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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驛站 【二更合一】感謝訂閱……

  蘇府小院精巧寬敞,這一夜,阿桂和方喻同睡在了不同的屋子。

  不止是沒了夜裡方喻同那暖爐似的手腳煨著,還是因快要入冬寒意太甚,阿桂睡了一夜直至醒來,手腳都還是冰涼的。

  天色漸亮,外頭的天光透過窗牖白茫茫地落下來,刺得眼睛有些生疼。

  這幾日沒有再下雨,卻一日比一日寒涼。

  蘇義本是要給他們二人遣幾個丫鬟伺候的,被他們一口回絕。

  讓人伺候自個兒?阿桂想想都不習慣。

  她輕手輕腳地起來,梳洗一番,再悄悄推開了裡屋的門。

  冷不丁對上方喻同一雙漆黑的瞳眸,她差點嚇了一跳,拍著胸口埋怨道:「你怎的起這麼早?起來了也不作聲,坐在這兒嚇我呢?」

  方喻同微微抿唇,跳下床來,也沒多做解釋,反而道:「阿桂,待我收拾好就出去。」

  「你叫我什麼?」阿桂半眯著眼,含著警告意味地看他。

  窗牖外正巧升起的日光熠熠,在她眸子里鍍上了一層漂亮的絨金色。

  方喻同看得微微一怔,然後別開頭,不情不願地喚道:「.……阿姐。」

  「這才乖呀。」阿桂的眸子徹底彎起來,這些日子她吃得好住得好,整個人都被養得越發嬌嫩水靈起來。

  病過一場,又養了幾日,就連那面黃肌瘦的臉頰肉也變白不少,嫩生生的,看得讓人想咬一口。

  方喻同眯起眼,大步走出去,走路帶風。

  阿桂跟在他後頭,還在嘀咕著,「你走這麼是要去哪?怎的讓你喊我一聲阿姐就那般難,還要生氣不成?」

  方喻同忽然頓住,回頭等她,漆黑瞳眸在日光照耀下彷彿寶石流轉著光芒。

  「我沒有生氣。」他頓了頓,又道,「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何事?」阿桂目光略帶憂色地看著他。

  「與你無關。」方喻同忽然抬手,指尖推了推她的額頭,「在這等我便是。」

  這小孩!真是對她越發沒有禮貌了!

  阿桂稍稍瞪起眸子看他,見他轉身就走,便立刻提起裙擺跟在他身後,訓導道:「我是你阿姐,你當敬我愛我,切不能再像方才那樣對我毛手毛腳的,你可知曉?」

  「嗯。」方喻同輕輕應了一聲,很不走心。

  這回阿桂也學會他鼓腮幫子的那一招了。

  她鼓起白白嫩嫩的臉頰軟肉,走到他面前,仗著比他高小半個頭,挑起他的下巴逼他看向她。

  「以後我同你說話,不許只敷衍地答一個字。」阿桂鄭重告訴他,「這是人與人之間最起碼的尊重,你可明白?」

  「明白。」方喻同答得仍有些心不在焉,目光卻落到了不遠處。

  這回他說的是兩個字,也不算違逆了阿桂的意思。

  這小孩。

  倒真會氣人。

  阿桂咬咬牙,正要再教他,卻被方喻同拉了拉,「蘇大人過來了,我們去迎他。」

  阿桂這才反應過來,不知不覺間她已經被方喻同帶到了小院門前的那座閑花亭下。

  不遠處,蘇大人正閑庭信步地走過來。

  他身後還跟著他的獨女蘇秋妍,昨晚一起吃過飯的,和方喻同年齡相仿。

  蘇義遠遠就笑道:「你們倆這就準備好要走了?看來幸好我來得及時,還能送你們一程。」

  阿桂見方喻同眉頭輕輕皺起一動不動盯著那蘇秋妍,她雖不知為何卻也知道不妥,連忙拉著方喻同行禮道:「蘇大人有禮了,您政務繁冗,就不必再為我倆操心了。」

  「如何能不操心?」蘇義感慨道,「我和方兄關係那般親近,自然是將你們當親生兒女一般看待,如今你們就要遠行,我這當爹的自然得看看你們。」

  阿桂倒是沒什麼反應。

  只是她敏銳地看到方喻同和那蘇秋妍都同時撇了撇嘴角,似乎不大愛聽這話。

  蘇義說罷就往後看,有僕從畢恭畢敬捧上一個錢袋子,綉著金線,看起來很是華貴。

  蘇義將它放到了方喻同懷裡,「這裡面有一百兩銀子,你倆拿去用。這些銀兩應當連小同去京城參加會試也都足夠了。」

  他陡然拿出這麼多銀子,把方喻同和阿桂都嚇了一跳。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眸子里看出了不安的感覺。

