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踏莎行肆
仙蘿沒有看出紋杳的無奈和緊張,就算看見也當作沒看見,嗯!
卻也放過紋杳一馬,道,“你說縛流,就是那個煙綠色衣裙,清清冷冷的女子?她是為了別人?是為了誰?”
頂著仙蘿比太陽還亮的八卦目光,紋杳深吸一口氣,喵咪呀,終於不挖她了。雖然為此而“出賣”縛流有些不道德,但是縛流的心思閣內的人差不多都知道,連遲鈍的閣主大人都察覺到了,告訴閣主大人的小姨應該沒問題。紋杳在心裏給自己找了個借口,抱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覺悟,講了起來。
“其實我們瀚翎閣的人來路千差萬別,但隻有一點是相似的,那就是都無家可歸無處可去,我們會以瀚翎閣為榮盡心盡力,不是因為瀚翎閣在大陸中的地位,而是因為我們都將它當作家了啊,哪有人會不維護自己的‘家’?也不會有人對自己親近的‘家人’不利。瀚翎閣人的驕傲和資本就是源自於此。但是縛流和我們有些不一樣,雖然也是我們‘家’的一員,但她並不是無家可歸的人,也不是被閣主大人帶來的人,她是自己跟來的。昔年伊始……”
春暖送屠蘇,新桃換舊符。
當然過年要闔家團圓隻是一個說辭,瀚翎閣開得處處都是,走到哪裏都和家一樣,過不過年,倒也沒太大區別。不過瀚翎閣的人雖然沒有過年的意識,但方秋揚還是給閣眾們放了假,過年的這些日子不用開店,自己到處耍著玩。
什麽?你說瀚翎閣做的是消息買賣,停業了問那些等著這些天消息的人呢?嗬嗬,方秋揚表示過自己的年,讓那些在辭舊迎新日子裏還想耍陰謀詭計的人一邊玩去吧!
正是新年第一天,方秋揚和夜隴正悠悠閑閑的落腳在了吳國邊境的一個發展中的小鎮上。鎮子不大,可是新年第一天活動頗多,廟會上人擠人,糖人,糖葫蘆,各種平日見著見不著的小東西都冒了出來,大部分人都去逛廟會,使得鎮上開門迎客的小店並不多,而且開門的店前門可羅雀,店裏大多隻留下一個小夥計看店,方秋揚和夜隴就坐在其中一家打尖的小店裏,看過往的行人。夜隴飲著杯中的屠蘇酒,對方秋揚道,“閣……弟弟,咱們來這裏做什麽?”
方秋揚不許夜隴在外叫他閣主,可是叫名字的話夜隴又不敢,折中一下就叫了弟弟,可是……對方是閣主大人啊摔!於是每次叫方秋揚弟弟的時候,夜隴總會覺得折中的不是稱呼,而是他的壽命……方秋揚對稱呼毫不在意,看著自己麵前的屠蘇酒皺了皺眉頭,瞟了眼在櫃台上神遊打盹的小夥計,隨後道,“你不記得這附近的特色了麽?”
特色?夜隴放下酒杯,想了想,這裏降水不均勻,氣候較為幹燥,沒什麽好的茶葉生產,論什麽好吃的特色糕點,也沒有,這裏隻是個小城鎮,位置偏僻,百姓和樂,也沒什麽有價值的消息……實在想不到,夜隴撓撓頭發,道,“弟……你就告訴我吧。”
方秋揚也沒賣關子,道,“距離城鎮不遠,臨近高山處有個村落,名叫梨村。說是村落,實際上隻有一兩戶人家,空房子倒是不少,都是到狩獵季節進山打獵的獵戶的房子。”
“那豈不是很蕭條的地方?”夜隴不明白。
“其實我也不是很明白,為何這麽個蕭條村落,會有一大片梨樹林。”
夜隴,“……”閣主你看上別人家的梨子直說好不好!
