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微末時的幫助
等王琨從屋子裏出去忙活，陳崢慢慢走到放在窗戶下麵的一把椅子前坐下。
往窗外看過去，中午的日頭正好，不過院子裏有好幾株老樹，擋住陽光灑下片片陰涼。
爺爺這會正在院子裏跟那位叫他陳叔的女士邊說著話邊往堂屋方向走過去，很是熟稔的樣子。
對麵的東廂房的窗戶後麵，隱隱約約能看到一抹藍色的身影。
是他從方才下車到現在都沒見到的人。
想來應該就是王琨嘴裏說的他那位小時候高燒燒壞了腦子的妹妹。
收回視線回到屋子裏。
平心而論，這是他從記事以來住的最好的一個屋子。
地麵光滑平整，家具雖然不是全新，但也都是七成新沒有什麽損壞，窗明幾淨，床鋪柔軟，他麵前的牆上甚至還掛了一張色彩燦爛的風景畫。
畫裏有陽光和微風。
看久了，就會有心曠神怡的感覺。
陳崢輕舒了一口氣，來時路上的緊張也隨著這一口氣漫漫消散。
“小崢，出來吃飯了。”王琨突然從門口探進一個頭進來，看到陳崢又風風火火進了屋，“來，我扶你過去。”
手臂被扶住，陳崢下意識就想拒絕，目光卻無意間掃到了王琨臉上小心翼翼的討好，到嘴的拒絕又默默咽了回去，“謝謝。”
“不客氣。”
吃飯的人多，午飯就設在了寬敞又通風的堂屋正中央。
叫醒了一路睡過來的陳明明，他們這一共是八個人，一張大方桌，坐下來正正好。
飯菜是黎漫漫載人回來的路上唐敏儀和張晴早早就準備好了的。
有肉有菜有湯還有飯後點心，對在場之人來說都是難得的豐盛。
陳明明大概是沒能睡好，再加上感覺到自己這是到一個陌生的環境裏了，倒沒有之前那麽活潑了。
黎漫漫特意坐到她旁邊，跟她說話給她介紹人，悄悄抹掉了她那份緊張。
一頓飯吃完已經是下午一點多。
陳崢摸了摸有些吃撐了的肚子，接過唐敏儀遞過來的消食用的酸梅湯，耳尖悄悄紅了。
吃過飯就是午休。
黎漫漫就直接跟陳明明擠了一張床。
午休之後，眾人又齊齊聚到了堂屋裏。
黎漫漫則是拉著更黏她的陳明明過來。
言言一臉懵懂的被帶到陳玄同麵前，她看起來有點緊張，但也乖乖站著沒動。
在陳玄同給她把脈看診的時候，整個堂屋裏都徹底安靜下來，連呼吸聲都微不可聞。
良久，陳玄同放開言言手腕，“好了。”
這兩個字像是按下了什麽機關。
屋裏眾人差不多全都是神色一動，目光齊聚在同一個方向。
王琨更是猛地站起身，“陳老大夫，怎麽樣？”
陳玄同手朝下按了按示意他不要激動，等王琨冷靜下來才開口說了自己的診斷結果：“言言這孩子身體很健康，你們養的很好。她嗓子確實是有損傷，能治，但因為時間太長了，想要治得跟嗓子燒壞之前一樣的希望不大，但肯定是能說話的，就是會有點啞。還有最重要的她的神誌這方麵，這是個循序漸進的過程，我現在給你們保證不了她能恢複到什麽程度，但以後肯定是會比現在要好得多。”說到這裏，陳玄同又看向唐敏儀，“畫畫還要繼續畫，這也對這孩子的恢複有幫助。”
王琨徹底冷靜下來，臉上繃不住喜色地連連點頭，“畫畫畫，隻要言言喜歡，一直畫下去都行。陳老大夫，謝謝您，我妹妹她就拜托您了。”