  「蘇大人,這著實太多,我們不能要。」阿桂囁喏著看向蘇義,想要將錢袋子還他。

  「看似是多,可你們也要用不少年歲,所以不算多了。」蘇義擺手拒絕,嘆了一口氣,眼神滄桑,好像又想起了傷心往事,「我是擔心你倆和方兄的性子一樣,以後遇上了什麼難處也不會找我求助,索性多給你們一些銀兩,底氣足,好傍身。」

  「蘇大人,您的好意我們心領了,可這您這好意實在太過厚,我們——」阿桂咬著唇,還在拒絕。

  卻見蘇義將臉一板,佯怒道:「好了,你們莫要再推辭,反而耽誤功夫。還有,路上流民匪賊仍有不少,你們兩個小孩這一路去嘉寧太過危險,我不大放心,所以我已命人備好了馬車,送你們去嘉寧。馬車上掛著官府辦事的木牌,想必無人敢造次。」

  阿桂還想再拒絕,方喻同卻已抱住了那錢袋子,彎腰行禮道:「多謝蘇大人,此恩.……沒齒難忘。」

  蘇義寬心笑道:「小同真是懂事聽話的好孩子。好了阿桂,你也不必再推辭,這一百兩你們且拿著吧,以後有了出息,莫忘了伯父就成。」

  他這話,似乎隱有深意。

  阿桂蹙起眉尖,還未來得及細想,就又聽得蘇義說道:「伯父還有要事去忙,就不送你們了。那高婁留下個爛攤子,真是叫人糟心。」

  他揉著眉心,頭疼得很。

  方喻同仰起頭,試探著問道:「蘇大人,你要如何安置那些難民?」

  蘇義不答反問:「怎的還這般生疏?你當叫我伯父才是,喊蘇大人未免太見外了。」

  方喻同怔在原地。

  阿桂連忙拉著他拜謝道:「多謝伯父。」

  蘇義滿意地捋了捋小鬍子,接著說道:「你們莫要擔心那些難民,朝廷撥了那麼多銀子,我會將他們安置好,雖救不活那些已經染上瘟疫的,但至少可以讓尚未染病的難民不再有染上瘟疫的危險。」

  蘇義又囑託幾句,轉身離開。

  蘇秋妍拽著他的袍子,一面回頭打量方喻同,一面跟著他走。

  等他們徹底離開,小院又恢復了難得的平靜。

  阿桂鬆了一口氣,望向方喻同抱在懷裡的錢袋子,有些棘手地掐了掐眉心,「這麼多銀子,你拿著也不燙手?」

  方喻同微抿了抿唇,將錢袋子放進身後背著的包袱里,「我們走吧。」

  阿桂見他執意要拿,也沒再多問。

  與他一同往出府的石子路上走,只是又想起來另一件事,「對了,你認識蘇大人的女兒?」

  方喻同身形一頓,唇抿成一條薄線,冷淡回道:「不認識。」

  聽他的聲音似乎有些不大高興,阿桂覺得莫名。

  你既不認識人家,何必提起人家就苦大仇深似的。

  但這小孩容易彆扭,敏感易怒,阿桂也就沒有再往他心上戳。

  兩人到了蘇義所指的地方,果然有輛馬車在等著他們。

  車夫是個年邁的老頭,就叫老張頭,一直笑眯眯的,喉嚨有些沙啞,「孩子們快上車吧,咱們還得在天黑之前趕到下一個驛站呢。」

  阿桂站在車前,仰頭看著車廂檐下掛著蘇安城的小旗和木牌,微微眯了眯眼。

  老張頭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笑著解釋道:「小姑娘,你莫小瞧了這面旗和木牌,這可是咱蘇安城官府的馬車才能掛的,若有誰敢動這輛馬車,那便是和官府作對!且此去嘉寧需得四五日,中途投宿官府驛站,也靠的是這木牌。」

