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羈絆
人們忘了是幾點開始停電的,他們的記憶仍停留在昨夜那場噩夢裏,大雨密急,天昏地暗,狂風大作,呼嘯聲嚇得人心直慌。
到了次日,台風過了,但留下的傷痕卻難以泯滅。
這是沈夢萊第一次來這座城市,但是眼前的一幕幕,卻讓她難以置信,她知道台風席卷了杭州城,但不知道如此嚴重。
馬路上遍地都是被台風連根拔起的法國梧桐樹,連有些兩人都無法環抱的古樹也不能幸免。
全城停電,公交車也受到了影響。
五十二路電車壓根就開不了,不知何時停在了路邊,便再也沒有挪動過,八路車也是開開停停,目的地變得異常遙遠。
沈夢萊隻能選擇徒步,走過鬆木場,來到六公園官巷口,路上橫七豎八的躺著倒下的樹,枝椏淩亂一地,擋了路,無法走過。
沈夢萊對這座城市本就不了解,路況也不熟,很快就發現自己迷路了。
腳邊的半塊路牌,斷口鋒利,差點割到了腳踝,也不知道從哪裏吹來,更別說會起什麽指路的作用了。
沈夢萊一路問,一路找,不知不覺,竟走到了西湖邊,看到很多有組織的團隊在搶救被台風摧毀的樹。
原來上午開始,就有近千人的專業園林團隊趕到杭州城,五千多名杭部隊戰士、武警官兵以及數以萬計的機關單位團體人員開始救助行動。
救助行動以西湖景區進入杭州的大街小巷,全麵鋪開救樹,還有數以萬計的杭州市民也加入救樹的行列。
“來,大夥兒準備,一、二、三!起!”
“注意腳下!”
“這邊,快,快來這邊!”
“小心頭!”
……
“不管了,花時間趕去目的地,還不如現在就開始,能幫多少算多少,反正我也不認識路,找半天也找不到。”
沈夢萊說著便重新紮緊了自己的馬尾,並勒緊書包的肩帶,防止彎腰起身的時候滑落,隨後快步往前走去,投入救助行列。
一名年紀和沈夢萊相仿的姑娘,穿著紅色的馬甲,後背上印著“辰業誌願者”五個字,看來和沈夢萊一樣,是誌願者。
這種時候不問來路,不管是學生還是社會人士,他們的性質一樣,想為這次台風災害做些什麽。
沈夢萊見這姑娘跟自己身型差不多,但是動作麻利又熟練,想著自己也能做她做的事,便上前詢問道,“請問我可以幫忙做些什麽嗎?”
姑娘也不問沈夢萊哪人,直接遞給沈夢萊一根草繩,說道,“像我這樣,把草繩用水浸濕,然後將樹幹包起來!”
“好!”
沈夢萊應了一聲,連忙跟著做,學著姑娘的手法,但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道,“為什麽要這麽弄?”
“我也不懂,我隻是個文員,頭一次做這樣的事,是園林專家說的,好像這樣可以防止水分蒸發,這些樹都被台風掀翻了,根部整宿都暴露在外頭,不久前才重新挖坑種下的,不這樣做,樹容易死。”
“文員?”
“昂!”姑娘俏皮地轉了一下身,給沈夢萊看自己馬甲上的字,笑道,“辰業集團,上海總部的,今天淩晨四點趕過來的!”
姑娘“自報家門”的時候,臉上洋溢著一抹自豪的笑容,看來是個不錯的公司,姑娘又道,“你呢?你是哪個公司的誌願者?還是杭州市民?”
沈夢萊不知如何介紹自己,準確地說,她還不算浙薑大學的學生,丟臉的是,她找了兩個多小時都沒有找到浙大的誌願者團隊。
“我不是杭州市民,是找不到組織的誌願者。”
“你不會是來旅遊的吧,那你運氣可真不好,沒有挑準時候,不過沒關係,聽人說台風後的天氣出奇的好,豔陽高照,杭州是座美麗的城市,加把油,修複好它!”
姑娘的臉上浮著未休息好的疲憊感,眼睛周邊還有一圈淡淡的黑眼圈,但她的笑容卻沒有因為疲倦而失色,依舊燦爛,看得出來是個積極樂觀的人。
在專業園林人員的組織下,救助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有的負責挖坑,有的負責修剪枝條,有的清理路上折斷的枝椏,有的給樹木支架,澆水。
一個穿著同款紅馬甲的中年女子,一邊收拾東西,一邊急匆匆地喊道,“簡欣走了!換地方!”
姑娘做事喜歡有始有終,看得出來平時工作也喜歡完整性,忽然被喊停,有些錯愕,“哎?可我還沒弄完……”
中年女人有些不耐煩,放臉道,“都叫你別弄了那你就別弄了,我們現在去羊血弄,有舊房子坍塌,快!趕緊的!上車!”
“可是……”
姑娘似乎有些強迫症,沈夢萊見狀,接過姑娘手裏的活,說道,“沒事,你去吧,我幫你弄完它。”
姑娘一聽,再次露出笑顏,道,“謝謝你!”
“簡欣你能不能快點?搞什麽,讓全車人都等你嗎?!”中年女子催促道,滿臉的不耐煩。
但不是對這年輕的姑娘有意見,而是收到消息,說青年路羊血弄真的出了事,房子坍塌,都不知道有沒有壓在下麵,急需救助。
姑娘本想問沈夢萊名字,餘光瞥見公司的boss都上了車,嚇得她拔腿就跑,連連應道,“來了,我來了!”
中年女子抱怨道,“不像話,還讓總經理等你!”
姑娘跑到車邊,氣喘籲籲,還想道歉來著,但時間真的不多,總經理也沒有責備她的意思,隻是看了司機一眼。
司機確認人齊以後,便發動引擎,前往羊血弄。
就在辰業的大巴車開過去的時候,姑娘探出車窗,對路邊的沈夢萊使勁地搖頭,喊道,“我叫簡欣,很高興認識你,你叫什麽?”
“我叫……”
沈夢萊話音未落,整個人都愣住了。
就在姑娘前麵的靠窗位置上,沈夢萊看到了那張她再為熟悉不過的側顏,原來辰業集團的總經理就是他,薑沅。
不能說魂牽夢繞,但也絕對是沈夢萊無法擺脫的羈絆,尤其是陸凱的那些話,仿佛像鋼絲一般,在沈夢萊的心裏狠狠地刺穿、勒緊,溢出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