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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五章 匈奴裂變

  烏桓山脈西麓,匈奴左部騎軍大營。


  大帳內,左賢王摒退旁人,執著大單於遣使傳來的王令,神情頗是躊躇。


  他雖知覆巢之下無完卵,但要率軍馳援軍臣單於所部,與十餘萬漢軍正麵對戰,怕是沒甚麽勝算的。


  早在王令傳來前,左賢王便從率兵前來投靠他的單於部潰軍將士口中得知那日的戰況,知曉單於大軍中路的二十萬匈奴鐵騎硬是被三萬漢騎頃刻間擊潰,全軍倉皇逃竄。


  漢軍手裏的那神雷利器,他在不久前亦曾親眼見識過,更被漢騎的騎射之術徹底震住了。


  若非親眼所見,他定然不會相信,那打著虎賁旗號的兩萬餘漢騎能在全速奔馳的戰馬上雙手脫韁,除卻挺身彎弓搭箭,甚至還能做出各式難度極高的閃避動作。


  匈奴鐵騎且退且射的戰術雖然犀利,但是極耗精神和體力,是不可能盡提馬速的,若需反身後射,更不可能長時間雙手脫韁,畢竟光靠雙腿夾著馬腹頂多能撐少頃,就需重新調整身形和控製馬匹行進。


  更讓他驚駭的是,那虎賁騎不似尋常漢騎般使用強弩,而是與匈奴鐵騎般使用彎弓,隻是他們的弓箭射程比匈奴精銳所使用的硬弓更遠,且似乎射速是更快得多,仿似搭箭拉弦如喝水般輕易。


  多少年來,匈奴鐵騎之所以能憑借稍顯簡陋的皮甲和兵刃,與披甲執銳的漢騎爭鋒,蓋因他們馬背生馬背死,自幼弓馬嫻熟,能且退且射,依靠馬力,帶動手中的弓矢,不斷擾襲漢軍騎兵。


  (ps:前麵章節有讀者質疑匈奴的騎射之術,可度娘搜索,作者記得漢朝武將曾向皇帝分析過漢匈騎軍優劣,優勢是相對概念,請大家在相同的時空背景下橫向比較漢匈兩軍,拿後世的北方民族作縱向比較,說匈奴騎射不行,未免有失公允。)

  若匈奴鐵騎喪失了這最大的優勢,還拿甚麽與漢騎抗衡?


  數日過去,與虎賁衛對戰的情形仍教左賢王曆曆在目,加之那些轟隆炸響的神雷,聲猶在耳,縈繞不絕。


  左賢王領兵征戰多年,他深悉己方處於劣勢,極大的劣勢!

  兩軍對戰,比拚的不止是兵力,還有士氣,乃至兵械。


  漢軍的神雷雖未給匈奴騎軍帶來太大傷亡,但卻極大的挫傷了匈奴將士的士氣,那日左賢王親率的十餘萬左部鐵騎硬是被兩萬餘虎賁騎擊潰,隻得倉惶後撤。


  若非漢騎隻想強奪烏桓山口,未曾大肆追擊,匈奴左部騎軍必定傷亡慘重。


  現下那虎賁騎已接引了十萬餘烏桓騎射,使其得以從西麓山口出烏桓山脈,這戰局就對匈奴騎軍更為不利了。


  左賢王著實不想再繼續這場毫無勝算的爭戰,更不覺得與軍臣單於合兵便足以應付十餘萬漢騎。


  十餘萬漢騎,還是漢國皇帝親自統率的精銳之師,會比那虎賁騎弱麽?


  何況匈奴會合兵,漢國和烏桓就不會合兵麽?

  算上烏桓騎射,兩軍的兵力已近乎相當,這特麽還能有勝算?


  匈奴曆來以強者為尊,左賢王又向來與軍臣單於不睦,自不願陪那狂妄莽撞的蠢貨去白白送死。


  至於那近百萬匈奴族眾,若匈奴騎軍潰敗,他們必是沒法逃脫的。


  “既是難以解救,不若明哲保身。”


  左賢王搖頭喟歎,雖不忍眼睜睜看著族眾盡歿,但若他發兵馳援還是遭遇慘敗,匈奴便再無複起之時,是真要亡了。


  因著匈奴左部近年元氣大傷,今歲左賢王又領兵出征,故匈奴左部的附屬部族大多並未前來參與蹛林大會,免得因無人做主,遭受各部族的冷眼欺壓,算是逃過大劫。


  若左賢王留得麾下十餘萬鐵騎,匈奴仍能雄踞漠北,震懾鮮卑,丁令等外族,休養生息數十載,總能東山再起。


  “大王,右賢王在帳外求見。”


  便在此時,守帳親衛進得大帳,出言稟報道。


  左賢王挑了挑眉梢,擺手道:“讓他進來吧。”


  右賢王伊稚斜入得帳來,顧不得見禮,便是急聲質問道:“左賢王應已收到大單於的王令,命你我二人即刻揮師馳援,為何仍不見左部騎軍整裝待發?”


  左賢王眼角抽搐,眸中閃過一絲寒芒,卻又迅速掩去。


  伊稚斜這廝著實狂妄,昔日身為左穀蠹王時就仗著身為軍臣單於的胞弟,不將匈奴諸王放在眼裏,待其繼任右賢王之位,更是囂張得緊。


  匈奴左部因數年前遭遇重創,元氣大傷,不得不向單於庭求助,軍臣單於非但趁勢提出諸多苛刻的條件,更是讓伊稚斜這廝以右賢王的身份不斷插手匈奴左部的族務,分左賢王之權,便連此番合力出征都頗多掣肘。


  昔年若非伊稚斜這左穀蠹王設王庭於漠南東部,阻隔匈奴左部南下之途,匈奴左部早就將屬地擴展到整個烏桓山脈乃至漠南草原,如此烏桓各部也不會逐漸做大,左部的勢力也會大為增強,甚至超過單於庭。


  若是如此,欒提軍臣那蠢貨又豈能再占著大單於之位,將匈奴全族帶向覆滅之途?