“客氣了。”陳玄同擺擺手，“身為大夫，這本就是我應當做的。我待會先寫個治療嗓子的藥方，藥材我自己這邊有一些，但還不夠，還得你去藥鋪走一趟。”
“好好好，”王琨連連點頭，“您老盡管寫，去藥鋪買藥的事我來。”
等陳玄同把藥方寫完，王琨小心翼翼折起來放口袋裏，就急匆匆準備出門買藥。
走了兩步他又想到什麽轉身回來，“陳老大夫，不知道您老看診的診金是多少？”
黎漫漫聞聲抬了抬眼。
陳玄同輕搖了搖頭，“診金你已經給了。”
王琨：“給了？我什麽時候給的？”
陳玄同看了眼陳崢和陳明明的方向，“若是隻有老頭子我出診，你包攬我吃住是應當的，但現在我還帶了兩個孩子，診金就算是小崢跟明明的住宿費和夥食費了，怎麽能再要你的診金。”
王琨對上老人的眼睛，抿了抿唇，“好。”
黎漫漫看到這裏，從椅子上站起身，“我也準備走了，唐阿姨，張嬸，你們也跟我一塊回去還是？”
唐敏儀和張晴對視了一眼，唐敏儀開口道：“方才午休的時候，我跟阿晴商量了一下，我準備再陪言言住上幾天，阿晴明天也留下幫幾天忙。”
黎漫漫點點頭，“也好，我明天就得回學校了，您兩位一直在這住著也好。那我就先走了。”
“路上小心點。”
黎漫漫嗯了一聲，伸手揉了揉陳明明腦袋，“明明，再見。”
“姐姐不在這裏住嗎？”
“姐姐的家不在這，不過姐姐可以每周過來看看明明。”
“好吧，那姐姐再見。”
黎漫漫看著小丫頭明明一臉舍不得也懂事地沒挽留，有些窩心地伸手抱了抱她，這才轉身離開。
開車回了家後，她又拿錢跑到前麵巷子裏的宋晨家裏，買了幾罐子醃菜和辣椒醬。
廖淑琴坐在輪椅上指揮著自家兒子把她醃好的鹹菜一一裝瓶封緊，看向一旁坐著的小姑娘，“我記得漫漫你家那位張嬸昨天傍晚的時候剛買了不少的醃菜，這怎麽又買這麽多啊，這東西開了封就不怎麽耐放了，得趕緊吃完才行。”
“還不是廖阿姨您家的醃菜太好吃了，”黎漫漫笑著回道，“這些是我準備帶到學校去的，吃飯的時候夾上一點，下飯得很。我想著一起玩的同學應該也喜歡吃，所以就多買點，省地一周沒過去呢就給我吃光了。”
做的東西被誇好吃，是人都會高興，廖淑琴忍不住笑眯了眼睛，“漫漫喜歡吃就好。對了，我前幾天還醃了幾罐黃豆醬，你要不要嚐嚐？”
黎漫漫眼睛一亮，“那我要一罐，不，三罐吧。”
到最後擺在黎漫漫麵前的就是十多個裝罐頭用的大玻璃罐子。
黎漫漫：“······”
買的時候一時爽，真沒想到會這麽多！
結好了錢，廖淑琴看著那堆玻璃罐子推了推自家兒子，“這得有二十斤了，小晨你幫漫漫送過去。”
黎漫漫忙擺擺手，“不用不用，我帶了包的，放裏邊背回去就行了。”
她推辭的時候，宋晨已經拿著塑料袋往裏頭裝了。
黎漫漫隻好低聲道了句謝。
出了門，兩人並肩走著。
雖說兩家的距離不算遠，但總不能一直不說話，不然氣氛就太古怪了。
黎漫漫索性就開了一個頭。
“廖阿姨做的醃菜和辣椒醬都很好吃。”
宋晨點點頭“嗯”了一聲，“買過的人都這麽說。”
黎漫漫扭頭看了他一眼，“你現在每周都要上學去了，也就周末的時候能出個攤，有沒有想過給你家的醃菜找個穩定的買家？”
“暫時沒想過這個，”宋晨搖搖頭，“倒是有家早餐鋪子，說是會要我媽做的鹹菜，但也不穩定，說不定哪天就不要了。而且這鹹菜家家戶戶差不多都會醃，也不是人人都買，穩定的買家不好找，再加上我媽她醃菜的量也有限，我也不想她太累了，所以我現在也沒這個打算。”
