺憾……對不起，我最後還是傷害了你，下個星期我就要回學校了，你就當是幫了老師最後一個忙，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好嗎？」 

  他傻傻地離開老師的宿舍，回到家，把自己關在房裡，不吃不喝，整整一天。第二天生了一場大病，在醫院又吊了一夜鹽水。等他回到學校，老師已經走了，臨走時她也沒有留下任何聯繫方式。 

  就這樣，他的第一個女人，帶走了他的第一次，也帶走了他的初戀，卻留給他一個難以忘卻的遺憾，還有一顆畸戀的心。 

  「我不相信她跟我說的話，即使她說的是真的，那她口中的喜歡，也一定跟我的喜歡不一樣。」王柏輕聲地說著，聲音沙啞。 

  陸璐一直靜靜地聽著，即使有震驚，也沒有在臉上流露出來。這件事，和傳言接近，可又跟傳言大大不同，在別人眼中，王柏艷福不淺，可對王柏而言，這就是一個悲劇，一段少年無法承受的悲傷回憶。 

  那個老師報復一般的奪取，讓他的愛破碎的同時，也留下終生的遺憾。 

  陸璐不明白他內心所想，只覺得聽了這個故事無比難受，自己所喜歡的人一直在記憶中痛苦掙扎，讓她也隨之掙扎不已。如果可以的話，她情願讓他的那份痛苦，可以轉嫁到自己身上。 

  原來自己曾經期待的白紙一張，是那麼濃墨重彩，王柏的經歷對她而言太過複雜。可是知道真相的她，心裡只有不忍，卻絲毫生不出厭棄的念頭。 

  她想成為一個修補匠，把王柏那顆受傷的心修復完整，讓他永遠忘記那段過去。 

  「王柏，你想彌補那個遺憾嗎？」她輕柔地問道。 

  「什麼意思？」他轉頭看向她，從她眼中看到了一絲決然。 

  陸璐抿了嘴唇，鼓足勇氣道：「你可以成為我的第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