  阿桂微微一笑,眸子泛起亮光,「原是這樣,今日倒是長見識了。小同,咱們上去吧。」

  方喻同點點頭,先一步跳上馬車,再朝阿桂伸出手,拉她上來。

  老張頭見她倆坐穩后,便馭起韁繩。

  馬車往城門緩緩行去。

  因乘著官府的馬車,倒是不需要阿桂兩人再掏什麼小木牌出城。

  出城的時候,阿桂掀起帘子,回頭望了熙熙攘攘的蘇安城一眼。

  短短數日,在這兒便發生了如此多的事,真叫人唏噓不已。

  這一走,不知以後還會不會再來這兒。

  只是不來也好,這兒的回憶,大多糟心。

  阿桂微嘆了一口氣,正要馬車出了城門,忽看到趙力騎著匹駿馬追了過來。

  她忙叫著方喻同也過來看。

  兩人歡喜不已,請著老張頭將馬車停下。

  他倆跳下馬車的時候,正好趙力也已經到了跟前。

  他揚著馬蹄,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倆,臉上滿是笑容。

  「你們倆,真夠可以的!居然是城主大人舊友的兒女,要早知道,就不必受那麼多苦了!」

  阿桂笑了笑,忽然從包袱里拿出一雙鞋子,遞給趙力,「趙大人,我給您做了雙鞋子,小小薄禮,不成敬意。」

  趙力一愣,接過來,瞧著那細密的針腳,揉了揉厚實的鞋底,「嚯!沒想到你手藝這般好,我便是穿著射獵訓兵也綽綽有餘。謝了!」

  趙力是個粗人,也沒有矯揉做作地推辭,大手將那鞋子納到身後,又說道:「對了,告訴你倆一個好消息!托你倆的福,城主大人誇我救助難民有功,乃真正為百姓著想的官兵,便將我升了一級,如今還讓我代管高婁那統領大人的一檔子事!總算揚眉吐氣了!」

