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第一支舞
吳瑞明臉上的笑意更深，然而關瞳卻能看得出來，提起落水這件事，吳瑞明一定是惱火的。大概在吳家人麵前根本不能談論對錯，看吳瑞明這個護妹如命的架勢，那件事不管是誰對誰錯，因為她關瞳，讓吳彤雲在水中泡了幾個小時、又生病住院，這筆帳他大概是算在她的頭上了。
想到這裏，關瞳略挺了挺背脊，道：“當然，如果吳小姐還想切磋，我也……隨時‘歡迎’。”
言下之意，就是放馬過來。
她說的大氣又驕傲，吳瑞明卻突然笑出聲來，道：“跟女人說話就是麻煩，你們怎麽都喜歡這麽拐彎抹角的……”
關瞳強撐起來的氣場頓時有些架不住了。這就像是她已經火力全開，對麵卻隻把這場麵當作玩笑，她越認真就越可笑。想到這裏，關瞳有些著惱，冷道：“怎麽著？難道你妹妹就會善罷甘休？讓她還想幹什麽盡管來！我有的是閑工夫陪她耗，隻要你們吳家不嫌丟臉。”
“不必那麽麻煩。”吳瑞明唇角揚起一個戲謔的弧度，道：“其實簡單得很，自從我妹妹進醫院的那天開始，她和你之間的恩怨，就有我一份了。我不可能坐視我妹妹受人欺負。”
“笑話，那你妹妹就……”
關瞳冷笑了一聲，還沒說完話，吳瑞明微微提高音量打斷了她，又道：“同樣的，也有人不想看見你被人欺負，所以這件事早就不是你和小雲之間的事了。”
“什麽意思？”
吳瑞明簡單地道：“小雲不會再衝著你來，而我，會找傅逸軒算賬。”
關瞳心下猛地一驚。她先是為自己聽見“傅逸軒”這個名字會如此激動而羞惱，隨即開始琢磨吳瑞明的這番話。
在一個月前那場傅氏集團的風波中，吳瑞明趁機給傅逸軒找了不少麻煩。而他剛剛又說，打從她和吳彤雲在遊泳館裏交鋒開始，這件事就已經另外有人攙和了進來。“他會找傅逸軒算賬”，替她出頭的人是傅逸軒？可是她怎麽一點都不知道？
“你之前在商場上的作為……是為了找傅逸軒算這筆帳？”
吳瑞明道：“有這個原因。”
那還有什麽原因呢？
關瞳沒問，她察覺到吳瑞明過來說這番話的原因有些微妙，有些疑惑地問：“你說這些是什麽意思？”
吳瑞明見她的神色又見警惕，悠然道：“沒什麽意思啊，別緊張。我剛才都說過了，隻是跟你打個招呼嘛。”
關瞳沒再接話。她不知道吳瑞明衝著她來的這番用意，也不想依著對方的意，再往別人設好的套裏鑽。
從剛才吳瑞明的話裏，關瞳聽出和她有關的隻有一點，就是吳彤雲不會再找她的麻煩，兩個女人之間的過節，已經轉移為兩個男人之間的較量——可是，現在呢？
過去她和傅逸軒之間有婚約，感情也正濃，傅逸軒替她承擔了什麽，她也不會覺得這樣難以承受。但是現在，物是人非，吳家的麻煩，傅逸軒還會替她擔嗎？
關瞳沉沉地吐出一口氣，迎著吳瑞明明顯帶有戲謔的神情，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關瞳和方華之前坐的地方是在角落，這時她和吳瑞明對峙著，臉色各有精彩，卻也沒有引起太多人的主意。關瞳見吳瑞明正要開口，兩人之間突然插進一個有些沉冷的聲音：“瑞明，怎麽躲在這裏了？我剛才聽見王小姐說想要邀請你跳舞，現在正四處找你呢。”
吳瑞明側頭一看，笑道：“是嗎？多謝你提醒了，哲俊。看起來該是我溜的時候了。”
陳哲俊淡然道：“好走，路上小心。”
吳瑞明同關瞳打了個招呼就轉身離開了，關瞳盯著他的背影看了一會兒，又轉向陳哲俊，心中依然帶著警惕。
陳哲俊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這算什麽事？走了豺狼，又來虎豹？
看陳哲俊的表情，也是衝著她來的？這些男人為什麽不去找男人較量呢？
迎著關瞳警惕的神情，陳哲俊似乎看得有些好笑，道：“緊張什麽？”
……又是這句。哪隻眼睛看見她緊張了？！怎麽一個兩個都這麽說？！
關瞳微微蹙起眉頭，道：“陳先生，你好。”
“你好。”陳哲俊的聲音清冷，突然伸出手來，在關瞳麵前做了一個標準的紳士禮：“關小姐，我可以請你跳一支舞嗎？”
關瞳眨巴著眼睛，微微往後錯了半步，覺得自己受到了驚嚇。
見她半晌不出聲，陳哲俊催促地問道：“關小姐？”
“啊……”關瞳應了聲，左右一看，慌亂間沒看見方華的影子。而麵前的男人還在一臉誠懇地、保持著邀請的姿勢等待著她的回應。
“好、好吧。”關瞳沒看懂這又是什麽用意，有些局促地點頭答應了。
這到底是什麽事啊？方華不是說陳家和林家有意聯姻的嗎？放著林小婉不去請，陳哲俊幹嘛來請她跳舞？
關瞳有些心不在焉地跟著陳哲俊進了舞池，在左右轉圈的間隙打量著附近的情形。她看見傅逸軒人也在舞池裏，懷中的姑娘是另一個豪門千金……薑月茹呢？
