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章她來過的
這話就像一根刺一樣,一瞬間釘進馬應天的喉嚨裏,讓他半晌說不出話來。
想想自己之前那些信心滿滿的想法和計劃,馬應天又真的突然覺得自己很好笑。
是啊,那些他自認為很完美的計劃,或許,這位金湯匙的少爺並不感興趣。
現在對他來說還有什麽是除了白歌戈和白刈對他來說更有吸引力的?
而他的那些所謂的完美,不過是對於白歌戈,對於白虎堂而言。
又於他何幹?!
雖然現在他在白虎堂的大牢裏,但是,作為一個清醒的局外人,馬應天知道,白震庭已經抵擋不住令君權救子的決心和手段。
很快,這位人中龍鳳的大少爺就能大大咧咧地從這間陰暗的地下室走出去。而他又何必聽他說那樣多無用的東西呢?
馬應天目光暗淡,嘴角卻忍不住地輕輕上揚。突然看透,突然放下,眯縫著眼苦笑一聲,一麵將自己之前準備好的所有台詞完整的藏進心底,一麵轉身順勢在令子爵的身邊坐下。扭頭意味深長地看著沉默寡言的令子爵,問道:“夢見了她們什麽?”
馬應天做好了當一個合格聽眾的準備,好奇地目光落在令子爵胡落難胡渣滄桑的臉上。
馬應天的突然湊近也沒有將令子爵從無限令人著迷的微光中拉回來。
他出神的望著窗外,但是這一次的反應速度稍微上一次快了那麽一點,“我夢見她來到了我的身邊……夢見她給我清洗傷口……夢見……有一個孩子……一直在哭……”
令子爵的聲音越說越小聲,越說越小聲。
時斷時續的聲音仿佛在很認真的追憶,但是每說一句,聲音卻沒底氣地更小一截。
馬應天靜靜地聽著令子爵的回憶,聽著令子爵的“夢境”,禮貌地沒有打斷。
“我……好想聽見她在我身邊哭泣,好像……聽見她……說……原諒我了……”
令子爵的聲音一點一點,徹底消失在沉黑的地下室裏。
馬應天隨著令子爵微弱顫抖的聲音一起陷入了沉默。
令子爵卻不安地扭頭,目光無措地看著馬應天,問道:“你說……這可能嗎?她……歌……兒……真的可能……原諒我……”
令子爵不安的目光緊緊的盯著馬應天深沉的眼眸。仿佛那就是他能抓住的最後一根稻草。就好像隻要他點頭說能,白歌戈就真的已經同意她一樣。
馬應天看著這樣不安,這樣慌亂的令子爵,心中五味陳雜。在這樣狹小的房間,他甚至能聽見令子爵慌亂的心跳。
看著令子爵難得脆弱的不安,馬應天真的很想點頭,很想說“是”,很想告訴他這些天來白歌戈那個傻丫頭每夜的所有辛苦。
但是所有的一切,最終全都淹沒在喉嚨的不斷吞下大口水裏。
不!
他不能說!
現在,他是馬應天!
他是馬應天,是白家的副總管,是令君權眼裏的王牌臥底。
他不能有個人情感,這樣會誤事,會耽誤很大的事!
馬應天深深地吸入一口氣,在喉間的真心話快要脫口而出之前慌亂地扭頭,避開令子爵期待渴望的目光。
看著馬應天沉默地扭頭,令子爵的眼睛裏仿佛蒙上了一層黑夜。窗外那微弱的光,也再不能給他一絲安慰和幻想。
目光一點一點暗淡下去。忽然,他卻又不甘心地憤然從床上坐起來。瘋了一般,正對著馬應天一把揪住馬應天的衣領,目光眼睛像要噴火一般,衝著馬應天歇斯底裏地大吼著:“你為什麽沉默?!你為什麽沉默?!我的歌兒沒有原諒我嗎?
她明明就有!她明明就原諒我了!你為什麽不說?啊~你為什麽沉默?你給我說話?!”
歇斯底裏一通之後,令子爵用力地將馬應天往邊上一推,自己無力地跌回了冷硬的床板。
令子爵本來就是大病初愈,或者說隻是大病剛醒,身體本就虛弱,再加上白震庭賜的這樣惡劣的環境,所以令子爵整個人虛弱極了。
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往連連後退,跌坐在床板上,長腿卻意外地碰到床下的東西,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令子爵被這清脆的聲音震地一驚。忽然又像想起什麽似的,撐著最後一點氣力,從床上站起身來,將床下之前白歌戈藏著的醫藥箱、水盆等一些雜物全都翻了出來,用力重重地擲在地上。
零碎的物品在地上碰撞出清脆叮鈴的聲響,看著這些被令子爵從床下翻出來的一大堆雜物,馬應天意外地鼓著眼珠。
還沒完全從意外中反應過來,令子爵再一次不依不饒地揪住馬應天的衣領,追問道:“你看,這些都是她來過的證據,可是你卻還在騙我?你還在騙我?那些不是夢,不是夢,對不對?不是夢!不是!”
令子爵瞪著眼睛看著馬應天,卻在無意間流露出自己內心最真實、最脆弱的一麵。
看著眼前脆弱得完全不加掩飾的令子爵,馬應天知道他越是這樣歇斯底裏就越是證明他心的不安和害怕。
以前令子爵總是冷漠固執,現在這樣少有的真情流露也總算讓馬應天真切地感受到令子爵這個有血有肉的人了。
不過不管怎麽樣,馬應天還是覺得男人應該堅強點。
現在白歌戈在外麵一個人頂著怎樣的壓力,扛著這樣的痛苦。而這小子竟然隻在這樣陰暗的地下室糾結著這樣雞毛蒜皮的事。
馬應天不卑不亢地直視著令子爵鼓瞪著的大眼,將自己的衣領從令子爵的手中一點一點拽出來。
最終,還是沒有給令子爵期待的肯定回答,而是將話題轉到自己此次前來的正事上:“將軍,你說的這些我都不知道。我隻知道我的使命和責任就是協助令老將軍將您從這裏救出去。”
當聽到馬應天這樣的回答的時候,令子爵整個人都渾身無力地癱軟在一邊。
看著地上七零八落的碎片和雜物,心中數不盡的失落和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