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往事不可追
“咳咳,我開玩笑的,你繼續,說茗兒為什麽要對你爹下手?”
“……這個原因有些說來話長,是關於茗兒的娘的。茗兒的娘就是當初廢了我爹武功的魔頭。說是魔頭,隻是修煉的方法有些邪門,別家的武功都是以身體丹田為本源,混合天地之力,運行內力遊走在身體之中,天人合一,是為武功大成,武功其實並不單純是比武鬥狠的方式,也是修身養性的一種,因此武功精湛之人,心性也有精煉。而茗兒的娘的武功精進,則是采用吸取別人靈氣靈性的方法,一般人吸收天地靈氣,而天地取之不盡,並不會對什麽造成影響,而茗兒的娘不同,舉個例子,平常人練功或在烈日之下,或會在水缸旁,感悟天地自然,而茗兒的娘則是抓一隻雞或是羊,吸收他們的靈氣力量,最後雞或是羊的靈氣被榨取幹淨,隻有死路一條。”
“但是茗兒的娘修習武功,所危害的也僅僅隻是雞羊等家禽,就汲取靈氣而言,和一般武者並沒有什麽不同,被稱為魔頭也是因為茗兒的娘長得貌美,被一個登徒子調戲後出手就把那人給殺了,誰知這個登徒子後台很硬,便想為登徒子報仇,結果因為茗兒的娘武功實在高超,每每圍攻都被茗兒的娘突圍出去,損失慘重。假如一開始單純是為了登徒子報仇,後來則完全是為自己出氣和保全麵子了,特麽的,一個家大業大人手眾多,竟然不敵一個修煉異常功法的女子?等等,異常功法?登徒子背後的人想到了個主意,說茗兒的娘是女魔頭,修煉的武功違反人法,人人得兒誅之,什麽用人的命原補充身體啊,采陽補陰啊……一個女子的名聲就這樣被生生破壞了,那背後之人是想,對女子來說最重要的名聲被破壞了,還因魔頭的稱號遭到全武林的圍殺,普通女子肯定活不下去,就算不在乎自己的名聲,還能逃得過這麽多人的圍殺麽?可是萬萬沒想到,茗兒的娘還是個硬骨頭,名聲敗壞了,就敗壞了好了,有多少人是占著正人君子的名頭做齷齪之事的呢?她自問不是純正良善之輩,魔頭之名她當了,至於圍殺,茗兒的娘表示嗬嗬,能闖過圍殺是實力,闖不過則是命,她不會主動認輸,也不會盲目自信,隻為成全一身江湖兒女的傲骨。”
“至於那些因為聽說她魔頭之名便追殺她的人,她認為都是煞筆,一些隻有熱血和自以為是俠義的笨蛋白癡。特麽的,別人說這是魔頭要圍剿就去圍剿,甚至為此送了性命,不是愚蠢是什麽?別人說啥就是啥,別人說茅廁是香的你們會集體鑽茅廁裏呆著嘛!”
“然而,花木頭當時就是這煞筆中的一員,血氣方剛的少年,抱著為民除害的願望來挑戰茗兒的娘,對,沒錯,就是挑戰,花木頭雖然當時並不叫木頭,但也有不負木頭之名的腦袋,找到茗兒的娘,說什麽要和邪門歪道公平一戰,茗兒的娘簡直無語至極,這是白癡到一定的境界才會這麽想吧,既然是邪門歪道,怎麽會有‘公平’呢?可這個傻蛋還說的如此義正言辭……”
“也是因為花木頭是木頭,兩人相殺了幾場後,花木頭也知道茗兒的娘被稱為魔頭的來曆了,幹脆利落的道歉後和她一起麵對別人對她的圍殺,美其名曰將功贖罪,其實是花木頭自己在幾場打鬥中對對方產生欣賞,雖然茗兒的娘承了魔頭的名,對付圍殺也大多采用陰招,但這也是相對的,別人對她狠辣,她加倍的狠辣回去,別人對她君子,她也光明正大的出招,花木頭的武功與茗兒的娘相比稍稍差了些,對方若是用上陰招的話他早就沒命了,可是並沒有,所以花木頭欣賞她。當然另一點就是,茗兒的娘真的是美人,和一個自己欣賞的,傲骨孑然的美人在一起,又都是少年輕狂人,同甘共苦,兩心相悅,是偶然也是必然。”
“隻是後來茗兒的娘並沒有和我爹在一起,而是選擇嫁給了一個朝廷命官,權勢不高,但也不小,我爹則被茗兒的娘廢了武功,行乞度日。我聽茗兒說,茗兒的爹死的早,可是她娘從來沒有為她爹流過一滴眼淚,反而時常念叨咒怨著另一個人,茗兒說,對女人來說,越是咒罵的利害,就越是放不下,越是喜歡,反而安安靜靜,看起來舉案齊眉的家眷,感情越是寡淡,我是不明白女人心,但茗兒就是這麽覺得的,並且就這麽恨上了素未謀麵的我爹,認為是因為我爹,她爹才會不幸早逝的,所以行刺我爹是為了複仇。”
“我爹聽完之後隻是沉默,半晌才問了一句‘她好麽?’茗兒悶悶的回聲道,‘她還好,就是從沒見她笑過’,我爹隻是苦笑的說一聲‘果然’,就再沒有回應了。”
說完,柳權垂眸沉思,不知在想些什麽。
