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啞巴少年
“一共是兩百二十八，我記得商場裏邊最便宜的十二寸黑白電視機也得三百多塊錢吧，你這錢準備的也不夠哇。”中年警官甩了甩手上的一疊錢，扭頭跟同事問道：“車上那兩位乘客一共被偷了多少錢？”
“一個一百八，一個四十五，加起來兩百二十五。”
中年警官點點頭，把那一疊錢裏頭十幾張一角五角的給單獨拿出來，“去，把那兩位乘客叫過來。”
被偷了錢的兩個乘客被領過來，就看到了中年警官手裏那厚厚一疊錢，目光隨即又落在正悄悄擦汗的中年男人身上。
“佷·····”
中年警官打斷了其中一人要說的話，“你們丟的錢總得有點印象吧，想一想都有什麽特別的，我比對比對。”
一聽這錢還不能還給自己，兩人也顧不得罵那個偷錢的了，忙苦思冥想自己丟的那些錢都有哪些可以辨別的地方，好證明那是自己的錢。
“我想起了，”一人率先出聲，“我那一百八十塊錢是剛從銀行取的，我記得銀行的工作人員把錢遞給我的時候跟我說了一句，好像是這錢是新印出來的，號都連著呢。”
中年警官挑挑眉，把把一百八十塊的新錢給抽出來，嘩啦啦一翻，點點頭。
另一人一急，也想起來了，“我那些錢裏邊有一張一塊的，缺了一個角，我怕人不收，就混在一些完好的錢裏邊了，那缺了的一個角，從正麵看應該是左上角。”
中年警官聽完他的話又把那張缺了角的錢給翻了出來，舉到中年男人麵前揮了揮，“你還有什麽話說？”
眼見偷錢的事敗露，那人也是一不做而不休，轉身撞開兩個人，拔腿就跑。
被撞的兩個人中還有一位孕婦，被嚇得驚叫了一聲，黎漫漫離得近，反應很快的上前埋了一大步，伸手扶了一把。
“謝謝謝謝。”
黎漫漫回了句“不用謝”，轉頭看向那人逃跑的方向。
就見人被兩名警察給雙手反剪著，垂頭喪氣地從原路被押回來了。
中年警官等著人被押回來，“那枚金戒指也是你丟的吧？回答之前你要想好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自己心裏衡量一下。”
他一眼就看出來這人是個慣犯，那有些話，就不用他多說了。
中年男人臉上的汗一滴滴地往下淌，最後終於承受不住四麵八方看過來的全都恨不得打他一頓的目光，頹然低下頭，“是我偷的，下車的時候偷偷塞到他口袋裏的，那家夥是個啞巴，我想著就算不是他偷的他也說不出話來，。”
黎漫漫在一旁聽著，聞言轉頭看向依舊一臉平靜站在原地的少年。
他下巴上的一片紅這麽一會時間過去，看著更深了幾分。
黎漫漫又看向那個丟了戒指的青年。
在知道自己打錯了人也罵錯了人後，他也隻是愣了下，隨後又知道了少年隻是個啞巴，他也隻是瞥過去一眼，狀似不經意地收回目光。
少年一時間也得到了周圍不少人暗含這同情的目光，不過他大概是早就習慣這種眼光了，從始至終都一臉平靜。
李菁悄悄朝黎漫漫翹了翹大拇指，“感情咱們這邊還有一位黎偵探，佩服佩服。不過，”她又看了眼那個啞巴少年，“那個小兄弟也怪可憐的，沒法說話，怪不得剛才被汙蔑連一聲辯解都不辯解。”最後又瞪了一眼那偷錢和戒指的中年男人，“這人也太可惡了！”
公交車偷竊事件以抓住真凶，尋回被偷走的錢和物，真凶被警察帶回警察局等候處理宣告結束。
乘客們排隊回到公交車上。
黎漫漫排到了最後邊。
隨著隊伍往前挪的時候，身後一道聲音傳來，“那位穿藍色裙子的小姑娘，你等一下。”
黎漫漫腳步一頓，衝轉頭看過來的李靜安擺擺手，轉身朝來人看過去。
中年警官健步走過來，黎漫漫多少能猜到他為什麽會叫住自己，也朝前迎了兩步。
兩人麵對麵，中年警官看著麵前神色平靜的小姑娘，眼裏多了一絲讚許，“你好，我姓莊。之前司機跟我們報案，說是一位穿著藍色裙子的小姑娘提醒的，你這次做得很好。那家夥是個慣犯，你當時要是喊出來他是小偷，車廂裏勢必會引起騷亂，他會立馬趁機跳窗逃跑，這次小姑娘你幫了我們很大的忙。叫住你，是為了跟你說一聲謝謝。”
“您客氣了，這是我應該做的。”
莊警官眼底的笑意加深，“協助警方抓捕偷竊重大財物人員，是大功一件，應該給予表揚。”
黎漫漫難得好奇了下，“有什麽表揚？”