  他大笑一聲,意氣風發。

  阿桂和方喻同也替他高興。

  阿桂彎唇笑道:「趙大人這叫好人有好報!」

  趙力哈哈大笑,嗓音粗獷,「你是個慣會說話的!嘴甜得很!」

  說罷,他又看了看方喻同,「難怪把這小孩哄得這麼乖了。」

  方喻同一愣,輕哼一聲,別開頭,看向正在那兒飼弄馬兒的老趙頭。

  眸色深深。

  阿桂抿唇,「趙大人可別這樣說,小同他臉皮薄,別人若是誇他乖,定要臉紅的嘞。」

  「小同,是不是呀?」她半歪起腦袋,扯了扯方喻同的衣袖。

  方喻同回過神,神色如常。

  只是忽然側了側身子,將整個後背正對著老張頭,然後掏出他剛剛在馬車上塞進了懷裡的那個錢袋子。

  他壓低了聲,極快地說道:「趙大人,這裡頭有一百兩銀子,是蘇大人給我倆的。」

  趙力聽得怔忡,訝異道:「城主大人給你們倆小孩這麼多銀子作甚?」

  方喻同和阿桂對視一眼。

  看吧,就連趙大人這等頭腦簡單的粗人也下意識覺得不對。

  阿桂輕聲解釋道:「蘇大人說,我倆在嘉寧吃穿住學都要用銀子,所以索性多給我們一些。若是給得少了,怕我們臉皮薄,以後撐不下去了也不再找他要。」

  趙力恍然點點頭,好像說得也在理。

  可方喻同忽然將那錢袋子全推到了趙力懷裡,「趙大人,這你拿去,救助難民吧。」

  蘇義能一下子給他倆拿出一百兩銀子,也就說明他並不如他看起來那般清正廉明。

  朝廷撥下來的款,誰知道他拿了多少,難民們真正能用到的又有多少。

  羊毛出在羊身上,反正這銀子也是他的。

  趙力想到難民們的境況,有點兒想接,可是又猶疑道:「那你倆沒了銀子,以後如何過得下去?」

  「我有法子。」方喻同篤定地回答,眸光淡淡。

  趙力忽然想到他那彷彿從天而降一般的兩百兩銀子,還有那晚,他也是這般淡定而從容的神色。

  趙力笑笑,將那錢袋子揣進懷裡,「行,那我就不咸吃蘿蔔淡操心了,你們倆好好的!小同!去了書院好好學!爭取考他個狀元回來,以後老子喝酒時也好吹噓吹噓!」

  方喻同點點頭,「時辰不早了,我們便先走了。」

  趙力目送著他倆上了馬車。

  阿桂坐在方喻同的對面,仍意外著,沒想到方喻同接下這銀子是這般盤算。

  她看著他,忽然覺得他長大了似的,眸子里沁出絲縷的笑意。

  方喻同彷彿被她的笑意燙到,有些不自在地側過頭,掀開帘子,假裝朝外看去。

  後頭,趙力還在原地坐在馬上朝他倆揮手。

  而前頭.……方喻同目光一頓,忽然招手道:「你過來瞧瞧。」

  阿桂好奇地將腦袋湊過去,居然,看到了高婁。

  高婁就跪在城門外,一身負荊請罪的打扮。

  寒風從他單薄的衣襟之間刮過,凍得他唇色已然發紫,脖頸通紅。

  只是他神色陰戾得很,眉宇間都是煞氣。

  顯然,他還沒意識到他哪裡做錯了,只是心有不甘,才跪在這裡,想求城主大人再給他一次機會。

  馬車從他斜前方駛過。

  他看到了坐在馬車裡的阿桂和方喻同,臉色越發難看。

  阿桂將帘子放下,輕聲道:「不過跳樑小丑而已,不必瞧他,反糟了自己的心。」

  方喻同點頭,漆黑的瞳眸映著阿桂嫩俏的小臉,欲言又止。

  阿桂沒注意到他的小動作,隨著馬車在路上馳騁的顛簸,身子也微微起伏著。

  能離開蘇安城,她心情不錯,過了一會兒又掀開帘子,看向外頭。

  她的目光專註而溫柔,眼尾帶著笑意。

  方喻同盯了她半晌,一動不動。

  阿桂漸漸感覺到方喻同的灼灼視線,不解地回頭看他。

  「怎的?我臉上長了花兒?」

  她拍拍臉頰,儘管和他再熟,被他這樣盯著,還是有些不自在。

  方喻同忽然抬了抬腳尖,低聲道:「我腳冷。」

  阿桂有些訝異,掀開車廂內燒著的小暖爐銅蓋,裡頭火星還在。

  她又哈了口氣,確認道:「不冷呀。」

  「許是我的鞋子太薄了。」方喻同垂下眼,唇角微微往下壓。

  阿桂垂眸看去。

  又聽得方喻同說:「且這幾日奔波,裡頭好像穿壞了,破了個洞,穿著打腳。」

  看到阿桂注視的目光,他又補充道:「不過從外頭看不出來。」

  「你脫下來,給我瞧瞧。」阿桂傾身向前,正要捏住方喻同的小腿肚,卻被他側身閃過。

  他環膝抱住自己,耳尖微微泛紅,擰巴著道:「不要,鞋臟。」

  阿桂失笑,這小孩果然還是容易彆扭又容易害臊。