梟白則是寬慰的笑道,“本就是如此,且不說那是他們那一輩的人自己的事情,身為子女不好插手,也不好去詢問,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樣?恩怨糾葛本就沒有對錯之分,不過是立場不同,就像你家茗兒,認為自己的娘親心裏裝著別的人,沒地位的爹爹很可憐,所以來刺殺花木頭,而你呢?若是茗兒的刺殺成功了,你會因為單純的喜歡茗兒而不去為養育自己多年的爹報仇麽?前者是過去,後者是可能的未來,可是生活是現在進行時,沒有現在何來未來?且,往事不可追,你們沒必要糾結。”
柳權苦笑,“是不可追,但是偶爾還是忍不住去想,茗兒會糾結,自己的娘分明不喜歡自己的爹,為何還會和爹爹生下她?而我,則幹脆是被家人丟掉的孩子……我和茗兒雖然覺得自己現在活得好好的,嘴上並不說什麽,可心裏都認為自己是不被期待的孩子,自己的存在,到底能做些什麽,又能做到什麽……”
梟白歎息一聲,站起身走到柳權旁邊,拍著柳權的肩膀道,“哪有什麽不被期待的孩子,孩子何其無辜,都是大人任性。”
梟白敢肯定,花木頭和茗兒的娘當初發生的具體的事情,兩人都不清楚的知道,至少花木頭知道的並不完全,不然也不會給柳權取名為‘權’,那是想要自己的孩子不用像自己一樣因為沒有權而產生遺憾,而茗兒的娘會那麽狠心的將花木頭的武功全廢,也是有原因的吧……
但這都是他們兩人的事情,與下一代完全無關。
柳權一怔,唏噓道,“我爹也曾這麽對我說過。他從來沒有隱瞞過我是棄兒的事情,在我懂事一點的時候就告訴我,還想我再長大點,有了自保的能力後去尋父母呢,可是,我並不想……無論當初他們是為何丟棄的我,我都是在我爹的養育下長大的,認親聽起來是很好,可是我和親生父母間並沒有什麽感情基礎,貿然去認,也是徒增尷尬,而且我有了被他們丟棄一次的經驗,萬一以後有什麽事,就算他們沒有這麽想,我也會思考,我會不會還是被丟棄的那一個。所以我並不會主動去尋親,但是真正因為某些契機尋到了我也會接受,順其自然,但是花木頭,永遠是我爹,我永遠不會做傷害我爹的事情。”
柳權突然微微一笑,溫柔道,“聽我這麽說,我爹當時哈哈一笑,說,老子養的好小子,當然要放在老子身邊,可不能便宜了別人!話是如此,我卻能聽出掩藏在大笑聲中,深深鬆一口氣的意味,生不及養大,可是我爹心裏,還是認為自己才是這個‘別人’。”
“之後我爹獨自出門去找了一趟茗兒的娘,歸來後就一個人發呆,半個月後才開始說話,卻既不問茗兒的娘,也不問讓我們擔心了,而是說——他人在江湖漂泊了大半輩子了,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定居在山林隱逸,閑看日出歸日落,細品昏鴉撩清炊,想都不敢想,卻實實在在的在享受了,人啊,果然還是不要想太多的好,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古來英雄多寂寞,自己追求了一輩子,才發現自己追求的是個屁,還不帶響的那種。功名利祿,獨領風騷,結果還不是塵歸塵土歸土,落寞而已,求得寬心罷……”
“至於我那十二個老婆,你說,我怎麽敢,也不忍心讓我爹一個武功盡失的人獨自跑去找茗兒她娘,我爹的初戀情人吧,但是卻在發現我爹離開後追去的時候被一群山賊耽擱了,這夥山賊打劫搶掠的不是普通人家,更不是劫富濟貧,而是打劫了一家妓院!老鴇媽媽被直接殺死,其中的小廝保鏢被山賊打得死的死,逃的逃,留下的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妓女和嫖客們給的銀子。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傳說,做好事想要不留名那隻能說明好事做得不徹底!”
柳權說到這裏,整張臉都皺成苦瓜,就差涕泗橫流來表達他逆流成河的悲傷,“我救了這些女子是吧,山賊四散而逃了是吧,可是這些女子怎麽辦呢?照看她們的老鴇死了,保護她們的壯丁沒用不說,還都跑了,她們都是被人賣到青樓的,本來是因為青樓資金周轉不靈,老鴇把青樓賣了,打算搬遷去別處重操舊業的,現在什麽都沒了,毫無根基的女子們如何生存呢?被山賊抓走是死,你就這樣不管不顧也是死啊!”
“也不知道是哪個作死的女子說救命之恩應當以身相許,茗兒看她們可憐,就要我收了她們!”柳權是真的開始抹眼淚了,“就知道女人心海底針不好捉摸嘛!我說我對天發誓隻娶茗兒一人為妻的,可是茗兒勸我收了她們,現在我真收她們了,可是茗兒卻生氣再不理我了!”
柳權非常不顧形象的仰天長嘯,這到底是為什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