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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誰蒼老了誰的年華貳

  常傅就算心情再沉重,聽言也不由的抽抽嘴角。


  綠帽子……你一女子戴什麽綠帽子!而且他看起來是喜歡沾花惹草的人嘛!


  薛暮芮一手將鋤頭支在地上,一隻手恰在要上,霸氣十足的道,“那我問你,你討厭我麽?你不喜歡我麽?你後悔麽?”


  常傅聞言,急忙搖頭,“我怎麽會不喜歡你?可是你畢竟等了他這麽久,為他付出了這麽多,最後卻得不到什麽,我擔心你心結難卻……”


  “你又不是我,你怎麽知道我會有心結?”


  “我……”


  這時,後院的圓形拱門處傳來人慌亂的腳步聲,常傅看到來人,將想要說的話吞了下去,又再次看向薛暮芮,目光裏帶著複雜的問詢。


  “需要我回避麽?”


  薛暮芮輕輕一笑,拖著鋤頭走到常傅麵前,空著的手伸出一根手指,指著常傅的額頭用力點點,常傅被點的身軀晃動了一下,愣愣的看向薛暮芮,薛暮芮哼了一聲,道,“呆子,一邊呆著去,放心,娘子我委屈不了你!”


  言罷,指了指紫竹林背後的一個風亭的位置。


  常傅揉了揉被薛暮芮點住的位置,因為薛暮芮手上沾著泥巴,被他這麽一揉,整張臉都花了,仍舊愣愣的瞪大眼睛,看了看薛暮芮堅定的目光,又瞅了瞅紫竹林,這意思,是要他留在這裏聽著?


  常傅扭頭看看南宮文軒,想著無論怎樣,他都是要回避的,而君子不聽人牆角,便垂眸,臉色複雜的走出了後院,路過南宮文軒的身邊時,伸手拍了拍南宮文軒的肩膀,也不知道想表達鼓勵還是什麽,然後瀟灑的離開,不帶走一片雲彩。


  薛暮芮目送常傅遠遠離開的背影,不知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幼稚的嘟起了嘴,罵了聲“呆子!”


  她指給他的地方紫竹掩映,又有風亭遮擋,在她的位置是看不到有人在那的,而站在那的人卻能看見聽見這裏的一切,她是在告訴常傅,她不對他隱瞞過去,而且要當著他的麵了解一切。


  而常傅選擇了回避,薛暮芮感激他的信任,但是她若不是了解他迂腐的樣子,肯定是會懷疑是不是因為她在他心裏不重要才這樣的。


  真真惱人!


  南宮文軒單手扶著拱門的門框,臉色因為激烈運動泛起潮紅,看著薛暮芮和常傅的互動,一手撫在胸前,毫無形象的大口喘氣,在常傅路過他身邊,拍他肩膀的時候,感激的看了常傅一眼。


  平心而論,當他聽到薛暮芮要嫁給這個男子的時候對他是心存不滿的,但是現在看來,他在退讓?也就是說自己還有機會?南宮文軒心裏有些竊喜和激動。


  他喜歡薛暮芮,這是真的,不是戲言,也不是為了束縛住一個女子為他做事而使出的卑劣手段,至少,他不曾將這種手段用在薛暮芮身上。


  南宮文軒自己知道自己不是什麽好人,試問一個登得高位的人有幾個是好人?在女子身上,他也不是說全無劣跡,楸國喻小環就是他當時為了牽製南宮丕時找的煙霧彈,喻小環胸大無腦,這是南宮文軒選擇她的原因,另一方麵,南宮丕當時已經查到清竹館和自己身邊的皇子有牽扯,想要動手去查,他派去喻小環,也可理所當然的把薛暮芮從隨時都可能爆發危險的地方撤到自己安全的地盤,夏國了。


  保證了薛暮芮的人身安全,南宮文軒自認為自己做得很周全,可等他擺平楸國的一切卻發現薛暮芮和常傅在一起了,感覺就像是自己細心嗬護的花草被別人給采了,想要去搶,又擔心傷了花朵。


  隻是南宮文軒完全忘記了,他自認為將薛暮芮撤出楸國是為她的安危著想,卻忘記了,薛暮芮本來隻是一個邊城少女,將她拖入危險泥沼的人,是他!

  薛暮芮就站在竹林前淡淡的看著南宮文軒,等待他平整呼吸,開口說話,一點也沒有新嫁娘需要避險的自覺。


  這也給了南宮文軒自信,最後一次深吸一口氣,做出溫和如常的冷靜機睿的微笑,道,“阿芮,我……”


  卻被薛暮芮很快的打斷。


  “不是阿芮哦,是芮姐姐。”薛暮芮又揮起鋤頭鋤向地麵,不再看南宮文軒一眼,道,“我都忘了,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不叫我芮姐姐,叫我阿芮的,沒大沒小。”


  南宮文軒一怔,苦笑道,“阿芮,你生氣了麽?氣我沒告訴你夏國的事情?我隻是想給你個驚喜,讓你看看長久以來受你關照,受你保護的弟弟已經可以保護你,給你一個安穩的家了呢。”


  手上動作不停反而加速不止,薛暮芮道,“你確實給了我和我夫君一個安穩的家呢,希望文軒弟弟能夠好好的守護好夏國,也讓芮姐姐後半生真的安穩無憂。”


