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丈量信任
自從那晚白歌戈下樓吃飯以後,整棟別墅上下仿佛都形成了一種很怪的氣氛。
隻要一到晚飯時間,家裏的阿姨們就會輪流過來提醒她晚飯時間到,卻都不再將飯送到她房間了。似乎大家好像都串通好了要將她“逼”到樓下吃飯一樣。
阿姨已經來請過三遍了,白歌戈依舊沒有說過在房間裏坐著。
其實現在麵對令子爵已經沒有之前的那種畏懼了,尤其是每夜他裝睡是聽見他與小家夥的對話。
她想,那樣真誠熱切期盼著孩子降臨的他是不會傷害他們母子的。至於白虎堂,卻始終是他們之間隔著的一座大山。
白歌戈摸著肚子,已經七個月了,小家夥也快出來了吧!他出來的時候,他們應該以怎樣的姿態麵對他呢?還是像現在這樣相見無言,分居兩室,那這和離異家庭又有什麽區別呢?
可是要她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毫無防備地和他坦誠相對了。就像現在這樣下去一起進餐,她也會猶豫半晌,覺得可能愧對父親、愧對白虎堂。
白歌戈還在猶豫,門口再次傳來阿姨的敲門聲,“……夫人,表小姐也回來了,在樓下和將軍一起等著您吃飯。”
淺淺?
白歌戈的眉眼動了動,死水一般的眸光像不經意間掉進一顆石子一般泛起層層漣漪。
白歌戈深深一吸入一口氣,然後又吐出來,一手摟著肚子,一手撐著床緩緩地從床上站起身來。
門口一直等候著的阿姨見白歌戈終於又出了房間,臉上一喜,上前扶住她的胳膊。
令子爵和白淺相對而坐,兩人沒有交談,都隻在靜靜地等候著白歌戈。
令子爵是真的期待看見白歌戈,哪怕她不給他好臉色,他依然想看看她。而白淺
則完全是一樣白歌戈的到來能緩解她現在尷尬得不能自處的局麵。
白歌戈走到門口時,令子爵殷切地起身從阿姨手中接過白歌戈,像以前一樣他在他身邊拉開一張椅子。但是這一次白歌戈卻沒有理會地徑直坐在了白淺身邊。
令子爵頓了頓,很快臉上又恢複了自然。坐在他對麵也好,這樣他偷看她也不用那麽費力了。
令子爵坐下,對身後的阿姨說道:“可以上菜了。”
一聲令下之後,十幾個千奇百怪的味菜肴一一在白歌戈麵前派來。但是今晚的飯菜比起之前有多了許多。這樣多的分量,他們三個人根本吃不完。令子爵軍人出身不是一向主張節儉的嗎?
白歌戈不解地皺了皺眉。令子爵卻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衝她舒眉一笑,“白淺,過兩天就走了,這兩天回來你們姐妹還可以好好聚一聚。”
令子爵一邊說一邊意味深長地向白淺望去。白淺一直低著頭不敢看他的眼睛。直到白歌戈投來詢問的目光她才僵硬地點了點頭,然後繼續埋頭吃飯。
白歌戈沒有說話,一向故作活潑的白淺也沒有說話。
一頓飯下來,大家似乎都變成了啞巴。
吃完飯白歌戈放下筷子,無言地起身,轉身向樓上走去。白淺見狀眼疾手快地跟了上去,令子爵卻在身後喚住了她,“歌兒……”
白歌戈和白淺的腳步都是一頓,白歌戈沒有轉身卻也沒有繼續往前走,隻停在原地,靜候著他的下文。
不過白淺倒是有些驚慌地轉過頭看著他,目光裏全是不安。
令子爵目不轉睛地看著白歌戈疏離的背影,聲音低柔近乎哀求,“我們——一起去湖邊走走吧!”
說著話的時候令子爵就像是一個初出茅廬臉紅心動的毛頭小子一般,目光期待地看著她。
白淺看著這樣委屈求全的令子爵鼻尖竟是一酸,扭頭看著白歌戈絲毫不為所動的冷漠,白淺心中竟是複雜。
她費盡心機都得不到的男人,憑什麽她就有資格這樣嗤之以鼻?可是為什麽偏偏令子爵就是喜歡他?她都要把心捧到他的眼前了,可是他卻還是視而不見!而且還對她那樣殘忍!白淺的眼眶濕潤,盈盈的淚光呼之欲出。
令子爵等了很久白歌戈都沒有給回答他,也沒有拒絕。
她是一個站在原地糾結猶豫找不到方向的孩子。她真的太容易心軟。所以當令子爵上前抓住她的手腕牽著她的手往外走的時候,她也沒有勇氣甩開。
白歌戈任由令子爵拉著,兩人一前一後緩步走向了湖邊。
是有許久沒有來了。
白歌戈和令子爵都不願意一個人來著寬闊美麗的湖畔。因為一個人來時的落寞,或多或少都是對曾經美好回憶的撕裂,所以他們都選擇了逃避。
但是此刻他們同樣是攜手而來,可心情和氣氛卻完全不同了。就像龍應台的《目送》裏說的一樣:難道兩個人就不孤單了嗎?
難道他們現在的貌合神離就不是對回憶的浸泡嗎?
白歌戈被令子爵拉著向前。白歌戈看著令子爵依舊偉岸頎長的身影,心卻失了過去的安穩。
湖邊的風掠過湖麵吹來一陣涼爽。夜色中,白歌戈的目光明亮,她看著他,被他拉著,然後輕輕地將眼睛閉上。
眼前的一片漆黑並沒有讓她感到迷失和慌亂。以前她也經常這樣,走在路上,因為是被自己最信任最深愛的男人握著所以敢肆無忌憚地閉上眼睛,跟在他身後橫衝直撞。現在回想起來,那樣的信任,那樣的瘋狂與甜蜜才是愛過的鐵證。
可是現在呢?
以往的信任和安心,現在卻全都變成了無所謂。
不論前方泥濘還是平坦,對她而言真的一切都無所謂了。
她好像已經失去了以前的熱血和不甘,被時間和他磨光了棱角,最後隻剩下了隨遇而安的無所謂。
白歌戈一步一步地被他牽著,走了很久,仿佛走了很遠,她都沒有睜開眼睛。
其實閉上眼睛之後,很多時候她都感覺自己好像走偏了,感覺自己好像快要掉進湖裏了。可是她都堅持著,堅持不睜眼。她想看看她到底能無所謂到什麽時候。或者她到底還能信任他多遠?
在此時,湖邊落葉裏的腳印就是他們之間信任最好的度量。可是這一段距離終究不會太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