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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四章 屁孩重逢

  年節前,張騫頗是忙碌,其妻兒則常宿宮闈,多日不曾回皇親苑的長公主府。


  陽信公主乃是在太壽宮陪著兩位胞妹,敘敘姊妹情誼。


  二妹南宮公主因服用湯藥催產,雖已出了月子,隨長輩們從渭北甘泉宮返京,仍需婦醫們幫著調理身子,要待惡露排盡方算完事。


  公孫賀身為衛尉,每歲年節前後最是費心勞神,此時返京述職上計的各地官員不斷進出中央官署,且不少在長安沒有官邸的封疆大吏入住國邸,羽林衛既要戍衛宮城,還需保障重臣們的人身安全。


  他無暇陪伴南宮公主和剛足月的兒子公孫愚,故南宮公主便留在太壽宮,也方便寧老醫官看顧她母子二人。


  幺妹泰安公主則因將滿虛年十二,已習完蒙學,明歲便要入女學。


  此乃宮裏逐漸形成的新慣例,昔年的廣川王劉越和膠東王劉寄也約莫在此年歲入的黃埔軍學,女學創設時,阿嬌和南宮公主雖已年歲稍大,卻也是入學了的。


  入女學除卻是為典正女範,主要還是多結交世家貴女,拓展“人脈”,即便貴為公主,也不可能隻食清風玉露,不履世俗凡塵。


  待十五及笄則出宮開府,泰安公主還有三年光景,自是該入女學,好學學如何與貴女們打交道,將來這些同窗好友皆做了世家宗婦,彼此也可相互扶持照應。


  現今的女學遠比創立之初熱鬧得多,尚在治學的貴女足有千餘人,囊括大漢各地的諸多世家嫡女,甚至有從遼東郡不遠萬裏赴京求學的。


  陽信公主聰慧穩重,行事周全,儀態端莊,向來被劉氏宗親乃至群臣視為大漢公主的典範,故太後王娡就讓她多多教導天真無邪的泰安公主,免得入女學後傻乎乎的被貴女們忽悠,或是鬧出甚麽有失儀態的事情。


  公主肩上擔著天家顏麵,似南宮公主般囂張跋扈倒不算甚麽,好歹沒闖大禍,也不容易吃虧,倒是泰安公主這等純良迷糊的性子,讓太後王娡有些憂心。


  陽信公主作為長姊,自是責無旁貸,就留在太壽宮陪二妹說說笑笑,教幺妹些處事之道,日子倒也過得充實。


  她的兒子張篤更是玩得歡實,留宿在未央宮椒房殿終日和皇子劉沐嬉戲,頗有些樂不思母的味道。


  實在是皇子殿下的諸多玩具太過新奇,沙盤上嚓嚓跑的火車,暖玉池裏嘩嘩溜的輪船,天空中呼呼飛的風箏,讓小張篤大開眼界。


  去歲返京時,皇帝舅父送他那架玩具小車時囑咐過,說這小車不怎的耐玩,若擰多了,裏頭的發條會漸漸鬆脫,再不複用。


  他平日雖多有愛惜,然那小車仍是愈跑愈慢,故今歲他可日日盼著隨父母返京。


  抵京後,小張篤便急著央阿母陽信公主帶他入宮,拜見過長輩們,便是尋皇子殿下了。


  皇帝劉徹見得自家侄兒那急切的小模樣,自能瞧出他的心思,便是笑著讓他去陪劉沐玩耍,且還遠遠瞧著,且看兩個小屁孩相處得如何。


  劉沐隨著年歲漸長,脾性愈發的霸道彪悍,甚麽好東西都要收入囊中。


  譬如那玩具火車和沙盤,南宮公主在入夏時搬到甘泉宮去,太常卿劉買和楋跋子的兒子劉典見得後,雖頗為喜愛,卻沒想著向長輩索要,而是每日老老實實的玩著。


  待到劉沐跟著皇後阿嬌到得甘泉宮,見得那火車沙盤,可就硬要霸著,揚著雙臂,含含糊糊的嚎著:“寶貝,我的,要!”


  瞧他那架勢,若是本事夠大,怕是要將所有人都趕走才罷休。


  好在劉典年歲已大,且頗是早慧懂事,沒與這霸道皇子多計較,也沒向長輩們哭訴,這才讓阿嬌免去幾分尷尬。


  正因如此,劉徹覺得自家兒子再不嚴加管教,怕是不行了。


  然小屁孩尚未滿三周歲,雖已會用不少詞語拚湊成斷斷續續的短句,但想要完全流暢的說話隻怕需再過個一年半載的,到得那時才好為他開蒙。


  故在未延請蒙師前,這段時日的教育和引導就頗為關鍵了。


  正如後世孩童在進入幼兒園前,若父母長輩疏於教導,幼師想要糾正小朋友養成的壞習慣和壞脾氣,其實已頗是困難了的。


  所謂三歲看大,說的就是這道理。


  依著漢人虛歲算,劉沐三歲,劉典五歲,張篤六歲,過得年首又皆長一歲。


  劉典對劉沐是采取退避的態度,那年歲稍長的張篤又會如何?

