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
“死丫頭,還不起床做飯去!”
睡夢中的沈夢萊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腳,清醒了不少,眯著眼看向窗外,還漆黑一片。
“還不快點,公雞都打鳴了,想餓死老娘啊!”
看著凶神惡煞的奶奶,沈夢萊突然很想哭,這是她第九次重生,依舊沒能逃脫這個家庭。
這一年是1980年,她十四歲,都說隔代親,可自己和奶奶倒像是一對死對頭。
在沈夢萊還沒有灶台高的時候,她就要洗衣服、做飯,下地幹活,吃最少的飯、幹最多的活兒。
比起受累挨餓以外,更讓沈夢萊難以接受的是爺爺奶奶的責罵,村民們的輕視,村裏的孩子沒人願意跟她玩,連自己的雙胞胎弟弟妹妹都不搭理她,甚至還用土塊打她罵她,時間一久,沈夢萊越來越自閉。
既然拜托不掉悲慘的命運,那就改變自己的命運。沈夢萊看著長滿了倒刺的雙手,有的地方還裂的流血,十四歲的她深吸了一口氣,既來之則安之,當務之急是得想個辦法賺錢。
院子裏拴著一條小黃狗,對著進門倆孩子叫,不停地搖著小尾巴,“汪汪!汪!汪——”
果然兒子說的話,效果才最好,沈夢川昨天才提的要求,父親今天就弄了一條小狗來,小狗大概兩三個月大,呆頭呆腦卻很愛叫,模樣可愛極了。
吃過早飯,沈建業拿起桌邊的空瓶子,對著沈夢川說道,“川川,去小店給爸打點老酒來,跟張爺爺說,先賒著,下周還。”
沈夢川“哦”了一聲,進屋接過空酒瓶,其實沈夢川的心裏並不樂意,他臉皮薄,賒賬會被說。
但大人讓小孩去賒賬,還不是因為麵子問題?
正在跟小狗玩的沈夢萊,忽然想到了什麽,連忙起身,快步追上了沈夢川,說道,“我去打。”
沈夢川垂眸看了一眼沈夢萊的布袋,知道裏麵裝著他們賣野綠豆湯賺的錢,但這是他們的小秘密,大人並不知道。
沈夢川偷偷地看了屋裏的父親一眼,然後小聲地對沈夢萊說道,“不用,那是大人的事,跟我們沒關係。”
“噗——”沈夢萊忍不住笑了。
沈夢川認真道,“本來就是,問他們討點零花錢,難得很,好不容易自己賺到了,可不能貼進去。”
“我可沒說要幫忙給錢,我有別的事,讓我去吧。”沈夢萊笑著說道,然後拿過空酒瓶,出了院子。
五柳村的村口有一家小賣部,小店老板是五十多歲的張爺爺,他坐在大棗樹下乘涼,手裏拿著蒲扇,見人來才起身。
沈夢萊說道,“張爺爺,打一瓶酒。”
張爺爺見沈夢萊沒有要給錢的意思,一邊打酒,一邊問道,“這一次,又賒賬?”
沈夢萊的手裏就領著一小袋零錢,雖然不多,但足夠付清這個星期賒的酒錢了,沈夢萊有些猶豫,捏緊了布袋口,一麵想自己攢錢,一麵又有幫忙還酒錢的衝動。
算了,不管了,沈夢川說得對,這是大人的事。
沈夢萊回道,“恩,賒賬,我爸說,現在咱家情況特殊,這批早稻收晚了一些,耽誤了種稻米的時間,最近幾天忙著在插秧,我爸沒時間拉糧食去城裏買,上回交公糧還是我跟我弟去的。”
張爺爺把打好的酒遞給了沈夢萊,然後繞到櫃台後麵,從抽屜裏拿出一個小本本,上麵都是賒賬筆記,又添了一筆,道,“還有你家前天的醬油錢也沒有給。”
沈夢萊立馬道,“我爸說下周他就空了,他拉糧食去城裏賣,很快就有錢了,到時候馬上來還張爺爺的錢,保證一分不賒!”
張爺爺寫了一半,挑起眼睛,看向趴在櫃台上的沈夢萊,問道,“這話是你說的,還是你爸說的?”
“嘿嘿~”沈夢萊笑笑不語。
“你們呐,都欺負我這個糟老頭子,再這樣下去,我也不開小店了。”張爺爺一邊感慨,一邊繼續記賬。
沈夢萊偷偷地瞄了兩眼,張爺爺的小本本上寫了不少人的名字,看來大夥兒賒賬現象還是蠻常見的。
沈夢萊看到了村長的名字,納悶道,“張爺爺,為啥村長也賒賬?村長家不是挺有錢的嗎?”
“有些人賒賬,是真沒錢,需要周轉一下,但有些人呢,是賒習慣了,沒帶零錢那都是借口,但一周還清一次,我也算了,不計較。”
張爺爺故意換了語調,又對沈夢萊說道,“要是超過一周,我就不客氣了,你待會兒回家就轉告你爸,聽到沒?”
沈夢萊指著張爺爺的小本本,笑著說道,“可我剛剛瞧見那筆沒劃的賬,好像是上個月的哎。”
“你這妮子,咋能揭穿張爺爺呢?不像話!”張爺爺嘴上這麽說,臉上的笑容卻跟門口的太陽花一樣燦爛。
沈夢萊認真道,“張爺爺,其實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啥事?”張爺爺合上了抽屜,出門,來到大棗樹下,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蒲扇,落座的時候椅子發出“吱咯吱咯”的聲音。
沈夢萊跟著來到大棗樹下,笑道,“張爺爺,您這兒來的人最多,地兒又大,我想蹭您一個小角落,擺個小攤子。”
張爺爺假裝嚴肅,道,“喲!你這妮子,打算跟張爺爺搶生意了不成?”
“不不不……”
沈夢萊連忙搖頭,解釋道,“是這樣的,今天我瞧我爺爺吃小點心的時候,看到他吃得是中午剩下的菜,我仔細一回憶,我爸也這樣,哪怕我在家的時候,他也不會說讓我去炒個菜給他下酒,他也隨隨便便地拿中午剩下的吃。”
張爺爺回道,“這不很正常的,不到飯點,哪有開灶的道理?”
是啊,倘若中午剩的菜量還行,小點心自然也不錯,但也得中午那頓飯“富裕”,那才有的剩。
這個年代,啥都緊缺,別說糧食了,時間也缺。
小點心時間基本維持在一刻鍾左右,意思意思就要回地裏去幹活了,哪有人舍得花開灶的功夫,男人基本上不下廚,女人那會兒也在地裏趕著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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