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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章 家族利益

  埃霍斯·巴勒弗,安息巴勒弗現任家主的嫡次子,派駐長安已兩年有餘,除卻負責維係巴勒弗家族與諸多大漢世家的往來,更肩負著重要且神聖的使命,學習整套完整的祆教教義和教會體製。


  說來可笑,祆教乃是西亞本土的古老宗教,現今的安息國教,巴勒弗家族卻要遣嫡係子弟到漢都長安“求經”,要曉得,漢人尊崇祖宗更勝於信奉神靈,除卻有所求,譬如求財或求子,多半是不會燒香拜神的。


  換句話說,現今的大漢基本不存在真正意義的宗教,包括廣為行善的慈濟觀,也向來不敢擅自傳道,更別提甚麽登壇作法了,故連道教在漢人中都沒甚麽虔誠的信眾,非大漢本土宗教更是沒半點存在的空間。


  非但大漢百姓不迷信盲從宗教,漢廷更屢屢重懲“語怪力亂神”者,去歲秋祭大典,太上皇當著萬千臣民的麵,懲治了十餘方士,屍骨仍曝於荒野,至今無人斂埋,以此震懾有心裝神弄鬼之人。


  偏生就是重教化鄙宗教的漢廷,建議乃至要求巴勒弗家族,動用其在安息的強大影響力,說服安息國君和諸位大貴族,將祆教定為安息國教,且要求安息乃至諸多屬國的臣民皆須信奉祆教,否則即為異端。


  祆教本為多神教,在四百年前,波斯人瑣羅亞斯德改革教義,將阿胡拉·馬茲視為唯一的、最高的、不被創造的主神光明神,是為瑣羅亞斯德教派,後被為波斯帝國的國教,在西亞各族本就擁有大量信眾,想要廣為傳教確是不難。


  關鍵在於,漢廷要求巴勒弗家族在主導此事時,恢複祆教的原教旨,崇拜以火神為首的眾多神靈,鼓勵多神信仰,徹底封殺瑣羅亞斯德教派,乃至將所有篤信一神教者視為異端,不改信者,皆處以極刑。


  原教旨?

  漢廷說如何,就是如何。


  非但是教義,便連教會體製,漢廷都搬出整套完善的“教材”,要求巴勒弗家族照本宣科。


  不得不說,漢廷諸公對體製建構真是輕車熟路,皇帝劉徹隻是搬出後世的西方宗教體係,略微提點幾句,大臣們就已心領神會,替頗為意動,有心且有能力“掌教”的巴勒弗家族打造出最符合大漢利益的祆教體係。


  執掌教務的教宗、樞機主教、大主教、主教、教士;審判異端的裁判長、裁判官、裁判員、執事、使徒。


  兩套相輔相成的宗教係統,各劃分五大等階,各司其職,便可構築起穩固的祆教基石。


  非但如此,祆教會將安息治下屬民劃分四等,一等為帕提亞人及漢人,二等為雅利安人和波斯遺族,三等為包含羅馬人在內的希臘後裔及中亞和西域諸國屬民,四等為諸多半開化的土著部族。


  奴隸,不入等。


  等若是照搬了巽加王朝的種姓製度,隻不過是用教權而非王權去強力推行罷了。


  現任巴勒弗家主起初對此頗有疑慮,然待見到完整的教義和教製,且得到大漢特使的許諾,漢廷將會全力支持巴勒弗家族掌教,且是永世掌教,他就不免大為心動了。


  能成為巴勒弗家主,自然不是蠢的,要曉得,饒是安息國君即位,都要請巴勒弗家主為之加冕,以彰顯其正當性。


  巴勒弗家族的影響力太大,安息王室向來是既拉攏又忌憚,好在曆代家主皆是篤守祖訓,既是持續厚植根基,卻又維持超然,從不參與王權爭鬥,不表態,不站隊,更不出手奪權,以免觸碰王室的底線。


  現任的安息國君米特裏達梯是難得的雄主,若問他想不想根除巴勒弗家族,答案是毋庸置疑的,奈何巴勒弗家族已是尾大難掉,就如長在頸項上的肉瘤,若是揮刀割下,就算僥幸不死,多半也隻餘半條性命了。