“可那些那些自家醃的菜都沒有你家的好吃，”黎漫漫笑道，“我倒是有個主意，你要不要聽一聽。”
宋晨腳步頓了頓，低頭看黎漫漫臉上也沒有開玩笑的意思，神色也多了幾分認真，“學姐請講。”
“吃食一類的生意，很多其實都起於微末。我就說你也知道的王琨吧，他最開始的時候也隻是用一個三輪車改造成的小吃車在街邊賣烤串，之後才成了一家烤串店的老板。他能把店開起來，就是因為他的烤串比別人賣的要更好吃一些。廖阿姨的醃菜也一樣，味道更好的就會更加占據優勢，要不然你覺得那個早餐鋪子的老板為什麽不選擇自己家醃的，反而是從你這裏買呢，自然是因為你家的醃菜能讓他生意更好。會選擇做生意的人，沒一個笨的，他們腦子都很聰明活泛。”黎漫漫看著宋晨若有所思的模樣，頓了頓，“你應該也想改善一下家裏吧？”
宋晨沉默片刻，抿唇點點頭。
黎漫漫指指他手裏提著的那幾罐子醃菜，“那就可以利用它來掙更多的錢。”
宋晨也低頭看著手裏提著的醃菜，“學姐，可以跟我說說要怎麽掙嗎？”
兩人說著話不知不覺已經走了家門口。
黎漫漫伸手接過宋晨手裏的袋子，“哪天你有空，或者是下個周末的時候，你把廖阿姨做的這些醃菜都用一樣的玻璃罐子裝好，拿著去金浦街一個叫‘老王烤串’的店裏去找王琨，要是他不在，你就去旁邊銅鑼街上的‘唐味食記’找，這兩個地方肯定有一個能找到。到時候你就說是我讓你去找他的，然後讓他嚐一嚐你拿過去的醃菜，他就會明白我的打算了。”
“這世上，隻要好吃的東西，都不會被埋沒，也不應該被埋沒。”
宋晨默默咀嚼了一番黎漫漫說的最後那句話，點點頭認真應了聲“好”。
他不笨，要不然也不會考上京華大學，還能成為法學院的第一名。
黎漫漫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自然明白她這是在給他找一個穩定的中間商買家。
到時候他也不用一道周末就騎著三輪車到處去賣，他媽媽也不用害怕賣不完不敢做太多。
到時候醃菜的生意就能成為他家裏一份穩定的收入來源，他也可以心無旁騖地認真學習。
想到這，宋晨鄭重跟黎漫漫道了聲謝，“謝謝學姐。”
“客氣了，”黎漫漫朝他晃晃手裏的瓶子，“回去吧。”
把袋子都放到車上，黎漫漫爬到駕駛座上後又扭頭看了眼巷子裏宋晨的背影。
她不是什麽大善人，自然也不會無私幫助別人。
幫宋晨家裏一把，一方麵是因為廖阿姨的醃菜確實好吃，另一邊也是因為宋晨這個人。
京華大學法學院第一名，這個成績在之後的四年裏隻要一直保持下來，在憑借著這人的韌勁，黎漫漫敢肯定他以後的發展絕對不會泯然與眾人。
微末之時的舉手之勞，焉知在往後的歲月裏，會不會換來更大的回報呢。
就憑著這份可能性，她自然是樂意為之。
收回目光，黎漫漫踩下油門。
要回老宅吃飯，順便把車子給還回去了。
老實講，這車子她開得還挺順手的，隻可惜不是她的。
那就，趁現在小小飆個車，先開個過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