方秋揚淺淺勾唇,道,“夜隴結賬,我們去梨村看看,據說那裏有上好的梨花釀。”
通往郊外的棧道旁種植的柳樹上已經萌發出嫩黃的小葉,提醒著行人新春已至。新春第一天本就是休息,用於與家人團聚,在城鎮裏鬧廟會的日子,以至於道路上來往的人著實不多,方秋揚和夜隴就是不多的行人之一。
隻是方秋揚和夜隴並沒有去到梨村,他們在城鎮郊外被攔了下來。
準確點說也不是被攔下來,隻是遇到了無論如何都不能視而不見的事……
眼下棧道上就隻有他們兩個行人,耳畔恍恍惚傳來似有若無的歌聲,歌聲清越婉轉,歌詞卻聽不明晰。這讓一向自譽好耳力的夜隴起了好勝的心思,越是聽不清,就越想知道唱的是什麽,隻是跟著方秋揚,又不敢造次。方秋揚看著急得跟貓抓似的夜隴,無奈笑道,“你若想去,就去好了。我們多年交情,怎麽還是如此拘束。”
夜隴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也不矯情的朝歌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他最先看見的是被係在柳樹枝條上的一條女子綁頭發的緞帶,緞帶是淡淡的青蔥色,若不是因為柳葉還沒長出來,很容易被忽略。越過柳樹,是一座長亭,古人折柳贈友,長亭送別,這本不稀奇,稀奇的是站在長亭之中的女子唱著的歌既不是送別友人的惜別曲,也不像是獨自在此聊表情懷的一闋詞,夜隴湊近才聽清,那女子清越的歌聲下吟唱的歌詞竟然是隨意胡湊來的。
人的思想都有一種習慣,一個字遇到殘缺的筆畫,人腦子裏會自動幫其補全,一句讀熟的句在其中顛倒一兩個字,人依舊會按照熟悉的順序讀出來。夜隴的耳力很好,剛才也不是沒有聽見歌詞裏的字,但由於歌詞是隨意拚湊的,夜隴腦補出的片段與歌曲的音調對不上,他才會如此著急的,現下聽清這亂七八糟的歌詞,不由抽抽嘴角,為這曲音惋惜,這麽好的嗓子,若是好好唱可比閣裏的那些姑娘好得多了。
夜隴這正腹誹著呢,隻聽歌聲戛然而止,抬頭就對上了長亭裏姑娘的眼睛,老臉緋紅。別看夜隴自跟在方秋揚身邊起就一直嘟囔著娶媳婦,其實他到現在還是純純的,咳,處男……一枚,他並不擅長應對女子,平日裏幫閣裏打點接觸女子,因為是公事倒還正常,像這種突發狀況,就完全不行了,所以到現在還是單身……
隻見夜隴不好意思的垂下眼不敢與亭中的女子對視,手搓了搓衣角,忽然指向柳樹上的緞帶,道,“姑娘,那是不是你的?”
隱在一旁看自家手下出糗的方秋揚鄙視的瞟了夜隴一眼,這生硬的搭訕方式,差評!
長亭裏的姑娘也沒有理會夜隴說了什麽,反而是抽出放在一旁的長劍,舉劍引頸,夜隴心裏又是嚇了一大跳,喵咪的,他說什麽了這就要自殺了?果然女人心海底針,弄不明白!
心裏這樣吐槽,可手裏並沒有閑著,用不知何時撿起的小石子擊向那柄長劍,生生將劍擊成兩半,身形如風掠到那女子身邊,伸手準備奪劍。畢竟人命關天呐!