“錦旗一張，獎金十塊錢。小姑娘跟你那幾個同伴是大學生吧，方便說一下你在哪個學校上學，叫什麽名字嗎？”
黎漫漫沒想到這表揚裏頭還有錦旗。
她前世今生頭一件啊！
至於那十塊錢的獎金，被她給直接忽略過去了。
本來不想說的，這會因為得到錦旗有點興奮，她也乖乖說了，“京華大學，黎漫漫。”
“京華大學？不錯，咱們全國最好的大學了，小姑娘很厲害啊！”
黎漫漫：“······您過獎了！”
莊警官忙著押人會警察局，黎漫漫也忙著回公交車上，兩人又簡單說了兩句，各自轉身。
因著警察單獨叫住了黎漫漫，又看著黎漫漫跟警察說了一會的話，再結合著之前黎漫漫在車輛前行過程中突然跑去前麵司機師傅那問路，車廂裏的眾人把她這些舉動串聯起來，隻要是人不傻，這會都猜到了真相。
所以從黎漫漫上來車上後，車廂內眾人看過來的目光裏多少都有點敬佩，其中還夾雜著幾道感激的目光。
她走到之前被偷了錢的那兩個人身邊的時候，那兩人直接站起身，朝黎漫漫鄭重道了謝。
黎漫漫隻好停下，“兩位客氣了，隻是舉手之勞。”
那位被偷了四十塊錢的還要拿出五塊錢來用作感謝，黎漫漫忙推了，“方才那位警官說，我幫忙抓住行竊的小偷，是有獎金的。”
那人這才把錢給收了回去。
路過那位被偷了戒指的青年身邊的時候，這人舉了舉手上的戒指，“小妹妹，謝了！”
黎漫漫這回主動站定了腳步，“你的確應該謝我。”
青年愣了下，舉著的手也忘了放下來，黎漫漫看了眼他手裏那枚金戒指，“這枚戒指大概是五克左右，現在黃金的價格是一克一百塊錢，再加上雕工，價值在六到七百塊錢。”
青年下意識地點點頭，“我這戒指六百七。”
周圍好幾個人聽到那一枚小小的戒指值那麽多錢，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黎漫漫勾了勾唇，“但你隻記得跟我道謝，卻忘了跟一個人道歉。”
青年麵皮一僵。
黎漫漫偏頭看了眼站在車廂後頭的少年，“人家白挨了你一拳，一頓罵，隻是道個歉，應該也累不著你的嘴吧？”
坐在青年旁邊座位上的一位老太太聞言讚同地點點頭，“你這孩子打錯了人，確實得跟人家道個歉。”
青年脫口而出，“誰讓他是個啞巴，什麽都不說，我哪知道不是他偷的。”
黎漫漫輕聲道：“那現在知道了，不應該過去說一聲對不起嗎？”
青年看看黎漫漫，再看看左右，最後還是不情不願地起身，走到那位少年麵前，低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道完歉又直接轉回來坐下，朝黎漫漫挑挑眉，“看，我道了，這回行了吧？”
黎漫漫扭頭就走了。
走到少年麵前的時候，黎漫漫愣了下。
她現在算是看出來，這少年是有點自閉傾向的，不過想到這少年不能說話，也難怪。
偏偏在她走過去的時候，對方抬起手，手掌握成拳頭狀，大拇指抬起，朝著她彎了幾下。
這是手語‘謝謝’的意思。
黎漫漫神色忍不住緩和下來，“不客氣。”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定，黎漫漫就收到了自家幾位小夥伴亮晶晶的眼神。
林嘉禾方才被外頭的風吹得一杯啤酒帶來的醉意已經醒了，坐在後麵一排上手就扒住黎漫漫肩膀，“漫漫，你是這個。”說著豎了豎大拇指。
黎漫漫把她手指頭掰下去，又按住她肩膀讓她老老實實坐下，“快停車了，你給我老實點。”
李靜安等著林嘉禾消停了，才輕聲問道：“將近一千塊錢的偷竊大案化於無形，讓我猜猜黎同學會有什麽獎勵。錦旗？應該還有獎金？”
“答對了，”黎漫漫憋住笑，“不過沒有獎勵。”
公交車晃悠悠又過了好幾個站，終於停在了京華大學所在的站牌。
黎漫漫她們從公交車上下去，慢悠悠往學校方向走。
往前走了幾步，黎漫漫突然似有所感地扭頭，隻不過什麽都沒有發現。
忍不住晃了晃腦袋，不管了。
車廂裏，慌忙收回視線的少年等了會又忍不住回頭看向車窗外，碎發下的一雙泛著琥珀光澤的眼睛隻落在那道穿著藍色裙子距離越來越遠的背影上，直到車輛拐彎，背影徹底消失。
他才收回目光，重新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