  巴勒弗家族之人亦是深知,若再這般發展下去,總有一日必得與王室決裂。


  漢廷的“提議”,雖隱有脅迫威逼的意味,卻也真讓巴勒弗家主看到了另一條道路。


  若能獨攬教權,放棄部分世俗權力,即減少王室的忌憚,又能確保家族永續昌盛。


  當然,前提是祆教大興,且能切實的依照漢廷提出的教義和教製推行下去,並能維持好與漢廷乃至大漢皇室的關係,如此,巴勒弗家族就有了更大的臂助和底氣,確保能永世保有教宗和裁判長之位。


  埃霍斯身為家主次子,且其兄長塔澤斯頗為出色,故原本是沒甚麽繼承權,畢竟巴勒弗家族為避免家族勢力分散,世世代代都是固守著“不分家”的傳統,換了後世的話,就叫“贏者全拿”。


  實則大漢在頒布推恩令前,諸多王侯和世家大族的情況也差不多,即便是嫡子自立門戶,能分到的族業也不多,更遑論庶出子女了,否則再厚實的家底,若子孫中再沒出眾的,那過個幾代,也就瓜分得不剩甚麽了。


  然而,埃霍斯在兩年前獲得了個天大的機遇,甚至得到了父親的親口許諾,若安息沃教真能如願大興,將來塔澤斯可接任教宗,他這次子則是裁判長最為優先的考量人選。


  埃霍斯自是欣喜若狂,向父親保證必是竭心盡力,隨即便帶著精挑細選出的眾多年輕族人,屁顛屁顛的跑來漢都長安“留學深造”。


  巴勒弗家族與諸多大漢世家往來已久,故嫡係子弟多半早已開始學習大漢的語言、文字乃至禮法,這就是世家大族的遠見,無論古今中外皆不例外。


  這批被派駐長安深造的子弟,更是巴勒弗家族嫡係族人中最傑出的一批後輩,他們的長輩在家族乃至安息各地,也都是實打實的掌權派,自然是能說漢話,書漢隸,至少與漢人簡單交流是完全不成問題。


  在長安呆了兩年後,更是幾乎都成為“大漢通”了,說的漢話都帶著濃濃的京畿口音,與洛邑口音為標準的正音雖有些差別,但聽在長安權貴們耳裏,反倒更覺親切。


  埃霍斯能被巴勒弗家主交托重任,自然是個精明且會來事的,非但用心學習漢廷為“原教旨”祆教量身打造的教義和教製,更是不忘維係乃至拓展巴勒弗家族在大漢的人脈關係網。


  逢年過節,婚喪喜慶,登門拜見,送些薄禮,這都不是事,關鍵是巴勒弗家族在安息勢力足夠大,埃霍斯又得巴勒弗家主賦予了部分特權,能先行應下不少事,事後再遣人返國呈報即可。


  說實話,大漢王侯和世家權貴,府上多多少少的有些族業,光靠官位和爵位的秩俸雖可生活富足,但想要維持整個龐大的家族,仍是不太可能的。


  隨著大漢愈發富強,百工百業愈發興盛,諸多王侯權貴名下的產業也蓬勃發展,然現今的漢廷吏治清明,朝廷對官商勾結是絕不容情的,故王侯權貴想要牟取更大的暴利,多半還是要放眼境外貿易。


  大漢、巽加、安息和羅馬,乃是當世四大強國。


  羅馬太過遙遠,與大漢又無邦交,且不去提,巽加與大漢的關係則頗為微妙,商貿往來頗為密切,尤是奴隸貿易異常的興盛,然巽加對大漢始終保持著極大的戒備,漢商在巽加境內也無太過優渥的待遇。


  安息固然屬民最少,卻也是地大物博,金銀、香料、寶石、馬匹、精美的皮毛飾物,皆乃漢室權貴所欲也。


  炎黃子孫自古就是以現實主義為導向的,拜神如是,待人亦如是。


  漢人雖頗為歧視外族,然對大國子民和對化外蠻夷,還是有差別對待的,說是勢利眼也罷,但這就是實力原則,無須諱言。


  安息國力雖遠遜大漢,然終歸是強國,是大國,巴勒弗家族作為安息影響力最大的家族,大漢的王侯權貴自不吝於給予其家主的嫡子禮遇。


  尤是巴勒弗家族素來親近大漢,非但為漢商提供庇護,更是盡可能的給予各種優待,大漢的王侯權貴們從中獲益不少,多了埃霍斯這個更便捷的溝通管道,他們自然是歡迎的。


  正因如此,埃霍斯在長安城是頗為吃得開的,常為權貴座上賓,與諸多王侯貴胄也頗有交情。


  月餘前,他突是接連得了數位王侯子嗣的問詢,問巴勒弗家族可有適宜的嫡出女子,可供他們迎娶為正妻。


  聯姻?