她左看右看，腳下的步子已經全憑本能，過了一會兒，關瞳突然聽見陳哲俊道：“關小姐，舞技不錯。”
關瞳幹笑了一聲：“過獎、過獎。”
陳哲俊又道：“不過關小姐還是注意點腳下吧，否則人和舞哪一樣都把握不好。”
關瞳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察覺到他唇角微揚，腦子一熱，困惑道：“……你也會笑的嗎？”
陳哲俊這下是真的笑出聲了。
關瞳回過神來，臉色有些發熱。別人隻是性子冷淡一些，她問得這叫什麽話呀？聽起來也太蠢了。
陳哲俊低笑了幾聲，才說：“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有意思呢。”
“……沒吧。”關瞳眨了眨眼，有些無言以對。這樣的話說出來無疑是在示好了，可是想起自己最近看待商場上那些屬狐狸的人總是看法微妙，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麽麵對陳哲俊。
關瞳無措著，又暗暗唾棄自己自找罪受。跳舞的邀約又不是非應不可，跟陳哲俊在一起跳一段舞，能殺死她的多少腦細胞？
沒等關瞳結束自己的胡思亂想，耳邊的背景音樂節奏突然明快了起來。
關瞳還沒反應過來，陳哲俊就在她耳邊道：“準備好了嗎？”
“哎？”關瞳剛剛疑惑地發出了單音節，就覺得腰部猛然一緊，陳哲俊推著她步伐向外，很快又落入到一個有些熟悉的懷抱裏。
好吧，交換舞伴也正常。
關瞳隻安慰了自己半句，就完全沒辦法正常思考了，因為此刻她麵前的男人，正是傅逸軒。
關瞳撇了撇嘴，看了一眼傅逸軒之後就垂下頭去，權當自己是在抱著樹樁子跳舞。
“瞳瞳。”
傅逸軒低低地叫了一聲，關瞳卻不應。她頭也沒抬，眼睛牢牢地盯著傅逸軒的胸膛位置，好像沒有聽見傅逸軒的話。
傅逸軒輕歎一聲，說：“對不起，瞳瞳。”
關瞳沒料到他會道歉，一時也裝不了冷淡的樣子了，詫異地抬頭看他。
她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樣一個情節。即使是親眼目睹了未婚夫和別的女人在床上，這些日子關瞳也隻是在悲傷自己愛情的逝去。如果可以，她隻願意把自己和傅逸軒的事情看得這樣簡單，沒有利益糾葛，沒有顏麵因素，和好隻因為愛，分手隻因為不愛。
然而能影響兩人的婚事的因素實在是太多了。多到關瞳壓根就沒有想過要傅逸軒道什麽歉——說白了，不過是分手一場。
隻是突然聽見傅逸軒這樣鄭重其事地道歉，關瞳隻覺得更加無措。眉目低垂，關瞳想了想，實在不知道要說什麽，心緒也漸漸低落起來。
分開了這麽多天，其實關瞳已經想得清楚。她所愛所想都是傅逸軒那個人。到了現在，她已經不在乎兩人之間的開始，不想去想彼此之間的利益糾葛，隻當全心全意愛一次，卻沒想到是真情對應無情，他們之間也落得了慘淡收場。
道歉有什麽用？
關瞳沒怎麽猶豫，就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身前的傅逸軒顯然沒想到她會這樣說，動作僵了僵，有些自嘲地道：“的確，道歉沒有用。但是瞳瞳，終究是我對不起你。”
關瞳沉默了一會兒，才終於抬起頭來正對著傅逸軒，道：“到了現在，道歉還有什麽意義？你又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
傅逸軒搖搖頭，道：“我沒想得到什麽，隻是我欠你這樣一句道歉，所以……”
關瞳聽見這樣的話一通煩悶，猛地打斷他，譏誚道：“欠我一句道歉？如果非說欠，你欠我的何止一句道歉？傅逸軒，你什麽時候也是這麽天真爛漫的人了？”
傅逸軒隻好抿唇不說話。
她皺眉等了一會兒，見他不開口，才說：“這樣的話，以後別讓我聽見了，聽起來真的挺煩人的……以後有關從前的話，也別再提了，就當沒發生過，行嗎？”
音樂聲輕緩如常，傅逸軒和關瞳以一種看起來親密無間的姿態相擁著，隨著音樂默契地挪動著步子。沉默彌漫了好一會兒，關瞳才從痛心中回過神來，這好像是她和傅逸軒之間的第一支舞。
大概，也是最後一支了吧。
旋轉著狀似無常，關瞳的目光不經意地落到不遠處的女人身上。那人也和一位男士結著伴，正在跳舞。不過她的動作看起來更加敷衍，在關瞳注視著的短暫時間裏還有兩次踩到了男伴的腳。
關瞳突然彎唇笑了笑，身子微微前傾，幾乎是將頭靠在了傅逸軒的肩上。
傅逸軒的身子僵了一瞬。
關瞳暗暗地想，薑月茹應該是氣壞了吧？隻是看見她和傅逸軒在一起跳舞，薑月茹看過來的目光裏已經充斥著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