  她想了想,問道:「上回給趙大人做鞋的料子還剩下一些,你這鞋既穿得久了,裡頭又不舒服,我便給你也做雙新鞋吧。」

  「……」方喻同慢吞吞回道,「隨你。」

  阿桂無奈扶額,怎的給他做新鞋還像是逼他穿似的。

  罷,還是給他做一雙吧。

  小孩正長身子。

  她埋頭起翻找包袱里剩下的麻線,卻沒看到方喻同側著臉,悄悄翹起老高的唇角。

  ……

  馬車行了一日。

  黃昏將近,老張頭帶著她倆到了驛站住宿。

  這兒驛站的房間還剩許多,老張頭問道:「你們姐弟是各住一間么?」

  阿桂正要說好,卻聽到方喻同搶先她一步說道:「我與阿姐住一間便是。」

  老張頭不疑有他,心中暗自高興,滿臉褶子笑道:「也好,你們兩人一間,倒能省下一間房的銀錢。」

  他好拿去買酒喝。

  驛站的房間收拾得乾淨整潔,床也很大。

  躺下阿桂和方喻同兩人著實綽綽有餘。

  放下包袱,阿桂看向方喻同,不解道:「為何不各住一間松泛些?兩人住一塊,這一張床如何睡?」

  「咱倆擠擠唄,或者我睡地上也成。」方喻同撇了撇嘴,神情閑淡道,「主要是,白日里在馬車上有些話不好說。」

  阿桂微微一怔,後知後覺道:「你懷疑老張頭?」

  「防人之心不可無,這句話你沒聽過?」方喻同眸子微微挑起。

  阿桂失笑,他倒教起她來了。

  她搖搖頭,輕聲詢問道:「你倒說說,他有何不對勁兒?」

  她看人一向敏銳,可這次卻是沒看出來的。

  「不是他不對勁。」方喻同擰了擰眉,思忖道,「我只是覺得蘇義不對勁。」

  「哦?」阿桂饒有興緻地看著他,一邊納著鞋底一邊聽他說。

  方喻同有板有眼地說道:「第一,他太過大方,一百兩銀子不是什麼小數目,他竟就這樣給了我們兩個。」

  「第二,若說他真是和我爹兄弟情深,對我們十分關照,這一百兩銀子勉強說得過去,可他給我們的馬車只遣了個年老力衰的老張頭,這不是擺明了一塊肥肉等著別人來咬么?現在大水瘟疫橫行,世道亂得很,大家真會畏懼官府那塊木牌子?」

  阿桂聽得微怔,隨即抬頭看他,琥珀色的眼眸熠熠而動,欣慰道:「小同,原來你這般聰明。」

  猝不及防被誇,方喻同輕哼一聲,扭過頭在椅子上坐下,假裝漫不經心地抿了口溫茶。

  橘黃朦朧的光暈,映亮了他微微泛紅的耳尖。

  阿桂彎起眸子看著他俊臉上細小的絨毛被燭火暈開。

  忽然就想揉揉他的腦袋。

  真可愛。

  ……

  翌日。

  再啟程。

  阿桂給方喻同要做的鞋才納了一半的底兒。

  車上顛簸不好縫,她只好先收在包袱里。

  老張頭的臉紅彤彤的,彷彿昨兒喝了不少酒。

  今日走路都是飄的,有點嚇人。

  坐在車廂里,兩人都有些惴惴不安。

  老張頭年邁,又愛喝酒,如何瞧著都不是個好車夫。

  阿桂緊緊攥著指尖,坐了一會兒,仍是有些坐不住。

  她掀起帘子,朝外頭看去。

  這些日子雨雖停了,但路旁的泥濘仍在。

  馬車軲轆偶爾容易陷進泥里。

  昨日還好,老張頭尚算清醒,一路有驚無險地避開了那些泥坑。

  可今日……

  她探出小半個腦袋,看著老張頭頗顯奔放的架勢,心頭越發不安。

  方喻同忽然伸手按在她膝蓋上。

  她回頭看向他漆黑的瞳眸,正要開口,忽然馬車狠狠顛了一下。

  幸好方喻同摁著她,不然她怕是要磕掉一顆牙。

  事發突然,方喻同的另一隻手下意識護住了阿桂的額頭。

  沒管自己。

  片刻后,馬車外傳來了老張頭的慘叫聲。

  「完咯完咯!馬車陷到泥里了嘞!我推不動吶!」

  兩人都感覺車廂抖了抖。

  應當是老張頭努力了一下,隨即便放棄了。

  兩人無奈,只好下了馬車。

  只見老張頭捧著葫蘆酒壺坐在樹下,鬱悶地噸噸噸了幾口,嘆氣道:「你倆也歇著吧,這馬車陷得深,只能等有人路過時來搭把手了。」

  阿桂咬了咬唇,「我倆力氣大,不然再試著推推?」

  老張頭直接擺手拒絕,往樹下一躺,「不行不行,你倆鐵定不行!正好我這眼皮子直打架……我先睡會!等來了人你們再喚我。」

  說罷,他竟打起呼嚕來,哼哧哼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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