  此番前來征討烏桓的二十萬匈奴鐵騎中,左部騎軍十三萬,右部騎軍七萬,分由左右賢王自行統率,各自紮營。


  近日單於部的潰軍來投,多是選擇投靠左賢王,故左部騎軍已近愈十六萬,是伊稚斜所部騎軍的兩倍有餘。


  單於部眼瞧著就要大難臨頭,伊稚斜這廝還敢在他麵前大呼小叫,出言質問,真真是自尋死路了。


  左賢王心中惱怒憤恨,麵上卻是不顯,出言道:“右賢王來得正好,本王正想遣人請你前來商議馳援大單於之事。”


  伊稚斜翁聲道:“還有甚麽好商議,即刻出兵才是正理,若是貽誤軍機,大單於日後怪罪下來,你我皆吃罪不起!”


  左賢王搖頭苦笑道:“現下我軍正與漢國虎賁騎及烏桓大軍對峙,若是發兵離營,怕是會遭敵軍銜尾追擊啊。”


  伊稚斜冷眼看他,陰森道:“莫非左賢王是不願出兵馳援大單於?”


  左賢王忙是擺手連連,矢口否認道:“右賢王莫要誤會,本王是想著出於穩妥,不妨由本王領兵牽製住虎賁騎和烏桓大軍,右賢王則帶兵馳援大單於。”


  伊稚斜聞言,右手握住腰間彎刀的刀柄,冷聲道:“左賢王可要想好了,違抗大單於王令有何下場!”


  左賢王心下冷笑,麵上卻故作驚慌,出言解釋道:“右賢王勿急,且聽本王細細說,本王確非不願出兵,而是想將部分左部騎軍交由右賢王統率,前去馳援大單於,本王則率餘下的將士斷後,牽扯敵軍,使其無法追擊,更無法援救漢國皇帝。”


  伊稚斜麵色稍霽,追問道:“左賢王打算領多少人馬斷後?”


  左賢王肅容道:“大單於既已頒下王令,本王自不敢有半分輕忽怠慢,右賢王麾下既有七萬鐵騎,我左部再將八萬騎調派入你麾下,湊足十五萬騎以馳援大單於,如何?”


  伊稚斜不禁訝異道:“當真?”


  他萬萬沒料到,左賢王竟真打算將大股左部騎軍調派給他統率,要知道在實力至上的匈奴族內,兵力代表著權勢,代表著一切的一切。


  “自非虛言!”


  左賢王重重點頭,喟歎道:“此戰悠關匈奴族運,若戰敗則全族皆歿,若戰勝則可對漢國予取予求,再現冒頓單於在位時的榮景。本王豈會計較各人得失,而枉顧我族興衰?”


  伊稚斜聞言,自是感佩不已,盡斂倨傲之色,躬下身子,語帶羞慚道:“左賢王大義,我遠不及,更如漢人所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著實羞愧難當。”


  左賢王忙是伸手將他扶起,語帶急切道:“右賢王言重了,現下事態緊急,不宜再拖延,調派兵馬也需耗費不少時辰,還是速速行事為好。”


  伊稚斜見他滿臉焦急,心下更是感念,謙恭道:“那就勞煩左賢王下令調兵了。”


  “調派八萬兵馬不難,但右賢王也知我匈奴將領向來桀驁不遜,本王憂心麾下將領隨你出兵難以做到令行禁止。”


  左賢王滿臉擔憂之色,故作沉吟道:“不妨讓右部騎軍諸將前來親自抽調我左部各營,納入其麾下統領,本王會嚴令各營將領遵從所部統領的軍令,如此方能讓右賢王如指臂使。”


  伊稚斜頜首認同道:“還是左賢王想得周全,本王這便傳令麾下諸將,前來抽調左部騎軍。”


  左賢王忙是道:“此事還得勞右賢王親自將右部諸將帶去各營調兵,本王也會召集麾下將領隨行,免得生亂,耽誤了時辰。”


  “好,本王這便回返右部大營,召集麾下諸將前來,煩請左賢王稍候。”


  伊稚斜忙是應下,朝左賢王拱了拱手,便是轉身離去。


  左賢王將他送出帳外,看著他翻身上馬,領著侍衛疾馳遠去的身影,勾唇冷笑不已,對守帳親衛道:“速速傳令各營整軍備戰,並召諸將前來大帳議事。”


  是夜,在匈奴左部大帳內,右賢王伊稚斜及其麾下右部諸將皆血濺三尺,成為左賢王親衛們的刀下亡魂。


  左賢王以右賢王及右部諸將遭遇漢國刺客襲殺為由,親率大軍接掌右部騎軍大營,並派麾下各營將領將右部騎軍打散,收編入麾下。


  翌日午時,匈奴左右兩部騎軍徹底整並完畢,意味著此地再無右部騎軍。


  左賢王命麾下將士稍事歇息,半日後整裝待發。


  夜幕降臨後,近愈二十三萬匈奴鐵騎拔營而出,非是向西馳援軍臣單於及近百萬族眾,而是全速北上,返回狼居胥山下的左部王庭越冬。


  左部猶在,匈奴不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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