  劉徹對此頗是好奇,故而偷偷觀察著。


  小劉沐此時正在呼呼揮著大寶劍,因著已揮了年餘,早是養成習慣,每日總得舞上些時候。


  然因毀過父皇劉徹養了多年的數本珍品海棠,小屁屁被狠狠甩了巴掌,他現下揮劍時已不再敢砍劈各式器物和花草了。


  察覺張篤走近,小劉沐卻也沒停手,他揮劍時向來不怎的在意旁人,非要揮到力竭為止,劉徹也早已從此事瞧出自家兒子存在著某種出人意料的執拗和堅持,也不知是脾性如此,還是有甚麽強迫症。


  張篤倒是沒有打擾他,隻是在旁默默看著。


  呼呼~~

  半刻過後,小劉沐終是罷手,雙手握著劍柄,劍尖抵地,撐著與他身子幾乎等高的大寶劍呼呼喘氣。


  雖是寒冬臘月,然因殿內燒著地龍,故他額角已有些冒汗。


  “殿下,擦汗!”


  內宰忙是遞上帛巾,卻沒動手幫皇子殿下擦,別瞧殿下年歲小,可因著皇帝陛下早早吩咐宮人盡量不要事事伺候他,故他現下已學會用勺子吃飯,且顯得頗為獨立,除卻脾氣霸道了些,不時大吼大叫,倒還真有些早慧的模樣。


  劉沐顯也習慣成自然,接過帛巾往額角和脖項胡亂抹了抹,便又將之遞回給那內宰。


  “嘎~~”


  劉沐的目光掃到張篤,突是愣了愣,倚著大寶劍,歪著腦袋打量著他,雙眸頗有些疑惑。


  劉沐認不出張篤很正常,或許都記不得去歲曾有過這麽個玩伴,他之所以疑惑,乃是因張篤的相貌也遺傳了老劉家男人的粗獷基因,非但是狹長鳳眸,且虎頭虎腦的,讓他覺著頗是熟悉。


  嗯……如果現下有麵銀鏡,讓他照照,他就不會覺得疑惑了。


  說實話,劉沐和張篤的眉眼雖皆未完全長開,但也正因如此,這對嫡親表兄弟長得頗為相像,倒是劉典的相貌繼承了其父母的清雋,是個細眉杏目的高冷小帥哥。


  或是血緣更近,或是長相瞧著親切,總之劉沐和張篤的闊別重逢情景頗是出乎劉徹的意料,劉沐竟是將自身視為寶貝的大寶劍遞給張篤。


  張篤展顏淡笑,接過寶劍,便是雙手持著劍柄呼呼揮舞起來。


  張篤的年歲大,且已開蒙,依照大漢世家子的教育方式,應已開始學騎馬和舞刀弄劍了,若真認真舞劍,應是能有些模樣的,然他此時偏是學著劉沐先前的胡亂揮舞,甚至將小劉沐的架勢學得有**成相像。


  小劉沐見狀,樂得不住拍手,邊是嘎嘎大笑,邊是嘰裏呱啦的說胡話,貌似在指點著甚麽。


  張篤更是揮得起勁,也是嘎嘎大笑起來。


  劉徹遠遠瞧著,不禁詫異不已,心道莫非兩個小屁孩在探討劍術不成?

  難不成自家傻兒子自創甚麽“亂舞披風”的絕世劍法,唯有赤子之心的孩童方能悟透,隻是朕這皇帝不識貨?


  劉徹甚是無語,孩童的世界果然難懂,然瞧著兩個小屁孩相處融洽,他也略微放心,看來自家兒子倒不是太過排斥年歲相仿的孩童,也願意與同齡人玩耍,這就行了。


  最怕是又霸道又孤僻,那可就真是大事不妙了。


  劉徹見兒子難得有個玩伴,索性就讓張篤留宿在椒房殿,陪著劉沐多玩些時日。


  陽信公主自是樂意讓自家兒子與皇長子多多接觸,欣然應允,張騫每日參與完政令講席,便在長公主府“獨守空房”,好在公孫賀也是如此,兩座公主府有緊挨著,故兩位相識多年的駙馬每日多是過府小酌幾樽,倒也還算樂嗬。


  接下來的日子,張篤和劉沐是徹底玩嗨了,向來獨占欲極強的劉沐竟似獻寶般拿出諸多玩具,與張篤一起擺弄玩耍。


  尤是在玩輪船時,兩個小屁孩光著屁股在暖玉池裏撲騰了大半個時辰,內宰們勸都勸不住,又不敢生拉硬拽,直到皇帝劉徹親身駕臨,方才將兩個意猶未盡的小屁孩提溜出池子。


  凜冬泡溫泉是好事,但瞧著兒子和侄兒皆泡得渾身發白起皺,劉徹就哭笑不得了。


  這小張篤瞧著憨憨的,儀態規矩皆是有模有樣,實則鬼主意也不少,尤是玩得歡脫時,就徹底露了本性。


  張騫和陽信公主實則也是這般秉性的,外在看著和顏悅色,溫潤謙恭,內裏切開也是墨汁般的黑。


  小張篤跟父母比起來雖還差遠,但已讓劉徹這舅父愈看愈喜歡。


  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小劉沐脾性太過暴躁,或許替他找些似張篤這般的機靈玩伴,能潛移默化的讓他改改脾氣。


  畢竟孩童的思維不同成人,即便被父母長輩千叮嚀萬囑咐,說皇子殿下身份尊貴,但彼此熟識後,還是比較放得開的。


  譬如阿嬌昔年雖隻是個堂邑翁主,卻也沒少揍皇子公主,廣川王劉越和膠東王劉寄幼時更常常出宮,找世家子弟“約架”,真打紅了眼,誰特麽管你身份,反正隻要不打死打殘,家中長輩多是不會計較的,便連天家也是如此。


  長輩和宮人們皆寵著哄著劉沐,長此下去不是甚麽好事,確實得找些年歲相仿的玩伴,使得開蒙時也好有相熟的伴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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