  “阿芮!你難道真的不知我的心意?我以前不說,是因為局勢不穩定,現在我就告訴你,我喜歡你,從十幾年前我對你說喜歡的時候心意就從未變過,這些年我一直在等這個給你安穩的機會,阿芮,我知道你不是真的喜歡常傅大哥的,你這樣的決定,耽誤的是三個人。”


  薛暮芮沒有理會南宮文軒的話,繼續鋤著腳下的土。


  後院的紫竹林並不大,隻有十幾棵左右。大部分的竹子都被種植在前堂學院附近了,教導君子之道,少不得要有竹相伴,而前麵有竹,後麵仍有竹就顯得無新意了,這裏十幾棵竹子也是在常籌老爺子強烈要求下才種的,這下被薛暮芮鬆土,一棵棵隻需要用力一拔就能拔出了。


  薛暮芮這才丟下鋤頭,直起腰來,手握住一棵竹子,微笑的看南宮文軒。


  “文軒弟弟,付出的隻有你一個人麽?你可知道,我這些年都付出過什麽?”


  伸手拔一棵竹子,丟在一邊。


  “我不後悔為了幫你深入泥潭,危機四伏的時候我挺過了。”


  伸手,拔去了另一棵。


  “你說你現在才告訴我,你喜歡我,是因為要創造一個安穩現世給我,若是一開始我就知道你的想法的話,我會很感動,但是現在,我有的隻是感慨。”


  又一棵竹子倒下。


  “文軒弟弟聽過許多故事,也知道故事裏有多少癡情女子因為一個空頭承諾空待許久,而你,卻連一句承諾都不曾給我。而我,本就比你老了十年,又有幾個十年來空候?”


  本來挺拔的紫竹紛紛倒地,縱然長如竹也有蒼老倒下的一天,何況人呢?


  薛暮芮站直如竹,青蔥不折,屹立堅韌,如同她拔出十年長戀的心那般堅決。


  “文軒弟弟,你隻說你的付出,而我的歡喜你又何曾看再過眼裏?”


  “你初入學堂,聽先生講君子之道,對我說君子當淡如竹,而你最喜歡的就是竹。那年我第一次出城探遠方親戚,為了方便女扮男裝,你非纏著我,說這輩子賴定我了,就算是斷袖你也認了。”


  “這些話我麵上當作胡話,可是心底卻一筆一劃認真記下。我的居所,總是放滿了竹製品,我的清竹館,是天下斷袖最能無心理壓力坦率而來的地方。我的這些喜好,無一不是因為你,而你,卻視而不見!”


  “你說十年為了等一個安穩,又曾想過,十年了,我都等待了什麽?”


  十年一日她等他,他等它,莽莽蔥蔥,誰蒼老了誰的年華?


  現在她累了,青蔥不再了,她並不後悔把青春歲月付了他,但也已經無心求得什麽了。


  若說真有什麽所求,那邊是在他治下的這片安穩之處與夫君從此長安也罷……


  拱門不遠處又放了三響鞭炮,喜娘扭著自己的細腰,甩著紅色喜帕快步走來,邊走還邊扯著嗓子喊,“薛姑娘,差不多到吉時了,該梳發上妝,上花轎走一遭了!”


  等進了後院,喜娘卻是一愣,這位,若是沒看錯的話就是他們的國君了,怎麽會和新娘子站在一塊?眼神莫名的在薛暮芮和南宮文軒兩人間亂看,這是新婚前的動亂,大八卦啊大八卦!


  薛暮芮識人問事多年,怎麽能想不到喜娘想的什麽,但她沒有什麽好隱瞞的,不如說她這個時候越是隱瞞,以後喜娘嘴巴一個不穩,傳出去的東西就更多。


  於是笑得坦然,步伐堅定一步步邁向拱門。


  “我不曾後悔什麽,或許曾經問過蒼天為何要讓我大你十年。”


  “我也曾因為你的話幻想過為你描摹妝點,十裏紅妝為君妍。”


  “我也曾三千青絲為君綰,隻是桑榆晚景,未入你眼。”


  “如今,我忐忑的心焦疲累,終於找到一個不會讓我鬱猝難安的人了,文軒弟弟,你還沒給我祝福呢。”


  薛暮芮正好路過南宮文軒站著的地方,頓了一瞬,立即又邁步而去,隻是更加輕快了些,語氣也越來越明朗。


  “不過無妨,還有我和我夫君,你常傅大哥拜堂的時間呢,你可以到時再說。”


  到時再說,是因為沒有回旋的餘地了麽?

  大概是了,他怎麽會不理解他的芮姐姐呢?一旦決定,八匹馬也拉不過來,一旦喜歡就會付出所有,一旦投入就會傾盡一切的人。


  所以在他最難的時候他選擇向她求助,而不是朝爹娘訴願。


  耳畔還能聽到當時他自己許下的誓言。


  “芮姐姐,我早晚會去看看整個世界,到時你還會像現在這樣陪著我麽?”


  雖然被認為是安慰的話,但是南宮文軒卻一直把它放在心底,到現在為止,他站在這個世界的一角,算作是實現了這個誓言,可是那個答應陪他的人,卻要身披紅妝化作他嫁了。


  這個以頭腦睿智手段犀利著稱的新起國君,在被挖的滿地狼藉的後院竹林前,眼睛酸澀難忍。


  眨眼,有名為“淚”的水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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