  埃霍斯最初聞得此事,端是有些不知所措,問詢他的這些宗室子,雖皆非劉氏王侯府中的嗣子,無法襲爵,卻也是嫡出。


  在太上皇頒布推恩令後,莫說王侯嫡子,就是庶子,都有繼承權,隻不過繼承家業的數量多寡有別罷了。


  尤是王侯嫡子,雖無法襲爵,但也可降爵以賜,譬如親王嫡子,少說也能混個關內候,劉氏列候的嫡子,至少也能賜個高爵。


  換而言之,饒是這數位王侯子嗣日後手中無權,好歹仍是有頭有臉的高爵顯貴。


  大漢的世家權貴尤是宗室子弟,不是最為忌諱與外族通婚麽?

  埃霍斯在長安呆了兩年,對漢室權貴的心態是有所了解的,更曉得漢人對外族的觀感和態度,雖是對巴勒弗家族有些另眼看待,但也有所底限。


  正因如此,埃霍斯從未想用聯姻來維係巴勒弗家族在大漢的人脈關係網,免得自討沒趣,萬萬沒料到,這些王侯子嗣竟是主動提及有意聯姻。


  說實話,以聯姻來維係世家間的關係,古今中外皆屬尋常,巴勒弗家族之所以發展到現今的程度,就沒少與旁的安息貴族乃至王族聯姻,便連現今的米特裏達梯王,身體裏都流淌著巴勒弗家族的血脈。


  能與大漢宗室聯姻,哪怕不是王侯府中嗣子,也是巴勒弗家族求之不得。


  畢竟是劉氏皇族,現今天下最為強大的家族,是掌禦煌煌大漢的家族。


  讓巴勒弗家族的女子嫁入天家,成為親王妃乃皇後,那是埃霍斯想都不敢想的,但隻要能與劉氏宗族聯姻,且是多多聯姻,就意味著巴勒弗家族真正獲得了漢室認同,饒是在大漢權貴圈裏,都真正有了一席之地,端是意義非凡。


  莫要說甚麽賣女求榮,靠女子成事,但凡傳承百年千年的世家大族,尤是最為頂級的大世家,鮮有從未進行政治聯姻的。


  世家子女,生來就享受了庶民夢寐以求的優渥生活,接受了良好的教育,這些都是家族給予的,在家族需要的時刻,你能自私的說甚麽要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若真如此,那就自請除族,淨身出戶,靠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別再耗用家族的半點資源,因為這都是祖輩們世世代代累積下來的,不肯為家族付出的後代,憑甚麽享用?

  在安息這等奴隸製國度,巴勒弗家族的子女若是剝去家族身份,完全脫離家族庇護,怕不是要男為奴,女為娼?

  現實往往是骨感且殘酷的,後世影視劇中那些高呼著追逐真愛的古代貴公子和貴女,放在現實的安息乃至大漢,不是腦殘,就是不孝之人。


  饒是各家家主的嫡子嫡女,都不敢奢求此等“特權”,否則家主如何向旁的族人交代,如何再要求族人為家族奉獻犧牲?


  行事如此偏頗的家族,絕對無法傳承百年千年,必是早早的分崩離析。


  埃霍斯對此無疑是喜聞樂見的,卻仍不免疑慮,直到安息使臣匆匆登門,告知他漢廷對安息提出的“無理”要求,他才恍然大悟。


  聞得漢廷的霸道,他非但沒有半點憤懣之意,反是心中暗喜。


  安息帝國是建立在構築在八個小王國和諸多自治城邦上的,政體本就頗為鬆散,在大多數安息貴族眼中,甚至沒有所謂的“國家”概念。


  在巴勒弗家族看來,家族利益更是永遠淩駕於國家利益之上,畢竟安息帝國可不是巴勒弗家族獨有的,漢廷要向安息“勒索”五十萬頭奴隸,大不了巴勒弗家族出十萬頭,若能以此向漢廷換取更大的好處,無疑是挺劃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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