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路途
夜色濃重,月涼如水,有銀白月色灑落一地,映出草木疏影,隨風飄動,影影綽綽。
李眠走後,阮念春稍稍攏了攏衣袖,便再一次摸索著倒地那人的屍體,從他懷裏掏出一遝染血的紙張。
“丹方、劍譜……都是些沒用的東西……”阮念春隨意翻看著,眉頭微微擰起,心中思忖,“看來好東西都被李眠奪走了。”
正翻看著,阮念春手上的動作忽然一頓,目光便停留在了一張信紙上,其上大多字跡都模糊不清,隻隱隱約約看見幾行字。
“雲州……寒玉玄劍……陸長風?!”阮念春視線一凝,便不由自主地苦笑起來,將這張信紙折好,放進自己懷中。
寒玉玄劍是阮念春的佩劍。
十三年前那一次渡劫失敗,她身上幾乎是所有的東西都遺失了,寒玉玄劍也不例外,現在看來,寒玉玄劍應是落在了雲州陸家手中,將來若是有機會,自然要將寒玉玄劍取回。
收好信紙後,阮念春便快步走回了家中。
遠處,李眠將阮念春的行為盡收眼底,臉上便露出一抹古怪笑意:“身上有妖修氣息,將來倒是可以把她作為傀儡,現在,還太小了。”
語罷,他身影消失在無盡長夜裏,尾音也漸漸散在朦朧月色中,隱隱約約,似有還無。
……
翌日,青平鎮裏外聚集了不少人。
聽聞鎮裏有人要去仙山上修行,鄉裏鄉親自然都前來圍觀與告別,除卻阮念春與韓遠山外,青平鎮上還有一位少年也會同他們一起前去問仙閣,此時三人正與各自家人話別。
孟白河與薑明倒是沒有什麽閑話,隻簡單與阮念春說了幾句,反而一旁韓嬸舍不得韓遠山,不知叮嚀囑咐了多少句。
臨近離開時,韓嬸更是拽著韓遠山的衣袖,不肯鬆手,四目相對時,盡是無言哽咽。
“他是去修行,又不是赴死。”阮念春歎了口氣,道:“好了好了,再不走可就耽誤時間了!”
眾人:“……”
阮念春昨日剛拜的師父喚作呂青越,正是問仙閣中的長老之一,此時微微頷首,道:“上路吧。”
阮念春不等旁人,自己當先而去。
可還沒有走幾步,村頭張家的小娃就抱上了阮念春大腿,眼巴巴地望著她:“阮姐姐什麽時候回來?”
“也就十年二十年吧。”阮念春信口胡說,“等你什麽時候和薑明哥一樣大就行了。”
小娃頓時急哭了:“薑明哥都那麽老了……”
薑明臉黑了,一把將小娃拽了回來:“趕緊回家去!”
難怪小娃這麽想,畢竟青平鎮上的人大多都在十六七歲就成家立業了,而薑明卻已經二十五歲了都沒有婚娶。
“走了走了。”阮念春擺了擺手,邁步而去。
一行人從青平鎮走出,呂青越正想著路線,就見阮念春當先而去,似乎比他還熟悉路程。
呂青越不由古怪,跟上阮念春,問:“你怎麽知道是走這個方向?”
“周圍地脈都在十三年前被毀了,隻有南方還算完整,問仙閣要是不在這裏的話,那我估計選址建派的人應該是抽風了。”
呂青越驚異:“……你會看地脈?”
阮念春含糊地道:“我聽師父說的。”
呂青越微微點頭,看向阮念春的目光更加欣賞,總覺自己的眼光不會錯,眼前少女恐怕要比問仙閣裏大多數弟子都要優秀。
……
問仙閣距離青平鎮說遠不遠,說近卻也不近,眾人出了青平鎮後,在附近州縣買了幾輛馬車,又舟車勞頓了數日,這才來到明山上。
這路上一行人加起來共十七人,其中三位是問仙閣長老,三人是這一次青平鎮上的人,餘下都是問仙閣的弟子。
一少年湊近阮念春,道:“師妹,你運氣可真好。”
“怎麽說?”
“可不是什麽人都能被長老收為弟子的,你這一進去就是嫡傳弟子,可得把外門弟子羨慕壞了。”
一旁韓遠山一聽這話就覺不對:“這是什麽意思?外門弟子和嫡傳弟子有什麽區別?”
“那區別可大了。”那少年得意洋洋地道,“外門弟子不光衣食住行上不如嫡傳弟子,就連修煉資源也差得很,你要是僥幸成了內門弟子還好,否則,恐怕是要一輩子老死在山上了。”
韓遠山攥了攥手指,不知心裏思忖著什麽。
修仙門派的規矩都大同小異,阮念春多少也有所了解,於是問:“聽你這麽說,你也是嫡傳弟子了?”
“當然,我叫金揚,是大長老莫行的弟子。”金揚微微一笑,“師妹以後如果遇到什麽困難了,大可以來找我。”
阮念春敷衍地點點頭。
問仙閣建在青州明山上。
阮念春抬眸看向前方,遠遠地便瞧見連成一排的屋舍,不由鬆了一口氣,雖然這些時日也算不上勞累,但在路上奔波也並非多麽舒服的事情。
隻是正盯著山門看去的時候,忽然目光一凝,神色便是一滯。
“師妹,你看什麽呢?”金揚見阮念春神情古怪,不由問道。
“金師兄,你可知問仙閣是什麽來曆?”阮念春眉頭微微一挑。
“這我又哪能說得清,問仙閣少說也有百餘年的曆史了,你要是感興趣,就去問問那幾位長老。”
聞言,阮念春眸子微微眯了起來。
百餘年的曆史並不算長,或者說相較於其他動輒千年萬年的宗門來說,百餘年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畢竟修者壽命不比凡人,即便是凡人境修者,也足有五百年壽命,更何況是那些凡仙境的怪物。
修煉便是從凡人境開始,分作一至九品,而過了凡人境這一劫,便是凡仙,不屬凡人之列,便如阮念春前世一般。
而這一世阮念春還未如何修行,這十三年來都在青平鎮上,少有修煉之時,現在的修為也不過是凡人境一品。
她剛才之所以有此一問,則是因為她在問仙閣中感受到了一股子相當熟悉的氣息,令她心中不由升起一種莫名怪異的感覺。
但阮念春從未來過明山,不論前世還是今生,隻是這感覺來的既突然又奇怪,讓她有些摸不準,卻又說不出所以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