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0章 若能贏，死又何妨？
此話一出，眾人都露出了羞愧之色。
但唯獨趙虎威，他卻並沒有一絲一毫的羞愧，反而理直氣壯地看著顧流雲，道：“流雲你這話是何意思？難道你覺得，我們是因為貪生怕死，所以才不願意上戰場的嗎？難道你以為我們願意屈辱投降！若不是因為……勝算實在實在是太低，我們又怎會有此想法？死去的將士們的命是命，難道我們或者的將士的命，就不是命了嗎？誰不是沒有家人，誰不是想要捍衛自己的國土，可是，我們誓死守衛著大周，大周卻始終沒有援兵到來，這正常嗎？”
在此之前，趙虎威從不怯戰，永遠都是衝在最前鋒，出手最迅猛的那一個。
但如今，卻是一切都不一樣了。
趙虎威已經沒有了上陣殺敵的能力，他斷掉的那支胳膊，成了他曾經勇猛無窮的勳章，他見證過太多的血雨腥風，所以，他有資格為了剩下的那些還活著的士兵們說話。
顧流雲一雙明眸看向了趙虎威，她自然是知道他受了傷，這輩子都無法再繼續上陣殺敵。
當時得知此事的時候，她的心裏亦是無比的心痛。
哪怕是此時此刻，她也不忍心說重話給他聽。
顧流雲起身，仰視著趙虎威，一臉嚴肅道：“趙大哥，你說的這些，流雲心裏都懂，也明白你的難處……隻是，不論你怎麽說道，我們也是絕不可能退兵的，大將軍曾說過，為將者，國之榮耀至上，若是因為對方的太強而選擇投降，我寧願死戰到最後。畢竟，倘若每個人都輕言放棄，那麽，我大周遲早都會滅亡！趙副將身受重傷，將軍必然不會為難苛責於你，接下去的日子，趙副將且在營地之中好好歇息，我顧流雲會頂替您的位置，領兵出戰！”
很顯然，顧流雲的這番話，說得趙虎威啞口無言，已然不知還能說些什麽了。
她分明隻是一個女人而已，怎麽會有如此大義？
趙虎威並不是不相信顧流雲的本事，隻是，自己一個大老爺們的萌生了退意，卻被顧流雲給比了下去了，臉上著實是有些掛不住。
軍師一臉驚詫地看著顧流雲，道：“這怎麽能行？你重傷未愈，身子都還沒好利落，怎麽能在這個時候出戰，你是想要去送死嗎？！”
“是啊，去送死又如何？”
顧流雲一副對自己的性命毫不在乎的樣子，一臉輕描淡寫地說道，“若是我的死，能夠換來將士們的覺醒，能夠激起大家的戰意和血性，那我便是死了又有何妨？”
她的話，讓營帳內再一次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其餘的那些將士們顯然是都說不出話來了。
當初孟哲訓練他們的時候，他們的身上似乎也有著顧流雲這種，將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的灑脫與血性，那時候的他們個個勇猛，根本不可能打敗仗，也不會讓自己受傷。
可是現在，不知道是哪裏出了什麽問題，他們開始變得越來越怕死，也變得越來越沒有時戰鬥意識，甚至手裏的一些士兵，都開始變得不那麽願意練兵，變得懶怠了。
所以，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了呢？
就在這時，不少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孟扶舟，看著久久未語的他……
不是兵不行，而是將不行。
為什麽當初那麽勇猛精銳的一支隊伍，如今卻越來越不行？
為什麽曾經的大周，僅憑著三萬將士便能夠與北齊大軍抗衡的力量，如今卻變得如此羸弱不堪？
靜謐的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誰在這個時候開口低聲說了一句。
“要是孟大將軍在這裏就好了……”
要是他在，就不會出現這種情況，要是他在，就必然會有奇跡出現，他總是能夠想到最好的辦法去應對，要是他在……
而就是這麽輕飄飄的一句話，就像是一個巨大的耳光，狠狠打在了孟扶舟的臉上。
顧流雲臉色一變，立刻回頭看去，卻見沉默已久的孟扶舟，突然便繃不住了，淚水從眼眶湧出。
“是啊，要是爹在，就好了……他不會讓你們敗，之所以會有這麽多次的失敗，都是因為我的無能，都是因為我！”
孟扶舟崩潰低吼，心髒像是被一隻大手狠狠攥住，痛到他無法呼吸，也令他倍感絕望。
他跟著孟哲征戰沙場多年，是孟哲手把手帶出來，教出來的兒子，他是如此的熟悉孟哲手底下的人，也是如此的熟悉他的士兵，所有的兵書，他幾乎都已經倒背如流，可是為什麽他還是不行？
為什麽他還是會輸？輸得那麽慘？！
他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營帳之中的無數目光，他像是為了逃避什麽一般，衝出了營帳。
外麵是漆黑的天，月朗星疏，天上的星子一閃一閃的，仿佛在嘲笑著他的無能與懦弱。
沒有人知道，他這一件陳舊的盔甲之下，沾染了多少人的鮮血，也沒有人在意，其實今年的他，才隻有十八歲而已。
隻是因為他姓孟，他的父親是孟哲，所以，關乎大周未來的壓力，便全部都壓在了他的身上。
打不贏的仗，誰都可以來責怪他一句，可是他呢？
他該如何去吐露自己的委屈與不甘？
心裏仿佛憋著一股子火無法傾泄，這一刻，他隻想發泄。
就在這時，一隻手突然搭上了他的肩膀。
孟扶舟下意識防備，立刻轉身躲開，回頭看去，卻看見了月光之下，顧流雲那張清秀的臉龐……
“想什麽呢？我說孟少將軍，你不會真的被打擊得站不起來了吧？”顧流雲眼神平靜地看著他，笑容玩味地說道，幹淨清澈的眼眸之中，卻仿佛盛滿了星辰。
孟扶舟心下失落，即便是麵對她，也有些笑不出來。
“顧流雲，我是不是很無用，連父親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此時的他，對自己已然是失去了全部的信心，無比失落地說道。
顧流雲伸手用力按在他的肩膀上，語氣無比篤定道：“當然不是，孟小將軍，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你也不看看，對方是什麽兵力，而我們又是什麽兵力，可我們卻還沒有完全敗呢！”
知道她隻是在說安慰的話，但孟扶舟還是動容了。
他轉過身，用力地將顧流雲抱在了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