可是在夜隴伸手奪劍的時候那女子倏地瞪了他一眼,沒有丟開斷劍,反而握緊,調轉方向刺向夜隴,因著沒料到這一擊,夜隴隻好臨時調整去奪劍的姿勢,勉強避開這一擊。
但是對方並沒有給夜隴喘息的時間,見一擊不中,幾乎立時,下一擊就來了,隻是這時夜隴已經做好了迎敵的準備。
瀚翎閣明麵上是做茶樓的,實際上也是茶樓,並且是整個大陸最好的茶樓,方秋揚的宗旨是既做就要做精,所以在買賣消息這方麵,也是整個大陸無人能及的。既然買賣消息,這消息自然要有來源,雖不至於像在戰場上那樣為一條消息而送命吧,但是為了獲得消息潛伏在危險的地方,時刻做好迎敵的準備是探得消息的必修課程,作為身經百戰的瀚翎閣成員,瞬間調整出最佳狀態對抗敵人這點,夜隴自然也不意外。
既然對方都已經選擇戰鬥了,夜隴自然也不會太過手下留情,將斷劍擊落踩在腳下,三下兩下就製服了那名女子,近乎將女子的胳膊扭脫臼。在一旁圍觀的方秋揚可算是看不下去了,這夜隴眼裏隻分為友人和敵人,隻要被認定為敵人,就不再有男女之別,直接簡單粗暴的製服。方秋揚開始不出來隻是覺得夜隴搭訕個女孩子不容易,讓其自由發展,後來女子拿劍,方秋揚依然淡定是因為他清楚夜隴的實力,從這幾下可以看出女子的劍法是不錯,招式使用也很流暢,隻不過缺乏實戰經驗,靈活度不夠,是比不過身經百戰的夜隴的。
方秋揚不擔心夜隴,現下卻開始為那名女子擔心了。夜隴這個木頭已經維持擒拿的動作很久了,既不詢問,也不鬆手,方秋揚都替他無語了。為自己的木頭手下歎口氣,默哀了一下,方秋揚走來道,“夜隴與姑娘素不相識,不知姑娘為何要拔劍相向呢?”
女子見到突然出現的白衣少年微微驚訝了一下,知道是和擒拿自己的人一夥的後,哼了一聲,別開臉道,“要麽直接把我交給老頭子,要麽就讓我死,少在這裏說那些講爛的道理!”
敢這麽不屑的對閣主大人?夜隴皺眉,陰著臉,正欲發作,卻聽方秋揚道,“夜隴放開她。”
夜隴抬頭就見麵對他們難得笑意盈盈的閣主大人在笑。下意識的四處瞅瞅,嗯,梟白姑娘不在,閣主大人笑得沒道理啊?
難道閣主大人又有什麽主意了?
想到這個可能,夜隴老實的放開那名女子,是了,除了關乎梟白的事和有了什麽主意和想法的時候,方秋揚是不會有這麽溫軟如玉的表情的。
那名女子在被夜隴放下後立即站起來,警惕的盯著麵前的兩個人,卻沒有逃跑,看了夜隴的實力也知道,她逃也逃不掉,但仍舊倔強的抬著頭不說話。
方秋揚也不著急,徐徐道,“姑娘耍的那套劍法名叫‘清弄’,是虎梅山莊的絕學。虎梅山莊在江湖上以鑄劍為名,劍法高超並自成一派,門下弟子不計其數,但是這套‘清弄’劍法卻是隻傳給虎梅山莊莊主的嫡親子孫的,現任的莊主名叫謝峰,年過七旬,膝下隻有三子,孫子孫女倒是不少,看姑娘的樣子也才十七八歲,應是謝峰的孫女吧。嗯……”方秋揚看向夜隴,道,“我記得去年年末那時虎梅山莊出了什麽大事來著?”
夜隴對方秋揚拱手道,“似乎是虎梅山莊的莊主閑來無事,便邀武林人士給自家孫子孫女招親來著。說是給孫子孫女都招親,可來得都是男子,除非他孫子是斷袖,不然就隻是為了給自己孫女招親來著,謝峰還揚言道,虎梅山莊以劍聞名,若有人能毀壞或是從他孫女手中奪劍下去,就是孫婿之選。”
方秋揚點點頭,轉身就走,口中卻歎道,“就是不知虎梅山莊是否如傳說中所言的那般言而有信呢。”
夜隴不明就裏,隻得跟上方秋揚的腳步,同樣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